三天了。
距離那場修羅場,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十二小時。
然而時間卻無法融化陸明塵與沈冰清之間那道驟然築起的無形冰牆。
陸明塵坐在他的獨立辦公室裡,寬大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宏安新區的圖紙和模型構件。
他端起咖啡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看向玻璃隔斷外的視線。
隔斷外,是開放辦公區。
沈冰清的工位就在陸明塵辦公室的斜對麵,戰略規劃部副總監的銘牌清晰可見。
隨著宏安新區項目步入最關鍵的攻堅階段,為打破部門壁壘、實現決策與設計的高效協同,戰略規劃部副總監沈冰清親自帶隊,直接進駐設計部辦公區,與陸明塵領銜的設計團隊展開聯合辦公。
九點零五分,沈冰清的身影準時出現在了設計部,她今天穿著一身煙灰色羊毛套裙,襯得膚色愈發白皙,也透著一股拒人千裡的清冷。
長發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她放下精致的公文包,打開電腦,麵色古井無波,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外露。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習慣性地朝陸明塵辦公室的方向瞥一眼。
陸明塵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走向茶水間,這是三天來他唯一能找到的、不那麼刻意的「偶遇」機會。
果然,沈冰清也正拿著她的白色骨瓷杯走向茶水間。
兩人在門口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
空氣瞬間凝固。
咖啡機的咕嘟聲顯得格外刺耳。
陸明塵喉結滾動了一下,那句在心底反復咀嚼了無數遍的「冰清……我們……」
他才剛開了個頭。
「陸總……」
沈冰清就出聲打斷了他,她表麵平靜無波,像一塊冰冷的玉石投入死水,「早,關於龍湖家園二期景觀優化方案的最終成本核算,財務部那邊有些疑問,郵件我已經抄送給您了,需要您今天上午抽空和王經理對接確認一下。」
她的目光禮貌地落在陸明塵胸前的第二顆紐扣上,沒有一絲溫度,語氣也仿佛隻是在匯報一項尋常工作。
說完,她微微側身,將進入茶水間的路給讓了出來,點頭示意陸明塵先進。
陸明塵心裡想說的話瞬間都被堵了回去。
他看著沈冰清低垂的眼睫,那上麵似乎凝結著深冬的寒霜。
他默默地走進茶水間,接水。
沈冰清安靜地跟在他身後,始終跟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狹小的空間裡,隻有水流聲和她身上那縷極淡的白茶香氣。
指尖觸碰到滾燙的杯壁,那灼熱感才讓她從一片冰封的麻木中稍稍回神。
剛才在門口,他看她的眼神……還有那欲言又止的話語,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知道他想說什麼。
解釋?
道歉?
關於那個林美娜?關於他為什麼對那個女人如此照顧?
想到這裡,她的心口忽然泛起一陣尖銳的酸澀。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
陸明塵再優秀,再穩重,但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啊。
林美娜那種楚楚可憐,渾身上下都帶著一絲破碎感的美,對男人而言,本身就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
他看向林美娜時,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保護欲,那份仿佛天經地義的責任感……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狠狠地紮心了她敏感的神經裡。
信任一旦崩塌,重建的難度遠超她的想象,驕傲如她,無法接受和另一個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哪怕那隻是所謂的「責任」。
這種無法掌控的不確定性,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沒有安全感,甚至有些狼狽。
她需要時間,需要冷靜地思考。
陸明塵,這個在她看似冷靜實則早已波瀾暗生的心湖裡投下巨石的男人,是否真的值得她放下所有引以為傲的防備和理智,去賭一個可能布滿荊棘的未來?還是說,這不過是另一個讓她最終失望的輪回?她緊抿著唇,端著滾燙的杯子,挺直背脊,目不斜視地走出茶水間,將那個沉默高大的身影連同他帶來的混亂心緒,一同拋在了身後。
回到工作崗位上,她強迫自己點開郵箱,用密密麻麻的工作郵件和冰冷的數據表格,一層層加固著搖搖欲墜的心防。
感情是奢侈品,尤其是在宏安新區這盤牽動著無數人利益的大棋局裡,她沈冰清,絕不能讓自己成為棋盤上任人拿捏的棋子,更不能讓自己的心,成為被對手輕易攻陷的弱點。
時間在壓抑的沉寂中悄然滑向上午十點一刻。
陸明塵正全神貫注地在一張復雜的結構圖上做著標記,他也在試圖通過繁重的工作強行壓下心頭的煩悶,這時,桌上的內線電話驟然炸響,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他迅速接起電話,略顯煩躁的問道:「什麼事!」
「陸總!不好了!出事了!」
電話那頭,宏安新區項目施工現場負責人張宇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驚惶,背景裡是一片嘈雜混亂的聲音,「北側規劃的商業配套預留地塊那邊!突然湧過來一夥人,堵死了我們東向的主施工通道!他們一口咬定我們集團用超低的補償價格強拆了他們的商鋪,現場……現場快要失控了!」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地砸在陸明塵的心上。
王懷仁!寰宇地產!真是陰魂不散啊!
