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獅鷲穿越雲層,下方北傲國連綿的雪嶺逐漸被元華帝國富饒的平原與起伏的山巒所取代。
越是靠近帝國權力中心,空氣中的氛圍似乎都變得不同,少了幾分邊陲的肅殺與凜冽,卻多了幾分無形的凝重與壓抑。
景然在赫連澤昊的護持下,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調息,努力適應體內那微弱卻霸道的新生力量——姑且稱之為「冰火源力」。
這力量如同初生的幼龍,桀驁不馴,在她經脈中橫沖直撞,帶來的痛苦遠多於掌控的快感。
她隻能憑借強大的意誌力和《萬化冰心訣》帶來的清明,一點點地引導、安撫,勉強維持著不在飛行途中出岔子。
赫連澤昊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除了必要的指揮,大部分心神都放在景然身上,眸底深處是化不開的擔憂。
北傲淩和那三名冰裔長老被嚴密看守在獅鷲背部的另一端,由赫連澤昊最信任的侍衛長親自看管。
北傲淩始終沉默,望著雲海出神,不知在謀劃什麼,還是心灰意冷。
幾日後,巍峨雄偉的元華帝都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
高聳的城牆如同巨龍盤踞,城內的建築鱗次櫛比,遠遠便能感受到那股匯聚了權力、財富與無數生靈念想的龐大氣息。
獅鷲並未在城門口降落,而是直接飛向了位於帝都中心、守衛森嚴的皇宮。
二皇子攜雲華郡主秘密歸來,並且擒回了北傲國皇子,此事關係重大,不宜聲張。
飛行魔獸在特定的皇家獸苑降落,早有接到密報的心腹內侍和禁衛肅立等候。
「殿下,郡主,陛下已在禦書房等候多時。」一名身著深色內侍服、氣息沉穩的老太監上前,恭敬行禮,目光快速掃過被製住的北傲淩幾人,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便恢復了古井無波。
赫連澤昊點了點頭,對侍衛長吩咐道:「將北傲皇子及其隨從押入玄字密牢,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是!」
安排妥當後,赫連澤昊看向景然,低聲道:「能撐住嗎?父皇此刻召見,必有要事。」
景然深吸一口氣,壓下經脈中隱隱的刺痛,點了點頭。
該來的總會來,她也想看看,這位深不可測的元華帝,對冰淵之事究竟知曉多少,又持何種態度。
兩人跟隨引路內侍,穿過重重宮闕,一路無言。
皇宮內依舊金碧輝煌,肅穆莊嚴,但景然敏銳地感覺到,暗處投來的目光比以往更多,也更復雜。
太子一係,皇後勢力,還有其他觀望的權貴,顯然都已得到了些風聲。
禦書房外,氣氛更是凝重。守衛的禁軍明顯增加了,而且個個氣息彪悍,眼神銳利。
內侍通傳後,厚重的殿門緩緩打開。
禦書房內,燈火通明,元華帝並未像往常那樣坐在龍案之後批閱奏章,而是負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
他穿著一襲常服,身形挺拔,卻給人一種山嶽般的沉重感。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赫連澤昊身上,微微頷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昊兒,辛苦了。」
隨即,他的視線便定格在景然身上,那目光深邃如淵,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直抵靈魂深處。
景然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體內原本就躁動不安的冰火源力似乎受到了刺激,微微波動起來。
她強行穩住心神,與赫連澤昊一同行禮:「兒臣(臣女)參見父皇(陛下)。」
「平身。」元華帝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踱步走近,仔細打量著景然,眼神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雲華,看來此番北傲之行,你收獲不小。」
他並未直接詢問冰淵詳情,反而點出了景然的變化。
景然心中凜然,知道在這位帝王麵前,任何隱瞞都可能適得其反。
她斟酌著語句,謹慎回道:「回陛下,僥幸有所突破,但也險些命喪冰淵。」
