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在眼前緩緩閉合,將清晨辦公樓大廳的嘈雜隔絕在外。
金屬壁麵光潔如鏡,映出陸明塵挺拔的身影和旁邊沈冰清清冷如玉的側臉。
狹小的空間裡,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了幾分,隻有電梯輕微的運行嗡鳴聲在耳邊低回。
陸明塵的目光落在鏡麵中沈冰清的倒影上。
她今天穿著一身炭灰色羊絨套裙,頸間係著一條極細的鉑金鏈子,耳墜是一顆小小的粉色鑽石,既顯低調,又很精致。
她微垂著眼睫,專注地看著手中平板電腦上的一份項目文件,眉頭習慣性地微蹙著,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昨天江玫蘅那場刻意的「重逢」如同一場鬧劇,那精心塗抹的脂粉香氣、矯揉造作的試探、功利算計的眼神,此刻在沈冰清天然去雕琢的清冷氣質麵前,顯得如此庸俗廉價。
陸明塵的心底,那份因「白月光」變質而泛起的最後一點漣漪也徹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澈與篤定。
她才是他想靠近的光,純粹、強大,帶著凜冽的傲骨。
一股強烈的沖動毫無預兆地湧上心頭,壓倒了素日的冷靜與克製。
在電梯即將到達下一個樓層停靠的瞬間,陸明塵沒有給自己任何猶豫的時間,他看似隨意地將手插進西裝褲兜,手臂微微擺動,在寬大衣袖的遮掩下,他的指尖如同靈巧的遊魚,精準地探出,在沈冰清自然垂在身側的手背上輕輕一觸,隨即迅速地滑入她的掌心,緊緊扣住!
沈冰清的身體瞬間僵直!
平板電腦差點脫手滑落!一股強烈的電流從兩人肌膚相貼的地方猛地竄起,沿著手臂直沖頭頂,炸得她大腦一片空白!她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被無限放大,掌心傳來的灼熱溫度,他指腹帶著薄繭的粗糙觸感,還有那堅定到近乎霸道的力量!
他怎麼能?!他怎麼敢?!在這擁擠的電梯裡!在隨時可能有同事進來的公共空間!
驚愕、羞惱、難以置信的情緒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淹沒了她。
她的第一反應是猛地往回抽手,指尖用力,試圖掙脫那滾燙的桎梏。
可陸明塵的手如同鐵鉗,紋絲不動。
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偏一下,依舊保持著目視前方電梯門的姿勢,仿佛剛才那個大膽到近乎無賴的舉動與他無關!隻有鏡麵裡他微微上揚的唇角,泄露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
沈冰清的心跳徹底失控,擂鼓般撞擊著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響,血液瘋狂地湧上臉頰和耳尖,滾燙的溫度甚至讓她懷疑自己下一刻就要燃燒起來。
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紊亂的呼吸聲!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臉上的平靜,可那驟然收緊的下頜線和微微顫抖的睫毛,早已將她內心的兵荒馬亂暴露無遺。
她不敢抬頭看電梯裡的其他人,目光死死地釘在麵前不斷跳動的紅色樓層數字上,祈禱著電梯快點到,再快點!同時,一股連她自己都羞於承認的悸動,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心頭。
他的大膽,他的溫度,他掌心的力量……像投入平靜心湖的石子,激盪起一圈圈無法忽視的漣漪。
這份突如其來的親密,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卻也點燃了她心底某種沉睡的渴望。
電梯在八樓停下,「叮」的一聲輕響如同驚雷。
門打開,幾個設計部的同事說笑著走了進來,令本就狹窄的空間頓時變得更加擁擠。
「陸總早!」
「沈總早!」
同事們熱情地打著招呼。
陸明塵神態自若地點頭回應:「早。」
他的聲音平靜如常,甚至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沈冰清也強壓下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無波:「早。」
她甚至微微頷首示意,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扣在平板電腦邊緣的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泛白。
陸明塵的手依舊穩穩地握著她的手,在寬大衣袖和人群的掩護下,成了一個隻有他們兩人知曉的甜蜜的秘密。
新上來的同事並未察覺到任何的異常,自顧自地聊著項目進度。
電梯繼續上行。
陸明塵的拇指,極其緩慢地帶著安撫和某種更深的意味,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那細微的動作帶來的酥麻感,如同電流再次擊中沈冰清。