他眼底瞬間寒芒乍現,連日積壓的煩悶瞬間被一股直沖天靈蓋的暴怒所取代。
他們竟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煽動無知者當炮灰,直接沖擊公司的項目命脈!
「張宇!聽清楚!」陸明塵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壓,一字一句的說道,「第一,一定要穩住我們的工作人員!絕不能讓他們與對方發生任何肢體沖突!這是死命令!第二,保護好現場所有重要設備和圖紙資料!尤其是精密儀器!第三,我馬上到!在我到之前,盡量安撫對方的情緒,嘗試溝通,但絕不做任何實質性的承諾!重復一遍,不許動手!等我!」
「是!陸總!我明白!」張宇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破釜沉舟般的決絕。
「砰!」
陸明塵重重掛斷電話,他猛地起身,深灰色的羊絨大衣被帶起一陣風。
憋了三天的火山,終於找到了爆發的出口,而目標,正是這些不知死活、受人指使的跳梁小醜!
他拉開辦公室門的動作帶著一股淩厲的氣勢。
幾乎是同一時間,工位上的沈冰清也霍地站了起來,她顯然也接到了消息,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眉頭緊鎖,眼眸深處是極力壓製卻仍舊難掩的凝重和擔憂,她向前踏出了半步,目光直直地投向陸明塵。
兩人的視線在開放辦公區的上空再次碰撞。
設計部裡所有敲擊鍵盤的聲音都停了下來,同事們愕然地看著他們
陸明塵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住,那句「現場混亂危險,你別去」幾乎要脫口而出。
沈冰清的目光卻隻在他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猛地移開,仿佛被燙到一般,她迅速轉向自己的助理小楊,語速極快,聲音依舊清冽無波,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迫感:
「小楊!立刻聯係法務部的李振東律師,讓他放下手頭的所有事務,十五分鍾內務必抵達宏安北區施工現場!同時,調取該地塊所有的征收流程、補償協議、規劃變更批文、公示記錄的完整法律文件,打印十五份,不,二十份!立刻!馬上!」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下達指令:
「通知安保部的王經理,立刻增派第二應急小組,攜帶全套防護裝備和錄像設備,以維持現場秩序、保護我方工作人員及財產安全為核心指令!明確告知,未得現場最高負責人(陸總)或我本人的明確授權,嚴禁任何人與對方發生肢體接觸!行動要快!」
指令下達完畢,她沒有再看陸明塵一眼,徑直抓起自己的手提包和一件米白色的羊絨大衣,快步走向電梯間,那筆直的背影,透著一股刻意與陸明塵劃清界限的疏離和「公事公辦」。
陸明塵看著那扇緩緩關閉,將她的身影完全吞沒的電梯門,心頭仿佛被重錘狠狠鑿擊!酸楚、刺痛,還有被徹底無視排除在外的強烈不甘與怒火!
