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老頭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封印暫固的殘局和一片狼藉的冰淵之心。
空間的震盪愈發劇烈,頭頂不斷有巨大的蝕晶碎塊剝落,砸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整個穹窿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坍塌。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赫連澤昊當機立斷,攬住虛弱的景然,目光掃過掙紮起身的北傲淩和那三名氣息奄奄的冰裔長老,眼神復雜。
北傲淩所為,其心可誅,但其初衷,或許真如那神秘老者所言,並非全然的邪惡。
景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北傲淩半跪在地,玄色王袍破碎,嘴角掛著血跡,原本俊美陰柔的臉龐此刻一片灰敗,眼神空洞地望著祭壇上那塊光芒黯淡的核心玄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撐。
那三名長老則相互攙扶著,如同風中殘燭。
「帶上他們。」景然聲音微弱卻堅定。
北傲淩是北傲皇子,更是揭開更深層謎團的關鍵人物,不能死在這裡。
而那三名長老,雖是幫凶,卻也可能是了解冰裔遺族內情的活字典。
赫連澤昊略一沉吟,點了點頭。
他抬手打出幾道柔和的鬥氣,暫時封住了北傲淩和三名長老的經脈要害,防止他們暴起發難,然後對炎曦道:「小家夥,幫忙指路,找最近的出口!」
「唳!」炎曦應了一聲,它雖然也消耗巨大,但身為神獸,對能量流動和空間結構有著天生的敏感。它盤旋一圈,很快鎖定了一個因之前能量沖擊而裂開的、通往上方冰層的狹窄縫隙,那裡有微弱的氣流湧動。
赫連澤昊不再猶豫,一手緊緊抱著景然,另一隻手幻化出鬥氣巨掌,將失去反抗能力的北傲淩和三名長老抓起,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緊隨炎曦,沖入那道縫隙!
在他們身後,冰淵之心徹底崩塌,無盡的蝕冰與蝕晶轟然砸落,將祭壇、封印光球以及那片承載了太多痛苦與掙紮的土地徹底掩埋。
……
穿過曲折蜿蜒、不斷震動的冰裂通道,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亮光,伴隨著湧入的、冰冷卻清新的空氣。
「轟隆!」
幾人險之又險地沖出的剎那,身後的冰層通道徹底合攏、坍塌,激起漫天冰塵。
他們終於回到了寂滅冰淵的上層區域。
雖然依舊冰天雪地,寒氣逼人,但那種無處不在、侵蝕靈魂的蝕氣已經幾乎感覺不到,天空雖然陰沉,卻不再是那種令人絕望的暗紅。
赫連澤昊將眾人放下,自己也微微喘息。帶著這麼多人強行沖出即將崩塌的險地,對他消耗不小。
景然腳下一軟,幾乎站立不穩,被赫連澤昊及時扶住。
她體內的力量幾乎被掏空,冰火融合後的新能量雖然品質極高,但總量稀少且在經脈中運行滯澀,需要長時間的打坐調息才能穩固。
靈魂上的疲憊感更是如同潮水般陣陣湧來。
北傲淩癱坐在雪地上,望著身後已然麵目全非、被新崩塌的冰雪覆蓋的冰淵入口,眼神空洞,仿佛魂也跟著丟在了下麵。
那三名冰裔長老則盤膝坐下,默默調息,臉上死寂一片,不知在想什麼。
炎曦落在景然肩頭,梳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羽毛,也顯得無精打采。
短暫的沉默後,赫連澤昊打破了寂靜,他看向北傲淩,聲音沉穩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北傲淩,冰淵之事暫告段落,但你的所作所為,需給北傲、給元華一個交代。」
北傲淩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慘淡而譏誚的笑容:「交代?成王敗寇,有何可交代?本王謀劃多年,終究是……為人作了嫁衣。」他的目光落在景然身上,復雜難明,有怨恨,有不甘,或許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林景然,你贏了。不,是你們……贏了。」
景然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地說道:「沒有贏家。冰裔的悲劇,蝕力的威脅,並未真正解除。你所追求的族人生路,或許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方向。」