她的身體又是一僵,一種混合著羞赧、惱怒和難以言喻的悸動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用力瞪了一眼鏡麵中陸明塵的倒影,警告意味十足,但眼底深處那抹無法掩飾的慌亂和一絲被強行點燃的火焰,卻讓這警告顯得毫無威懾力。
就在這無聲的拉扯與心跳如鼓的煎熬中,電梯抵達16層。
門緩緩打開,沈冰清幾乎是立刻就想掙脫他逃出電梯。
然而,陸明塵卻先她一步,自然地鬆開了手,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他側過身,極其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溫和微笑:「沈總,請。」
沈冰清一口氣堵在胸口,憋得她臉頰更紅。
她強忍著狠狠踩他一腳的沖動,幾乎是逃也似地快步邁出電梯,此刻她隻想立刻遠離這個讓自己方寸大亂的男人。
然而,電梯門並未立刻關閉,一隻修長的手伸進來,擋住了感應門。
周正國董事長的首席私人助理徐岩,那張永遠帶著職業化微笑的臉出現在門口。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在陸明塵和沈冰清身上迅速掃過,精準地捕捉到了沈冰清臉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紅暈和一絲來不及收斂的慌亂氣息,以及陸明塵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
「陸總,沈總,」徐岩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正好兩位都在,董事長請兩位去他辦公室一趟,有要事相商。」
沈冰清的心猛地一沉。
董事長突然召見?
在這個時間點?
她下意識地瞥了陸明塵一眼,正好撞上他看過來的目光,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剛才電梯裡那點旖旎瞬間被沉重的現實驅散。
「好的徐助理,我們這就過去。」陸明塵迅速收斂心神,恢復了慣常的沉穩,點頭應道。
沈冰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整理了一下裙擺,微微頷首:「有勞徐助理帶路。」
跟在徐岩身後,穿過鋪著厚厚地毯、寂靜無聲的走廊,沈冰清的心跳依舊有些急促,卻不再是因為羞澀,而是對未知的警惕。
陸明塵走在她身側,高大的身影帶來一種無聲的安全感,他剛才在電梯裡那灼熱的掌心溫度似乎還殘留在她的手背上,此刻卻奇異地讓她紛亂的心緒安定了下來。
徐岩在董事長辦公室那扇厚重的紅木門前停下,輕輕敲了三下。
「進來。」周正國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門被輕輕推開。
周正國沒有坐在他那張寬大的紫檀木辦公桌後,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
他穿著深灰色的中式對襟綢衫,身形挺拔如鬆,僅僅是一個背影,就散發出令人屏息的威壓。
徐岩無聲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裡隻剩下三人。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落針可聞。
窗外城市的喧囂被厚實的玻璃隔絕,隻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
周正國緩緩轉過身。
他臉上沒有慣常的溫和笑意,目光沉靜如水,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緩緩掃過陸明塵和沈冰清。
他的視線在沈冰清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捕捉到了她眼底深處尚未完全平復的波瀾,又落在陸明塵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坐。」
周正國指了指辦公室中央擺放的兩張單人沙發,自己則踱步到那張巨大的根雕茶海前,在主位坐下,開始慢條斯理地燒水、溫杯、取茶,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剛才那無形的威壓隻是一種錯覺。
陸明塵和沈冰清依言坐下,腰背挺直,保持著職業化的恭敬姿態,目光卻都緊緊追隨著周正國的動作,等待著即將落下的驚雷。
水沸了,發出細微的咕嚕聲。
周正國將沸水注入紫砂壺,瞬間,茶香裊裊升起,彌漫在空氣中,稍稍沖淡了凝重的氛圍,他專注地洗茶、沖泡,動作一絲不苟,仿佛這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直到將兩杯色澤清亮的茶湯分別推到陸明塵和沈冰清麵前,周正國才端起自己那杯,輕輕啜飲了一口,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向兩人,仿佛在聊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宏安新區的城市更新項目……」周正國的聲音低沉而平穩,沒有任何波瀾,「推進遇到了一些阻力。」
來了!