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另一部電梯,用力按下下行鍵。
黑色的奧迪A8L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在通往宏安新區的城市道路上飛速疾馳。
駕駛位上,陸明濤透過後視鏡,能清晰地感受到後座那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壓抑到極致的氣場。
陸明塵閉著眼,靠在座椅上,胸膛微微起伏,腦海裡翻騰著混亂的畫麵:林美娜絕望的淚眼,沈冰清冰冷疏離的眼神,王懷仁那張陰險油膩的臉……最終,都化作了即將麵對的風暴漩渦。
那頭被囚禁了三天的凶獸,在胸腔裡發出無聲的咆哮,利爪已悄然探出牢籠。
車子剛拐進宏安項目北區外圍的臨時停車場,震耳欲聾的喧囂聲浪便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陸明塵推門下車,目光掃過人群,最終落在五個滿臉橫肉的漢子身上,那五個漢子個個生得膀大腰圓,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紋著猙獰的紋身,他們簇擁著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
那帶頭的胖子唾沫橫飛地指著張宇的鼻子破口大罵,聲音嘶啞卻充滿煽動性:
「少他娘的跟老子扯淡!老子祖傳的鋪子就在這兒!旺鋪!聚寶盆!你們說推就推?給那點塞牙縫的錢就想把爺們兒打發了?打發要飯的還得給口熱乎的呢!什麼狗屁宏安新區?就是你們這幫穿西裝打領帶的吸血鬼,吸乾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棺材本!今天不給老子們一個滿意的交代,誰他媽也別想動這塊地!給老子砸!砸了這些害人的玩意兒!」
他猛地指向旁邊一台早已架設好的、價值數十萬的高精度全站儀。
話音未落,人群中一個賊眉鼠眼穿著髒兮兮羽絨服的瘦高個如同得到指令的惡犬,猛地竄出,彎腰抓起地上半塊帶著鋒利棱角的板磚,臉上帶著一絲瘋狂的獰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那台全站儀!
「住手!!」張宇等人的驚呼瞬間被淹沒在更大的喧囂聲中。
「砰!嘩啦——!」
令人心碎的脆響伴隨著玻璃和精密部件碎裂的聲音響起!
全站儀的鏡頭和液晶顯示屏外殼瞬間爆裂!碎片瞬間四濺開來!
這一下,如同點燃了巨型炸藥桶的引信!
短暫的死寂後,現場徹底瘋狂了!
「砸的好!痛快!」
「跟他們拚了!」
怒吼聲中,本就情緒激動的眾人頓時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向張宇幾人組成的單薄人牆!推搡瞬間升級為撕扯、扭打!場麵已經徹底失控了!
與此同時。
已經踱步至近前的陸明塵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瞬間就成了最顯眼的靶子!
那帶頭鬧事的胖子眼中凶光畢露,猛地一揮手!簇擁著他的那五個紋身壯漢,臉上頓時露出殘忍嗜血的獰笑,粗暴地撞開擋在身前的眾人,如同五頭鎖定獵物的餓狼,目標明確,徑直朝著陸明塵撲了上來!
沖在最前的光頭壯漢,缽盂大的拳頭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呼嘯,直取陸明塵的右側太陽穴!
其餘幾人則默契地封死左右和後方的退路,拳風腿影,招招狠辣刁鑽,直取咽喉、心口、腰腎等要害!下手就是奔著廢人去的!
「哥——!」
陸明濤目眥欲裂,嘶吼著想沖過去,卻被兩個裝作拉架實則早有準備的鬧事者死死抱住了腰和手臂,一時難以掙脫!
「陸總小心後麵!!」
張宇驚恐得聲音都變了調,想沖過去卻被洶湧混亂的人流死死擋住了去路,隻能眼睜睜看著!
遠處的沈冰清,在儀器被砸碎的瞬間,臉色已煞白如紙!當看到那五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同時撲向被混亂人群短暫「孤立」出來的陸明塵時,她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一股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什麼驕傲隔閡,什麼公事公辦,在生死麵前瞬間轟然崩塌!
「不——!」
一聲驚恐的尖叫沖破她的喉嚨!她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去!高跟鞋在坑窪不平的黃土路麵上猛地一崴,鑽心的疼痛傳來,她卻毫不在意!助理小楊想拉住她,卻被她一把甩開!然而洶湧的人潮卻如同翻滾的怒濤,瞬間將她阻隔在外!
