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宮,承恩殿。
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殿外的嚴寒,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氣氛。
溫令容端坐於鳳座之上,雖難掩疲憊,但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下方分列兩班的文武百官。蕭鼎立於禦階之下,一身大周儲君冠服,身姿挺拔,麵容沉靜,已然有了幾分君臨天下的氣度。溫慕陽則作為大昭特使,坐在客席首位,神色平靜,默默觀察。
「儲君歸國,實乃我大周之幸。」溫令容緩緩開口,聲音清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陛下西征,為國開疆拓土,我等在朝,更應勠力同心,穩定朝局,保障後勤,以待陛下凱旋。」
她話音剛落,文官隊列中,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臣便出列躬身,正是大周丞相阿古拉。他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皇後娘娘所言極是。儲君殿下平安歸來,確是萬民之福。隻是老臣聽聞,殿下歸途於黑風峽遭遇伏擊,損失不小,不知殿下可曾看清賊人麵目?此事關乎國本,必須嚴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蕭鼎身上。黑風峽伏擊,消息早已傳開,所有人都想知道,這位年輕的儲君會如何應對。
蕭鼎上前一步,目光平靜地掃過阿古拉,以及他身後那些神色各異的官員,最終朗聲道:「丞相大人,黑風峽之事,賊人雖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卻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其所用箭矢、甲胄,皆刻意抹去標識,行事風格,更非尋常馬匪或部落私兵可比。」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一股森然寒意:「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孤已命人仔細查驗,賊人雖偽裝巧妙,但其戰馬馬蹄鐵磨損痕跡、部分箭杆木材來源,乃至撤退時遺落的些許線索,皆指向我大周境內!此事,絕非外敵所為,乃是有人裡通外國,或包藏禍心,意圖截殺儲君,動搖國本!」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溫慕陽為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蕭鼎的沉穩足以配得上儲君之位。
雖然大家心裡都有猜測,但由儲君親口說出境內之人所為,性質就完全不同了!這是赤裸裸的叛逆!
阿古拉臉色微變,垂首道:「殿下息怒,若真如此,確乃十惡不赦之大罪!隻是不知殿下所指,線索具體指向何處?若無確鑿證據,恐引起朝野動盪,人心惶惶啊。」
這話看似在勸諫,實則是在將蕭鼎的軍,逼他拿出證據,或者暗示他不要輕易樹敵。
蕭鼎心中冷笑,他在大昭三年,耳濡目染,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草原少年。他豈會不知這老狐狸的心思?
「丞相大人提醒的是。」蕭鼎語氣放緩,卻更顯深沉,「正因事關重大,孤才更要查個水落石出!線索指向,目前尚需進一步核實,孤已著暗衛司加緊追查。但在真相大白之前,孤希望諸位臣工能恪盡職守,忠心王事。若有知情不報者,或與此事有牽連者。」
他目光如電,緩緩掃過全場,每一個與他目光接觸的官員都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一經查實,無論身份地位,定按謀逆論處,絕不姑息!」
冰冷的話語帶著凜冽的殺意,讓整個承恩殿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分。一些心中有鬼的官員,更是冷汗涔涔。
溫令容適時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定力:「儲君所言,亦是本宮之意。黑風峽之事,必徹查到底。眼下當務之急,乃是穩定朝局,支援西征。儲君歸來,本宮肩頭重擔亦可稍減。自今日起,各部政務,需先呈報儲君裁決,重大事項,再由本宮與儲君共同定奪。」