陸明塵和沈冰清的心同時一緊。
「項目規劃裡涉及到的那片老廠區,原本的產權方『宏發實業』昨天下午突然反悔,拒絕簽署最後的補償協議。」
周正國語氣平淡地拋出第一個重磅炸彈,「理由是,他們找到了一個願意出更高價格,且『條件更加優厚』的買家。」
他特意在「條件更加優厚」幾個字上加重了一些語氣。
沈冰清立刻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更高價格?宏發那塊地位置敏感,評估價已經接近了上限,而且牽扯到復雜的搬遷和汙染治理,商業開發價值其實有限,誰會願意出更高的價格接手?除非……」
「除非,對方誌不在此。」陸明塵低沉的聲音接上了沈冰清的思路,他的眼神銳利如刀,「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的目標不是那塊地本身,而是想利用這塊關鍵的『釘子』,卡住我們整個宏安新區的咽喉,拖延我們的整體進度,甚至……迫使我們的規劃方案做出重大調整。」
周正國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贊許,微微頷首:「不錯,查了一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買家』,背後是徐氏礦業。」
徐氏礦業!
徐世傑!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辦公室內氤氳的茶香!
陸明塵的瞳孔驟然收縮,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握緊。
沈冰清的臉色也瞬間冷了下來,清冽的眼眸中寒光閃爍。
他們瞬間明白,這絕非簡單的商業競爭!
周正國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目光在陸明塵的臉上停留了幾秒。
「明塵,」
周正國的語氣依舊平緩,卻字字千鈞,「我記得,徐氏礦業那個叫徐世傑的,對你……似乎有些特殊的『關注』?」
他沒有用「恩怨」這個詞,而是用了更隱晦、更耐人尋味的「關注」。
沒有指責,沒有質問,但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敲在了陸明塵的心上!
一股寒意從陸明塵的脊背升起。
周正國竟然連這些看似私人的,甚至是街頭巷尾的沖突都了如指掌!
度假村的沖突、公司門口的糾纏、摘星閣的對峙……這位深居簡出的董事長,他的耳目之靈通,掌控力之強,遠超他們的想象!
這不僅僅是提醒,更是一種無聲的警告,公司因為你個人惹上的麻煩,已經影響到了核心項目!
沈冰清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看向陸明塵,眼中充滿了擔憂。
她甚至想開口為他解釋一番,但周正國那平靜無波的眼神讓她將話咽了回去,在董事長麵前,任何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陸明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迎著周正國那仿佛能夠洞悉一切的目光,他沒有回避,也沒有辯解,而是挺直了脊背,沉聲回應道:「董事長,我與徐世傑之間,確實發生過一些不愉快,他為人跋扈,幾次三番騷擾沈總,我曾出麵製止,可能因此結怨,這件事,是我處理個人事務時考慮不周,給公司帶來了潛在的風險,我深表歉意。」
他坦然承認,並將沖突的核心點引到了維護沈冰清上。
周正國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手指在光滑的紫砂杯沿上輕輕摩挲著。
陸明塵繼續說道:「徐氏礦業此舉,是想通過卡住宏發這塊關鍵用地,打亂我們的節奏,製造混亂,甚至……讓我們在巨大的時間壓力和成本壓力下出錯,宏發這塊地雖然重要,但並非不可替代,宏安新區規劃的核心,在於整體生態廊道的連通性和交通樞紐的輻射效應。」