她隻能拚命地踮起腳尖,透過攢動的人頭縫隙,眼睜睜看著拳頭和鞋底離陸明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絕望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恐懼和擔憂如同毒藤般纏繞住她的心髒!
被死亡陰影籠罩的中心,陸明塵看著那幾張迅速逼近、帶著獰笑和殺氣的猙獰麵孔,看著光頭壯漢眼中毫不掩飾的殘忍快意,連日積壓的憋悶、煩躁、對沈冰清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的無力感、對幕後黑手陰魂不散的滔天暴怒……如同被點燃了引信的軍火庫,轟然引爆!
壓抑到極致的火山,終於迎來了噴發!那名為理智的薄冰,瞬間碎裂!眼底隻剩下一絲難以掩飾的凜冽殺氣。
體內,【反哺係統】賦予的【高級格鬥術】肌肉記憶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驟然蘇醒!脊椎深處仿佛有高壓電流瘋狂竄過,帶來一陣令人靈魂戰栗的灼熱感!視網膜上,無數擒拿鎖喉、分筋錯骨、一擊必殺的格鬥技巧分解圖如同高速運轉的精密齒輪般瞬間閃過!
「吼——!!!」
一聲低沉、壓抑、卻如同受傷暴龍掙脫枷鎖般的咆哮,猛地從陸明塵的喉嚨深處迸發出來!這聲音並不高亢,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震懾心魄的力量,竟讓撲到眼前、氣勢洶洶的幾個打手動作都為之一滯!仿佛被這道無形的聲波沖擊了心神!
「一個個紋龍畫虎的,你們是哪門子的商戶?!」陸明塵的聲音冰冷刺骨!
就在光頭壯漢那沙包大的拳頭,距離他右側太陽穴不到十公分的瞬間!
陸明塵動了!
他沒有選擇後退或格擋,反而迎著那股強勁的拳風,身體以一個違背常理、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左前方猛地踏出半步!這半步,妙到毫巔!不僅讓光頭那誌在必得的一拳擦著他的右耳鬢角呼嘯而過,淩厲的拳風刮得耳廓生疼,更是瞬間切入了光頭因全力出拳而門戶大開的胸前空檔!
陸明塵的右手五指如精鋼打造的捕獸夾般探出,精準無比、凶狠絕倫地叼住了光頭揮拳的右手手腕!拇指如同燒紅的鋼釘,死死鉗住他腕關節內側最脆弱的麻筋處!與此同時,他的左臂屈肘,如同出膛的攻城錘,借著前沖的恐怖慣性,以泰拳中最凶殘的頂肘姿態,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和憋屈了三天的滔天怒火,狠狠撞向光頭毫無防護的左側軟肋下緣!
「呃啊——噗!」
光頭壯漢隻覺得右手腕傳來一陣酸麻的感覺,緊接著,左肋下傳來一陣令人魂飛魄散的可怕脆響!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意識!他眼珠暴凸,布滿血絲,張大的嘴巴裡噴出一大口帶著血沫的慘烈嚎叫,超過兩百斤的龐大身軀竟被這一記蘊含了千鈞之力的頂肘撞得雙腳離地,如同一個斷了線的風箏,直挺挺地向後倒飛了出去!
「砰——嘩啦!」沉重的身體狠狠砸倒了三四個躲閃不及的鬧事者,引起一片更加淒厲的驚呼和哭嚎。
一擊!僅僅一擊!廢掉一人!
但這隻是這場戰鬥交響曲的第一個狂暴音符!陸明塵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身體如同一個高速旋轉的致命陀螺,借著頂飛光頭產生的強大反作用力,猛地向右後方極限擰轉!
一個穿著花襯衫,手臂紋著猙獰下山猛虎的大漢,正陰險地朝著陸明塵使出一記撩陰腿,腳尖帶著惡風,狠毒無比地踢向陸明塵的下身要害!角度刁鑽,時機歹毒,他這明顯是想斷了陸明塵的子孫根!
陸明塵擰轉的同時,右腿如同蓄滿力量的鋼鞭般閃電般提起、屈膝!堅硬的膝蓋骨如同盾牌,精準無比地迎上了對方踢來的腳踝內側最脆弱處!
「哢嚓!」又是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響!