北傲淩嗤笑一聲,別過頭去,不再言語,顯然是拒絕交流。
赫連澤昊知道此時並非深究之時,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北傲國境,返回元華。
北傲淩在此地的勢力盤根錯節,一旦消息走漏,恐生變故。
他取出皇室特製的信號彈,射向天空。
不久後,遠處傳來了破空之聲,數道身影疾馳而來,正是他留在外圍接應的忠心下屬。
「殿下!雲華郡主!」為首的侍衛長見到赫連澤昊和景然無恙,明顯鬆了口氣,但看到一旁狼狽被製的北傲淩和三名陌生老者,又立刻警惕起來。
「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準備最快的飛行魔獸,返回帝國!」赫連澤昊簡短下令,同時暗中傳音,命令加強對北傲淩等人的看守,並封鎖冰淵異動的消息。
「是!」
下屬們效率極高,很快便準備好了一頭巨大的、適合長途飛行的風暴獅鷲。
登上獅鷲寬闊的背脊,設置好防風結界,獅鷲發出一聲嘹亮的啼鳴,展開雙翼,沖天而起,向著元華帝國的方向飛去。
坐在平穩飛行的獅鷲背上,景然終於有了一絲喘息之機。她靠在赫連澤昊身側,閉目內視。
體內的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復雜。
原本涇渭分明的冰係魔力和火係鬥氣,此刻被一股更高級、更混沌的能量所取代,這能量兼具冰的森寒與火的熾烈,卻又奇異地融合在一起,緩緩流淌。這應該就是初步融合後的「冰火本源之力」。
隻是這力量太過微弱,如同溪流,且運行路線與她之前所知的任何功法都不相同,似乎在自行開辟著新的路徑,帶來陣陣刺痛與滯澀感。
靈魂層麵,經歷與蝕之本源的意誌交鋒後,雖然變得更加凝實,但也留下了些許暗傷,需要溫養。
她嘗試著運轉《萬化冰心訣》和《煌炎鍛神篇》,發現它們依然有效,但產生的力量會迅速被那絲混沌的本源之力同化、吸收,效率極低。
「看來,需要找到適合這種新力量的修煉法門才行。」景然心中暗忖。臭老頭子肯定知道,但那家夥跑得太快。
她睜開眼,從懷中取出那個臭老頭子留下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酒葫蘆。
入手微沉,材質非金非木,上麵還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刻痕。
她嘗試著拔開塞子,裡麵空空如也,並沒有想象中的仙釀,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類似星空般的深邃氣息逸散出來,讓她精神微微一振。
「這葫蘆……不簡單。」赫連澤昊也注意到了,他能感覺到那葫蘆周圍縈繞著極其隱晦的空間波動。
景然將葫蘆小心收好,這可能是找到臭老頭子的唯一線索,或者另有用途。
她又將意識沉入炎戒。
經過冰淵一戰,炎戒空間似乎又擴大了一些,裡麵的器靈依舊沉寂,但傳遞給她的意念不再是之前的憤怒與警告,而是帶著一種疲憊以及……一絲微不可查的認同?
「放心吧,我會找到其他戒指,徹底解決問題的。」景然在心中默默對器靈說道。器靈傳來一陣微弱的波動,算是回應。
處理完自身情況,景然才將目光投向窗外。下方是快速掠過的北傲國雪山峻嶺,曾經覺得壓抑危險的邊境,如今看來,卻有一種風暴過後的平靜。
她知道,這平靜隻是暫時的。
冰淵的危機雖然被封印,但臭老頭子口中的「域外汙穢」、「真正源頭」依舊是個謎。
煌炎七戒才找到兩枚,前路漫漫。
元華帝國內部的權力鬥爭,太子與北傲淩的勾結,皇室對她微妙的態度……這些都亟待解決。
還有她的身世,林家,那個可能知曉內情的元華帝……
以及,身邊這個默默守護著她的男人。
景然偏過頭,看向赫連澤昊線條硬朗的側臉。他正凝神關注著前方的航向,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過頭,深邃的眼眸中帶著詢問與關切。
「沒事,」景然輕輕搖頭,將頭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感受著那份令人安心的溫暖,「隻是覺得……路還很長。」
赫連澤昊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低沉的聲音帶著無比的堅定:「無妨,我陪你。」
簡單的五個字,卻重逾千斤。
獅鷲劃過雲層,向著帝國的中心飛去。身後是暫時平息的北傲風波,前方是依舊撲朔迷離的未來。
但這一次,景然的心中少了幾分迷茫,多了幾分麵對一切的勇氣與決心。
她的王途,才剛剛踏上正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