「哦?」元華帝眉梢微挑,「看來北傲淩所圖甚大。將冰淵之內發生的事,詳細道來,不得遺漏。」
赫連澤昊上前一步,沉聲將寂滅冰淵之行的經過,從遭遇北傲淩,到深入淵底,遭遇蝕之本源,景然引動生機,北傲淩的背叛與真實目的,以及那神秘老者(臭老頭子)的出現和最終封印蝕之本源的過程,簡明扼要卻又關鍵點不缺地敘述了一遍。
他隻隱去了景然意識深處與蝕之本源意誌交鋒的細節,以及臭老頭子關於「容器」、「混沌之胚」等過於驚世駭俗的言論。
元華帝靜靜地聽著,麵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唯有在聽到「神秘老者舉手投足間封印蝕之本源」時,眼底深處才閃過一絲極致的凝重。
待赫連澤昊說完,禦書房內陷入了一片沉寂。
良久,元華帝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界外之人……果然還是插手了。」他似乎對臭老頭子的存在並不完全意外。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景然,更準確地說,是看向她手指上的炎戒與玄冰戒:「煌炎七戒,你已得其二。看來,預言正在一步步應驗。」
「預言?」景然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
元華帝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話鋒一轉:「北傲淩暫時羈押,此事關乎兩國邦交,需謹慎處置。至於那三名冰裔遺族……或許能從他們口中,得到一些關於『汙穢源頭』的線索。」
他頓了頓,看著景然,「你體內力量初融,駁雜不穩,近期便在宮中靜養,無事不要外出。朕會命太醫署和皇家秘庫,提供你所需資源,助你穩固境界。」
這看似關懷的安排,實則帶著軟禁與監控的意味。景然心中明了,元華帝既想利用她這枚「鑰匙」,又對她身上不受控製的力量和背後牽扯的界外勢力心存忌憚。
「兒臣明白,謝父皇關懷。」赫連澤昊代景然應下。
元華帝點了點頭,似乎有些疲憊,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吧。昊兒,後續事宜,朕會與你細談。」
「兒臣(臣女)告退。」
退出禦書房,走在華燈初上的宮道上,景然才輕輕鬆了口氣。
與元華帝的短暫會麵,比在冰淵麵對蝕之本源的壓力也小不了多少。
「陛下似乎知道很多。」景然低聲道。
赫連澤昊目光深沉:「父皇執掌帝國多年,知曉許多皇室秘辛。那『預言』,我亦未曾聽聞。不過眼下,你安心修養便是,其他事情,交給我。」
他將景然送回了她在皇宮內的住所——雲華閣。這裡依舊雅致清淨,但周圍的守衛明顯增加了。
「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看你。」赫連澤昊叮囑一番,這才轉身離去,他需要立刻去處理北傲淩的關押以及後續的朝堂博弈。
景然回到熟悉的房間,屏退左右,獨自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皇宮的夜景,心緒難平。
冰淵之行結束了,但帶來的影響才剛剛開始。
元華帝的態度,太子的動向,北傲淩背後的冰裔遺族,臭老頭子的真實目的,以及體內這難以掌控的力量……千頭萬緒,紛至遝來。
她輕輕摩挲著手指上的兩枚戒指,又拿出那個空酒葫蘆看了看。
「路,果然還很長……」她低聲自語。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極輕微的破空聲,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無聲息地落在窗台上,放下一個造型奇特的金屬筒,隨即消失不見。
景然心中一動,拿起金屬筒,打開,裡麵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娟秀卻陌生的字跡:
「三日後,子時,觀星台,故人相候,關乎『鑰匙』與『歸途』。」
沒有落款。
景然瞳孔微縮。
她才剛回宮,消息就泄露了?
這「故人」是誰?太子?皇後?還是……其他隱藏在暗處的勢力?最關鍵的是,「歸途」二字,深深觸動了她內心最深的渴望!
帝都的暗流,比她想象的更加洶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