「嗷嗚——!」
穿著花襯衫的大漢抱著瞬間扭曲變形、呈現出詭異角度的腳踝,發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慘烈哀嚎,滾倒在地,痛苦地翻滾抽搐,瞬間失去了戰鬥力。
膝蓋格擋的瞬間,陸明塵擰轉的身體已經完成!麵對左側第三個揮拳打向他的打手,這人臉上有一道從眉骨斜拉到嘴角的猙獰刀疤,他眼中寒光爆射,殺氣快要凝成實質!左手五指並攏如刀,手臂肌肉賁張,一記凶狠淩厲的截拳道標指,快如疾風閃電,帶著洞穿一切的銳利,直刺對方脆弱的喉結!這一指若是戳實,喉骨碎裂,必死無疑!
刀疤臉亡魂皆冒!致命的威脅讓他硬生生收住已經揮出一半的拳頭,拚命後仰脖頸躲避這奪命一擊!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然而,陸明塵這致命的標指卻隻是虛晃一槍!真正的殺招在下麵!他的右腿如同安裝了液壓彈簧,在膝蓋格擋後落地的瞬間,借著擰腰轉胯產生的慣性力量,一記毫無花哨的泰式低掃腿,如同掄圓了的巨型開山斧,狠狠掃在刀疤臉作為唯一支撐的右小腿脛骨正麵!
「砰!」沉悶的撞擊聲如同重錘砸在沙袋上!
「呃啊!」
刀疤臉隻覺小腿脛骨傳來一陣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痛!支撐腿瞬間失去所有力量,像一根被利斧砍斷的木樁,身體不受控製地向著側麵轟然栽倒!
第四和第五名打手,一個手持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半截鏽蝕鋼管,一個赤手空拳卻拳風剛猛,如同配合多年的惡狼,同時從陸明塵身後死角撲到!鋼管帶著沉悶的風聲,狠毒無比地砸向他的後腦勺!沙包大的拳頭則如同出膛的炮彈,直搗他的後心命門!兩相夾擊,配合得天衣無縫,狠辣致命!意圖一擊製敵!
陸明塵仿佛腦後生眼!在掃倒刀疤臉的瞬間,他身體猛地向前一伏,做出一個類似足球滑鏟的極限動作,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砸向後腦、足以致命的鋼管罡風,以及搗向後心、足以將自己打成內傷的恐怖拳勁!同時,伏低貼地的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強力彈簧,在堅硬冰冷的地麵上猛地一蹬!
「嗖!」他的身體貼著布滿碎石和塵土的地麵,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前激射而出!目標直指那個手持鋼管的打手!
激射而出的同時,陸明塵的雙臂如同精鋼打造的捕鯨叉,閃電般抱住了鋼管打手因為全力揮砸而重心前傾的雙腿腳踝!腰腹核心力量在這一刻爆發到人類極限!一聲如同困獸脫枷般的怒吼從他胸腔炸裂而出:「給我……起!」
雙臂和腰背協同,爆發出好似能撼山動嶽的恐怖力量!竟將那個體重至少一百七八十斤的壯漢,如同掄一個輕飄飄的稻草人般,硬生生從地上拔起,掄過頭頂!
「呼——!」沉重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個驚人的弧線!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和淒厲到不似人聲的短暫慘嚎!
陸明塵將手中的人形兵器,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旁邊一個臨時堆放建築垃圾、混雜著尖銳碎磚塊和猙獰廢棄鋼筋斷口的小土堆!那打手連像樣的慘叫都沒能發出,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劇烈抽搐扭曲了一下,便徹底癱軟下去,鮮血從的他身下迅速蔓延開來,染紅了灰黃的塵土。
最後一名打手,那個赤手空拳偷襲陸明塵後心的家夥,被剛剛那恐怖一幕徹底嚇破了肝膽!他看著同伴像破布娃娃一樣被砸進垃圾堆,看著陸明塵緩緩直起身,沾滿塵土和點點噴濺血跡的昂貴大衣下擺滴著血,淩亂的黑發下,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正死死鎖定自己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嗜血修羅!無邊的恐懼瞬間喚醒了他的理智!