他目光灼灼,思路無比清晰:「我建議立刻啟動B方案!放棄與宏發的無謂糾纏,將原本規劃在宏發地塊上的區域服務中心和部分配套商業,整體向東平移八百米,那裡雖然目前是『新豐化工』的老舊倉儲區,位置稍偏,但產權清晰,沒有歷史汙染問題,搬遷難度和成本反而更低!」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充滿了自信:「最關鍵的是,平移之後,我們可以充分利用新豐地塊東側的那片預留綠地!這不僅能完美融入我們原有的生態廊道設計,甚至能將其擴展成一個更開闊、更具活力的濱水休閒公園!至於交通銜接問題,我們可以立刻著手優化調整內部路網,增設一條連接新服務中心與主樞紐的快速公交環線,這反而能更好地激活新區東部片區的潛力!徐世傑想用宏發這塊石頭砸我們的腳,我們就順勢而為,把這石頭變成墊腳石,將絆腳石變成我們規劃升級的契機!」
陸明塵語速不快,卻邏輯嚴密,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精準的釘子,敲在問題的關鍵節點上,他不僅瞬間洞穿了徐世傑的險惡用心,更在極短的時間內,提出了一個化被動為主動,甚至能因禍得福的解決方案!那份臨危不亂的冷靜,對項目全局的深刻把握以及化危機為轉機的急智,展現得淋漓盡致!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隻有茶海上的小水壺還在發出細微的「嘶嘶」聲。
周正國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明顯的動容!他看著陸明塵,眼神中的審視和壓力如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激賞!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根雕茶海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
周正國隻說了這一個字,聲音不高,卻充滿了力量,如同金玉相擊,「思路清晰,魄力十足!化被動為主動,變絆腳石為墊腳石!明塵,你這份眼光和決斷,果然沒讓我失望!」
他眼中的贊許幾乎要溢出來,顯然對陸明塵這份臨危不亂,直指核心的解決方案極為滿意。
一直緊繃著神經的沈冰清,在聽到周正國的肯定後,心中那塊巨石轟然落地。
一股強烈的自豪感和維護之情瞬間湧了上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她清冷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如同冰泉擊石:
「董事長,陸總的方案非常可行!新豐地塊的情況我了解,產權單一,拆遷評估我們前期有過接觸,阻力確實遠小於宏發,而且東移方案對於優化區域空間結構、提升生態效益有顯著優勢!至於徐氏礦業……」
她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凜冽的鋒芒,「他們惡意抬價、乾擾重大市政項目正常推進的行為,已經涉嫌不正當競爭!我建議,立刻向市規劃委、國資委提交正式說明,將宏發地塊因徐氏礦業惡意介入導致協議破裂、我方被迫啟動最優替代方案(即新豐地塊平移方案)的詳細過程、決策依據以及新方案的優勢進行書麵呈報!同時,將徐氏礦業在此過程中可能存在的違規行為線索,一並遞交相關部門備案!」
她語速飛快,條理分明,每一個建議都直指要害。
這不僅是對陸明塵方案的全力支持,更是主動出擊,將徐氏礦業推到了風口浪尖,將一場潛在的陰謀直接擺上了台麵,讓徐氏礦業暴露在監管部門的聚光燈下!這份淩厲果決的手段,與她平日裡清冷內斂的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充滿了戰略部副總監應有的鋒芒與擔當!