這是正式將部分權力移交給了蕭鼎。百官心中明了,皇後這是在為兒子鋪路,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儲君已具備處理國事的能力。
「臣等遵旨!」百官齊聲應道。
當夜,烏蘭郡郡守巴圖爾的使者便秘密求見蕭鼎,呈上了巴圖爾的親筆信和一份厚重的禮單。
信中,巴圖爾言辭恭謹,對儲君歸來表示熱烈歡迎,對黑風峽之事表示極大憤慨,聲稱若查明與烏蘭郡有關,他定親自綁了逆賊送來大宛皇城請罪。同時,他又委婉地提出,西征戰事膠著,烏蘭郡願提供更多的兵馬糧草支援,但希望能獲得西征路軍需後勤的總督辦之職,以便更高效地調配資源。
蕭鼎看著信,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巴圖爾這隻老狐狸,一邊撇清關係,一邊伸手要權。西征路軍需後勤總督辦,這可是個肥缺,更是個能卡住西征軍命脈的關鍵位置。若真給了他,父皇在西征前線恐怕就要受製於人了。
「郡守大人的心意,孤領了。」蕭鼎將信放在一旁,語氣平淡地對使者說道,「西征事宜,父皇自有安排,後勤調度,亦由母後親自掌管,不便更易。至於支援,烏蘭郡若真心為國,可直接將兵馬糧草運至前線大營,或交由朝廷統一調配,孤與母後必定銘記郡守之功。」
使者碰了個軟釘子,不敢多言,訕訕退下。
溫慕陽從屏風後轉出,笑道:「鼎兒應對得不錯。巴圖爾這是試探,看你年輕,是否好拿捏。你態度明確,不給他任何鑽空子的機會,他暫時便不敢輕舉妄動。」
蕭鼎點頭:「二舅父,黑風峽的線索,追查得如何了?」
溫慕陽神色凝重起來:「根據現場遺留的馬蹄鐵和箭杆初步判斷,確實與烏蘭郡常用的製式有六七分相似,但對方做得乾淨,沒有鐵證。不過,我們抓到了幾個潰逃的傷兵,雖都是死士,咬死了不開口,但從他們身上搜出的一些零碎物品和口音判斷,很可能來自烏蘭郡及其周邊幾個附庸部落。」
「果然是他。」蕭鼎眼中寒光一閃,「看來,巴圖爾是鐵了心要趁此機會攫取權力了。」
「不僅如此。」溫慕陽壓低聲音,「暗影司在大周的人傳來消息,巴圖爾近來與西戎使者有過秘密接觸。」
「通敵?!」蕭鼎拳頭猛地握緊,「他竟敢如此!」
「目前還隻是懷疑,沒有確鑿證據。」溫慕陽道,「但若他真與西戎勾結,那西征軍麵臨的困境,恐怕比他陽奉陰違還要嚴重得多。」
蕭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們必須盡快掌握證據,同時,要確保前線父皇的安全,並設法打破西征的僵局。」
接下來的日子,蕭鼎展現出雷厲風行的手腕。
他首先以儲君之名,頒布了一係列旨在鞏固中央集權、削弱三十六郡勢力的政令。包括嚴格限製各郡私兵數量,要求各郡將領子弟必須入龍城講武堂學習,加強朝廷對稅收、礦產、鹽鐵等重要資源的控製。
這些政令自然遭到了以烏蘭郡為首的保守勢力的強烈反對和暗中抵製。朝堂之上,爭論不休。但蕭鼎態度堅決,又有溫令容和溫慕陽的全力支持,加上大昭援助帶來的底氣,最終還是強行推行了下去。
同時,他親自整頓大宛禁軍,將一些年老體衰或立場不明的將領替換成忠誠可靠的少壯派軍官。他將在大昭學到的練兵之法與大周騎兵的優勢相結合,日夜操練兵馬,提升軍隊戰鬥力。那些從大昭帶來的流火炮等新式武器,也被他謹慎地投入使用,組建了一支直屬儲君的精銳火器營,作為關鍵時刻的殺手鐧。
在政務上,他重用那些在母後高壓下仍保持中正、且有真才實學的官員,打擊貪腐,整頓吏治,並效仿大昭,鼓勵商貿,改善民生,試圖緩解因長期戰爭和內部傾軋帶來的社會矛盾。
蕭鼎的所作所為,龍城百姓和軍中將士看在眼裡。這位年輕的儲君,不僅有勇有謀,敢於向盤根錯節的舊勢力開刀,更能體恤民情,勵精圖治,很快便贏得了不少人心。
然而,西線的戰報卻越來越不容樂觀。
蕭玄策率領的西征軍,在深入西部荒漠後,因後勤補給線過長且屢遭襲擾,糧草開始告急。而原本答應提供向導和補給的幾個部落突然反水,與西戎軍隊前後夾擊,致使西征軍一部被困於死亡沙海邊緣的狼居胥山,損失慘重,情勢危急!
消息傳回龍城,朝野震動!
以丞相阿古拉為首的一部分官員,開始上書,以『勞師遠征,國力損耗過大』為由,建議召陛下回師,放棄西征,與西戎議和。
而烏蘭郡巴圖爾更是趁機跳出來,聲稱願親自率領本部兵馬前往救援,但要求朝廷授予他征西大將軍之職,總攬西線一切軍務。
誰都看得出來,巴圖爾這是想趁機奪取軍權!若讓他得了征西大將軍之位,恐怕陛下能否平安回來都成問題!
承恩殿內,氣氛壓抑。
溫令容麵色蒼白,緊握著戰報的手微微顫抖。蕭鼎眉頭緊鎖,盯著巨大的西境地圖,沉默不語。溫慕陽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母後,二舅父,我親自出征,滅西戎,迎父皇回朝!」蕭鼎斬釘截鐵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