「你……我……救命——!」
他發出一聲淒厲到完全變調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般的尖叫,手腳並用地就想往混亂的人群裡鑽,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陸明塵殺氣未消!憋了三天的火氣,需要一次徹底的的宣泄!那頭被釋放的凶獸還在咆哮!他左腳猛地踏前一步,地麵仿佛都震動了一下!身體猛然竄出!右拳緊握,指骨因為凝聚了全身所有的力量而發出令人心悸的輕微爆響!拳鋒撕裂冰冷的空氣,帶著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如同出膛的超大口徑穿甲彈,狠狠轟向那漢子完全暴露的脊椎要害!
這一拳若是打實,脊柱寸斷,神仙難救!必死無疑!
「陸明塵!住手——!!」一聲帶著驚恐、絕望和顫抖的尖叫,如同劃破虛空的利刃,驟然刺穿了混亂的現場!
是沈冰清!
她竟不知何時,憑借著驚人的意誌和不顧一切的沖勁,硬生生沖破了混亂人群的重重阻隔,踉蹌著撲到了近前!那張總是清冷如玉、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極致的恐懼、擔憂和驚惶!她看到了陸明塵眼中那幾乎要凝成實質、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戾殺意!她毫不懷疑,這一拳下去,一條人命就此終結!隨之而來的,將是無法想象的滔天巨浪。
這一聲尖叫,如同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的冰瀑,帶著刺骨的寒意,兜頭澆下!
陸明塵那剛剛凝聚了全身力量即將轟出的致命一拳,竟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拳鋒距離那打手因極度恐懼而劇烈顫抖的後背脊椎,不足十公分!
那打手隻覺得一股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凍結了自己全身的血液,褲襠一熱,腥臊的液體不受控製地湧出,順著褲腿流下。
他雙腿一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爛泥,直接癱倒在地,隻剩下篩糠般無法控製的顫抖和喉嚨裡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整個現場,忽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剛才還喧囂震天、群情激憤的鬧事者們,此刻如同被集體施了定身法,臉上的凶狠和狂熱如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恐和呆滯,他們紛紛瞪大了眼睛,看著地上蜷縮哀嚎、骨斷筋折的幾個「帶頭大哥」,看著那台被砸毀的昂貴儀器旁觸目驚心的血跡,尤其是那個被砸進鋼筋斷口堆裡、身下洇開一大片暗紅的漢子……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那個穿西裝打領帶,看起來斯文儒雅,仿佛隻會拿筆和圖紙的「陸總」……竟然是這樣一個狠角色?!
這根本不是他們想象中軟弱可欺的公司高管!
不知是誰先倒吸了一口冷氣,緊接著,人群如同被投入冰塊的滾油,猛地向後「嘩啦」一下退開一大圈!
這些人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看向場地中央那個如同浴血修羅般的身影時,再無半分挑釁,隻剩下深深的忌憚和畏縮。
剛才還叫囂著「砸光」、「拚命」的氣勢,此刻早已盪然無存,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急促壓抑的喘息。
「哥!你沒事吧?!」
陸明濤終於掙脫了糾纏,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到陸明塵的麵前,聲音都變了調。
他沖到陸明塵麵前,上上下下地掃視,眼中充滿了驚魂未定和後怕,他從未想過,自己印象中冷靜自持、運籌帷幄的堂哥,竟然擁有如此恐怖駭人的戰鬥力!
張宇也帶著幾個心有餘悸的工作人員沖了過來,他臉上還帶著剛才阻擋人群時留下的擦傷和淤青,但此刻看向陸明塵的眼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種顛覆認知的震撼。
「陸……陸總!您……您沒傷著吧?」
他聲音有些發顫,目光飛快地掃過陸明塵沾了塵土和星星點點血跡的大衣,確認沒有明顯的傷口,這才長長鬆了口氣,隨即用一種帶著敬畏、甚至有些語無倫次的語氣低聲道:「老天爺……您……您這也太……太……」
陸明塵長舒一口氣,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他沒有理會張宇的恭維,也暫時無暇安撫弟弟,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兩道探照燈,穿透彌漫的塵土,緩緩掃過那些畏縮不前、眼神躲閃的鬧事商戶們。
那股壓抑到極致、剛剛宣泄掉一部分的暴怒,似乎又找到了新的出口。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施工現場:
「還有誰?」
「來啊!」
「剛才不是挺能耐的嗎?!」
「不是要鬧嗎?!不是要賠償嗎?!」
「還有誰想試試?!一起上!」
陸明塵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壓迫感!