周正國的目光從陸明塵身上移開,落在了沈冰清臉上。
他看著這位素來以冷靜理性著稱的愛將,此刻為了維護陸明塵的方案(或者說維護陸明塵本人),罕見地展現出如此銳利、甚至帶著攻擊性的一麵。
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不著痕跡地流轉了一圈,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嗯……」周正國緩緩地點了點頭,重新端起茶杯,卻沒有喝,目光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在陸明塵和沈冰清臉上逡巡,「冰清的建議很好,釜底抽薪,該走的程序,該留的證據,一步都不能少,我會將這件事交給徐岩來處理。」
他肯定了沈冰清的策略。
他頓了一下,手指輕輕摩挲著溫潤的杯壁,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平淡卻重若千鈞:「年輕人,有銳氣是好事,外麵的事情,隻要不違背原則,不觸犯底線,我老頭子管不著,也懶得管。」
他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掃過沈冰清依舊帶著一絲紅暈的耳尖,又落在陸明塵古井無波的臉上,語速放得很慢,仿佛在斟酌每一個字的分量:「但是,公司是做事的地方,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上,甚至因此給公司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和損失……這是大忌。」
無形的壓力再次彌漫開來。
陸明塵心頭一凜,立刻沉聲應道:「董事長放心,我明白輕重,絕不會因個人原因影響公司大局!」
沈冰清也肅然道:「請董事長放心,我們分得清公私。」
「嗯。」周正國似乎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後仰,靠在了寬大的椅背上,臉上的神情緩和了許多,甚至帶上了一絲近乎調侃的、屬於長輩的溫和,「至於其他的麼……我這個年紀的人,也並非食古不化,時代不同了嘛。」
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又轉了一圈,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語氣變得有些輕鬆,甚至帶著點促狹:「至於……辦公室戀情麼……嗬嗬……隻要不影響工作,不鬧得烏煙瘴氣,不耽誤正事……」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兩人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的臉色,尤其是沈冰清,剛剛褪去紅暈的臉頰又微微泛紅,才慢悠悠地吐出後半句,「……我也就當沒看見。」
「轟!」沈冰清隻覺得一股熱血再次沖上頭頂!
周正國這近乎直白的點破,比在電梯裡被陸明塵突然抓住手還要讓她倍感羞窘!
她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下意識地看向陸明塵,發現他素來沉穩的臉上也掠過一絲罕見的尷尬,但很快就被一種坦然所取代。
「行了,」周正國擺擺手,似乎覺得敲打和提點已經足夠,「事情就這麼辦,明塵,你立刻牽頭,組織設計部和戰略部成立聯合工作小組,冰清全力配合,盡快拿出東移方案的詳細規劃圖和可行性報告,以及給市裡的說明文件,三天,我要看到初步成果。」
「是,董事長!」陸明塵和沈冰清立刻起身,異口同聲地應道。
「去吧。」周正國重新拿起茶杯,目光投向了窗外壯闊的城市天際線,仿佛剛才那場暗流洶湧的談話從未發生。
兩人如蒙大赦,默默地退出了董事長辦公室。
厚重的紅木門在身後輕輕合攏,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和……那令人心跳加速的「默許」。
長長的走廊裡,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下,一片靜謐。
陸明塵停下腳步,側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身旁的沈冰清。
她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臉頰上那抹動人的紅霞尚未完全褪去,如同雪地上映照的朝霞。
他想起剛才在電梯裡那大膽的一握,想起她為了維護他而展現出的驚人鋒芒,想起周正國那句帶著調侃的「默許」,一股滾燙的熱流在他胸腔裡瘋狂湧動。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帶著一絲笑意,宣告般說道:「沈總,你剛才維護我的樣子……真好看,還有,電梯裡的手……我還沒牽夠。」
沈冰清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深邃含笑的眼眸裡,那裡麵燃燒著毫不掩飾的熾熱與誌在必得。
她心頭劇震,剛剛平復的心跳再次瘋狂擂動,臉頰瞬間紅透。
她想瞪他,想斥責他膽大妄為,可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
她咬住下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那眼神羞惱萬分,卻因為眼底深處那一抹無法隱藏的瀲灩水光,而失去了所有威懾力,反而更像是某種欲拒還迎的嗔怪。
她不再看他,猛地轉過身,踩著高跟鞋,帶著一種近乎慌亂的、卻又隱含雀躍的步伐,快步朝著戰略部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著她。
陸明塵站在原地,看著她帶著羞惱,腳步卻比來時明顯輕快了幾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唇角的弧度越發放肆地揚起。
他伸出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她手心的細膩觸感和溫度。
窗外,陽光正好,將整座城市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