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鼎的話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承恩殿內激起千層浪。
「不可!」溫令容幾乎是立刻出聲反對,她猛地站起身,鳳眸中滿是驚怒與擔憂,「你剛歸國不久,朝局初定,朝廷需要你坐鎮!西征凶險萬分,母後帶兵出征!」
「母後!」蕭鼎目光堅定,毫不退縮,「正因朝局未穩,兒臣才更要去!父皇被困,危在旦夕,若兒臣龜縮大宛皇城中,坐視不理,如何服眾?如何震懾巴圖爾這等宵小?唯有親率王師,救父皇於水火,方能彰顯天家威嚴,凝聚人心,徹底粉碎內外敵人的妄想!此戰,關乎大周國運,兒臣身為儲君,責無旁貸!」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年輕的臉龐在燭火映照下,竟有幾分蕭玄策當年的英武之氣。
溫令容看著兒子,心中五味雜陳。她深知兒子說得在理,此確是立威定鼎的良機,可那畢竟是她的兒子,深入不毛之地,麵對凶殘的西戎和未知的險境,她如何能不擔心?
「皇後娘娘,儲君殿下。」溫慕陽適時開口,聲音沉穩,打破了母子間緊張的對峙,「殿下親征,利弊皆存。利在可提振士氣,震懾內外,若成功救回陛下,則殿下威望無人能及,大周根基可定。弊在大宛皇城空虛,若巴圖爾等趁機作亂,後果不堪設想。且西線環境惡劣,戰局復雜,風險極大。」
他頓了頓,看向蕭鼎,目光中帶著審視:「殿下決心已定,臣不再勸。但如何征,如何打,需有萬全之策。娘娘坐鎮大宛皇城,穩住大局,若有宵小作亂,可鐵腕滅之,這才能兼顧兩邊,臣願率鳳翎軍,輔佐殿下,並調用大昭暗影司在西境所有力量,全力保障殿下安全與作戰所需。」
溫慕陽的話,既分析了利弊,又給出了切實可行的方案,表明了他全力支持的立場,同時也隱含了對蕭鼎能力的最後一次考驗——你是否真的做好了準備,承擔起這一切?
蕭鼎迎上溫慕陽的目光,毫無懼色:「有二舅父相助,鼎兒如虎添翼!朝廷有母後在,必定能萬無一失,至於巴圖爾……」他冷哼一聲,「他若敢異動,母後手中尚有禁軍與忠於朝廷的部族兵馬,且我們在大宛皇城的布置,也足以讓他投鼠忌器!待兒臣與父皇凱旋,再與他清算總賬不遲!」
他轉向溫令容,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母後!請相信兒臣!兒臣在大昭三年,所學所思,皆為今日!此戰,兒臣不僅要救回父皇,更要踏破西戎王庭,揚我大周國威!請母後坐鎮中樞,靜候佳音!」
看著兒子堅毅的眼神,聽著他條理清晰、充滿自信的話語,溫令容心中的擔憂漸漸被一股油然而生的驕傲和決絕所取代。是啊,她的兒子長大了,雛鷹終要展翅翱翔。這不僅是危機,更是他翱翔九天的契機!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眼眶的酸澀,伸手將兒子扶起,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冷靜與威嚴,甚至帶著一絲肅殺:「好!既然我兒有此雄心壯誌,母後便在這龍城,為你穩住這萬裡江山!你隻管在前線放手一搏!」
她目光轉向溫慕陽,鄭重一禮:「二弟,鼎兒和陛下的安危,就全權拜托你了!」
溫慕陽肅然還禮:「皇後娘娘放心!臣,定不辱命!」
決心已定,整個大周朝廷如同精密的機器,高速運轉起來。
蕭鼎以監國儲君名義連下數道命令:一、任命丞相阿古拉、兵部尚書等重臣組成「留守內閣」,輔佐皇後溫令容處理朝政,確保龍城穩定。同時,密令忠於皇室的部落首領,暗中監視烏蘭郡等地的動向,一旦有變,可先斬後奏。
二、緊急征調龍城及周邊忠於朝廷的部落精銳騎兵三萬,與原有禁軍精銳、鳳翎軍、火器營合並,組成「西征援軍」,由儲君蕭鼎任統帥,大昭漠北鎮守使溫慕陽任副統帥。
三、開放國庫,全力保障西征援軍糧草、軍械、藥品供給。由皇後溫令容親自督管後勤,確保補給線暢通。
四、明發討逆詔書,昭告天下,揭露西戎背信棄義、勾結內奸、圍困君父之罪行,闡明儲君親征之正義性與必要性,凝聚民心士氣。
大宛皇城外,巨大的軍營日夜喧囂。士兵們檢查裝備,磨礪刀劍,餵飽戰馬。火器營的士兵則在溫慕陽帶來的工匠指導下,熟悉流火炮的操作和保養,將一枚枚特製的炮彈小心裝箱。
蕭鼎更是忙碌,他不僅要處理出征前的各項軍務,還要接見各部族首領,穩定人心,同時與溫慕陽反復推演西進路線、可能遭遇的敵情以及各種應對戰術。他將從大昭學到的沙盤推演運用得淋漓盡致,對西境的地形、氣候、部落分布已是了然於胸。
溫慕陽看著外甥如此快的成長和卓越的軍事天賦,心中贊嘆不已。他不僅將鳳翎軍的指揮權完全交給蕭鼎,更將大昭暗影司在西境繪製的最新地圖、掌握的西戎兵力部署、以及幾個關鍵部落的底細,毫無保留地分享給他。
「西戎主力約八萬,慣用輕騎兵遊擊戰術,其王庭護衛軍『蒼狼衛』約五千,裝備精良,戰力強悍。目前圍攻狼居胥山的,是其大將兀良台率領的三萬前鋒,以及叛變的『禿鷲部』、『沙狐部』約兩萬人。」溫慕陽指著地圖上狼居胥山的位置,「陛下被困於此山依險而守,但糧草最多隻能支撐半月。我們必須在其斷糧前趕到。」
「我們的優勢在於速度和火力。」蕭鼎目光銳利,「三萬鐵騎皆是輕裝,攜帶半月乾糧,不惜馬力,直奔狼居胥山!流火炮和連環弩用於攻堅和破陣,打亂敵軍部署!首要目標是撕開包圍圈,與父皇匯合!」
「沒錯。」溫慕陽點頭,「但需防備巴圖爾。我已令暗影司密切監視烏蘭郡動向,並在你我出發後,將部分鳳翎軍化整為零,潛伏在龍城至烏蘭郡的要道上,若其異動,可遲滯其行動,為皇後爭取時間。」
一切準備就緒。
七日後,龍城郊外,點將台高築。
寒風凜冽,旌旗招展。三萬西征援軍盔明甲亮,隊列整齊,肅殺之氣直沖雲霄。火器營的戰車上,覆蓋著油布的新式武器更添幾分神秘與威懾。
點將台上,蕭鼎一身亮銀麒麟甲,猩紅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溫令容身著皇後禮服,親自為他斟酒餞行。
「鼎兒,此去山高路遠,凶險異常。切記,兵者詭道,謀定後動。你身係大周未來,凡事以保全自身為要!」溫令容將酒樽遞給兒子,殷殷叮囑,眼中是化不開的擔憂與驕傲。
蕭鼎雙手接過酒樽,朗聲道:「母後教誨,兒臣謹記!兒臣此去,必救父皇,破西戎,揚我國威!母後在龍城,亦請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