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醫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他分明能夠從文妃的眼神中看到警告。
可,方才他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都已經同陛下交代過了。
若是現在再改口,那豈不是坐實了他的欺君之罪?
「回稟娘娘,懿嬪娘娘近日來憂思過度,加上她又沒什麼胃口,吃食上略有些不太適應,這才導致了傷食,索性沒什麼大礙,老臣已經幫她開了藥方子,好好調節身子,想來不出十日半月,就能恢復。」
老禦醫的話說的滴水不漏,令人挑剔不出分毫。
文妃緩緩挑起眉來,不緊不慢的幽幽詢問:「哦,你看準了,可真的隻是傷食?」
這一句話,蓄滿了警告的意味。
但又礙於此時蕭景珩在一旁,文妃也不敢太過做作……
張禦醫點點頭:「文妃娘娘體恤,今日還讓老臣好好看診,老臣將娘娘的話牢記在心,娘娘放心好了,懿嬪娘娘這病,不算太嚴重。」
聽到張禦醫的話,懿嬪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她略帶幾分不爽的冷睨了張禦醫一眼,顯然是對他方才的那一番說辭不滿意。
但是卻又礙於皇上在眼前,不敢造次罷了!
蕭景珩回眸冷睨了文妃一眼,那個眼神充滿了冷肅之意!
僅僅隻是一個眼神,便讓文妃感到不寒而栗。
她低下頭來,不敢過多言語。
「怎麼,朕聽起來,文妃這般話是不想讓懿嬪好起來?」
蕭景珩漫不經心略帶幾分戲謔的說著,可他的話,卻又極具震懾力。
同蕭景珩如履薄冰般相處幾載的文妃怎麼可能不懂!
她顫巍巍的行禮:「不……臣妾絕無這般意思,臣妾隻是想著,懿嬪近日來甚得聖心,唯恐她身體抱恙讓陛下不快,所以,關心則亂罷了。」
「關心則亂?」
蕭景珩捏著手中的那一枚玉扳指,抬起那雙下場深邃的鳳眸,目光視線定定的鎖在了文妃的身上:「最好是。」
文妃不敢繼續在禦書房多待,生怕自己待會有什麼話說錯,又惹得皇上不快。
她借口說是還要回去陪著公主學練字,便從禦書房內離開。
歸宮的路上,文妃倍感不解的睨了一旁的翠荷一眼:「你去禦醫院瞧過了麼?甘露宮的病例冊子上怎麼寫的?」
要知道,送進禦醫院的記錄事關緊要。
禦醫院會將各宮妃嬪,以及內務府的一些女官、尚宮的身子底子記錄在冊,也是為了方便以待來日她們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好救治。
所以,不會有人在這上頭作假的。
藥本具三分毒,誰也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安危作亂!
翠荷點點頭:「奴婢看的真真的,那禦醫院也是這般記載的,禦醫院的人還說呢,文妃年紀輕輕身子就這般孱弱,隻怕是來日很難生養了。」
「什麼?」
聞言,文妃的眸光驟然一亮!
很難生養對她而言,這可是大喜事!
……
甘露宮內。
楚玉瑤將那繡緞拿起來反復觀摩,看了又看。
方才她不過隻是讓玉蝶幫自己起個頭,她效仿著繡下去,卻始終學不像。
這針線活,一點都不似刀槍般容易上手,不是一般的難學。
「奴婢再來試一試教小姐另外一種針法,這種雖笨拙些,沒有玉蝶那般的靈動,卻容易學。」
夏盞說完,又將繡緞接了過來。
她坐在桌案前,動作靈巧一針一線穿梭在這錦緞上。
這一幕,不禁讓楚玉瑤看呆了眼。
也難怪會有世人說,窈窕女子、君子好逑。
瞧著夏盞這般模樣,不禁也讓楚玉瑤感慨一句:「這般嫻靜模樣,我還真舍不得將你嫁出去呢,夏盞姐姐!」
她像是撒嬌般的說著。
那一瞬,夏盞鼻尖為之一酸,眼中蓄滿了淚水朝著她看了過去:「奴婢先前確實想過再過兩年就可被放出宮去,隻是,那時奴婢找不著小姐,想著出宮後方便找尋小姐的蹤跡,如今小姐回來了,奴婢哪裡都不去。」
這話……
聽的不禁讓楚玉瑤的心頭也湧動著一陣酸澀。
是她耽誤了小春太多年,這些年若是她在宮中,小春想必也早該成婚生子了。
如今這般年歲,身邊就連一個貼己的人都沒有。
她哽咽,一時間帶有些許語無倫次的說著:「如今我回來,也不是非要你伺候不可,屆時我多給你一些銀錢,你去找個貼己的人,好好過日子去。」
「奴婢哪裡都不去,除非小姐待奴婢厭棄了……」
夏盞眼淚就像是崩了線一般,聲音沙啞的對她低聲喃喃著。
這一幕,被玉蝶盡收眸底。
瞧著她們主仆二人情深模樣,絲毫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她將甘露宮內發生的一切如實稟報給了皇帝。
時隔兩日,這幾天,楚玉瑤被那些藥湯子給灌的,隻覺得從嗓喉再到胃裡都是苦澀的。
趁著當下無人……
楚玉瑤將那些藥湯全部都原封不動倒入了大槐樹下,卻不曾想,身後一道男聲響起。
「你總算是裝不下去了,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
清冽的男聲,還略帶些許磁性的沙啞,以及尚未褪去的稚氣。
楚玉瑤當即回眸看去,不遠處徑直走來之人正是太子。
蕭與鄢眸色微涼,眯起了一雙眼眸,目光視線定格在她手中動作上。
那一瞬……
忽而讓他想到了什麼。
與微每次不想吃藥的時候,也是這般,偷偷將那些藥湯倒入花草裡,糟踐了不少花園名貴的花植。
「我不過隻是倒了一碗藥湯而已,什麼狐狸尾巴?」
楚玉瑤即便是瞧見了蕭與鄢,卻未曾收斂手中動作。
「自然是你無病呻|吟,蓄意裝病!」
蕭與鄢的話,擲地有聲,他一步步徑直朝著楚玉瑤走去:「你可知,這乃是欺君之罪!懿嬪,你好大的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