眾人被他的目光掃過,如同被毒蛇盯上的獵物,渾身僵硬,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不少人下意識地又向後退了一步,拚命搖頭,眼神惶恐,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脖子裡,哪裡還有半分剛才圍攻人牆時的囂張氣焰?
直到此時,陸明塵才緩緩地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看向那個不顧一切沖到他麵前、臉色慘白、胸口劇烈起伏的女人。
沈冰清就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剛才沖破人群的奔跑讓她發髻微散,幾縷發絲黏在汗濕的額角。
那雙總是沉靜如深潭,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裡,此刻清晰地倒映著他的身影——沾滿塵土和星星點點暗紅血跡的昂貴大衣,淩亂的黑發下是依舊殘存著一絲駭人戾氣的英俊麵龐,還有那隻指骨因用力過猛而泛著青白的拳頭。
她的眼中,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對他失控暴走的深深後怕,有對那血腥場麵的強烈不適和恐懼……但在那劇烈波動的、幾乎要溢出眼眶的水光之下,陸明塵卻無比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或者說拚命想要掩飾的被這鐵血悍勇所深深震撼甚至隱隱折服的……驕傲?
是的,驕傲。
為他能在絕境中爆發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力量而驕傲,盡管這力量帶著令人心悸的破壞性,這復雜的情緒沖垮了她精心維持的冰層,讓她此刻顯得如此脆弱又如此真實。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周圍所有的喧囂、叫罵、傷者的呻吟、越來越近的尖銳警笛聲……都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來,變得遙遠而模糊。
整個世界,隻剩下彼此瞳孔中映照出的清晰無比的影像。
陸明塵眼中那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暴戾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冷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和一種……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巨大空茫。
他緩緩鬆開了握拳的手,緊握的手指一根根鬆開,掌心一片黏膩,不知是自己用力過猛掐破掌心流出的鮮血,還是濺到的對手的溫熱血液。
他看著近在咫尺臉色蒼白卻眼神復雜的沈冰清,嘴唇翕動了幾下,乾澀的喉嚨想要擠出一點聲音,是想解釋剛才那導致自己失控的暴走原因?是想感謝她那一聲如同救命符般的尖叫?還是……隻是最簡單的一句「你……沒事吧?」
但最終,所有的言語都堵在了喉嚨裡,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隻是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三天來兩人之間築起的那層冰牆,似乎被這場血與火、生與死的慘烈沖突震出了蛛網般的裂痕,但那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巨大鴻溝,依舊令人感到絕望。
他緩緩轉過身,不再看她,目光投向遠處的警車。
發泄之後,是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疲憊,和即將麵對的更加復雜棘手的一地雞毛。
宏安新區這盤大棋,暗流湧動,遠未到終局。
而他和她之間那個「我們到底算什麼」的問題,答案在血與火的淬煉後,非但沒有清晰,反而變得愈發模糊、更加沉重。
沈冰清站在原地,腳下仿佛生了根。
她看著他沾滿血跡和塵土的、透出無盡孤寂與疲憊的背影,看著他麵對呼嘯而來的警笛聲,緩緩挺直了那仿佛能扛起山嶽的脊梁。
心湖之中,早已不再是漣漪,而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驕傲與擔憂,冰冷的理智與灼熱的關切,想要逃離的疏離與無法抑製的靠近沖動,在她心中劇烈地撕扯著、碰撞著。
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用力,袖口處,一道灰撲撲的汙漬,赫然在目,如同她此刻被徹底攪亂無法平靜的心緒。
警笛聲由遠及近,最終在混亂的現場邊緣戛然而止。
數輛警車車門打開,全副武裝的警察訓練有素地散開,厲聲嗬斥控製場麵:「警察!都住手!全部後退!雙手抱頭蹲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