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KING夜店門口的霓虹依舊閃爍,卻驅不散張浩心頭那如同萬丈深淵般的冰冷和絕望。
手腕脫臼的劇痛遠不及心頭的萬分之一。
被保安鬆開後,他如同一條喪家之犬,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那片讓他顏麵盡失、尊嚴掃地的喧囂之地。
手腕的劇痛讓他冷汗直流,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裡翻江倒海的屈辱和恐懼。
幾十萬的債務,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著他,越收越緊,幾乎讓他窒息。
更可怕的是,警察!如果陸明塵堅持報警,以他取保候審的身份,再加上當眾持械(酒瓶)傷人未遂、尋釁滋事的罪名……數罪並罰!他簡直不敢想象,到時候刑期會疊加到何等地步!
「不行……不能讓陸明塵報警……絕對不能……」張浩在深夜空寂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奔跑,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他必須回家!現在隻有父母能救他了!雖然他知道,為了他那樁該死的剽竊和商業欺詐案,父母早已心力交瘁,四處奔走求人,家底都快掏空了,自己也早已把他們的心傷透了……可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當他帶著一身狼狽、滿身酒氣、手腕以怪異角度耷拉著沖進家門時,他那剛剛睡下不久的父母被驚得魂飛魄散。
「浩浩!你這是怎麼了?!」張母看著兒子慘白的臉、扭曲的手腕和衣服上的汙跡,嚇得聲音都變了調,沖上來想碰又不敢碰。
「又跟誰打架了?!你不是去同學聚會了嗎?!」張父又驚又怒,看著兒子這副模樣,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爸!媽!救我!快救救我!」張浩「噗通」一聲跪倒在父母麵前,涕淚橫流,語無倫次,「我……我完了!陸明塵……他要報警抓我!我取保候審期間又犯事了!我打他了!爸,媽,我不想進去!我不想把牢底坐穿啊!」
張父張母如遭雷擊!
張父身體晃了晃,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身子,臉色瞬間灰敗下去。
張母更是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
「你……你這個孽障啊!」張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張浩,嘴唇哆嗦著,揚手就想打下去,但此刻看著兒子那淒慘的樣子和脫臼的手腕,最終那巴掌頹然落下,化作一聲悲憤絕望的嘶吼,「我們老張家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剽竊!造假!行賄!現在又打架傷人!你……你是要把我們老兩口活活逼死嗎?!」
「浩浩!你怎麼這麼糊塗啊!」張母撲上來抱住張浩,哭得撕心裂肺,「那陸明塵現在是什麼人?那是周氏集團的紅人!你去惹他乾什麼啊!你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
張浩抱著母親,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斷斷續續地將同學聚會上的沖突、夜店裡的瘋狂點單和最後自己失控動手的經過說了出來。
當聽到一頓酒水消費一百多萬,兒子還負擔了一半近六十萬,並且因此背上了巨額債務時,張父張母隻覺得天旋地轉,最後一絲支撐也被徹底抽走了。
「六十萬……六十萬啊!」張父踉蹌著後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發出痛苦的低吼。
為了張浩之前的案子,他們已經負債累累,親戚朋友都借遍了,現在去哪裡再弄二十萬給他還信用卡?還有那即將到來的牢獄之災……巨大的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將他們徹底淹沒。
客廳裡隻剩下張母壓抑的哭泣和張浩斷斷續續的哀求。
不知過了多久,張父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決絕。
他走到張浩麵前,聲音嘶啞:「起來!把手處理一下!天一亮,跟我去陸明塵家!去給人家賠罪認錯!求他高抬貴手,放你一馬!這是你唯一的活路了!」
張浩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抗拒和屈辱:「爸!讓我去給陸明塵賠罪?我……」
「你不去?!」張父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暴怒,「不去你就等著牢底坐穿!等著債主上門把你剁了!你自己選!」
看著父親那決絕的眼神,聽著母親那絕望的哭泣,張浩所有的抗拒都被碾得粉碎。
他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頹然低下頭,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我去……」
……
……
翌日清晨。
陽光透過薄霧,給陸明塵父母所住的小區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
陸明塵昨晚處理完夜店的事情,安撫好受驚的林美娜,就回了父母這邊。
他知道,以張浩那慫包性格和他父母護犢子的心態,今天必然會找上門來。
果然,剛吃完早飯不久,門鈴就響了起來。
陸建國去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三人時,愣住了。
張父張母他認識,以前開家長會見過幾次,但此刻兩人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臉色灰敗,眼窩深陷,尤其是張母,眼睛紅腫得像核桃。
而他們身後,站著垂頭喪氣、右手腕打著簡陋繃帶、臉上還帶著幾塊淤青、眼神躲閃不敢看人的張浩。
「老陸……明塵在家嗎?」張父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卑微。
陸建國心裡咯噔一下,隱隱猜到了什麼,側身讓開:「在,都進來吧。」
陸明塵從客廳走過來,看到門口的景象,臉上沒有任何意外,隻有一片平靜的淡漠。
蘇婉也聞聲出來,看到張浩父母這副樣子,善良的她臉上立刻露出了不忍。
「明塵……明塵啊……」張母一看到陸明塵,眼淚「唰」地就下來了,踉蹌著上前幾步,幾乎要跪下去,「阿姨求求你了!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浩浩吧!他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
她一邊哭一邊去拉身後像木頭一樣的張浩,「浩浩!快!快給明塵道歉!快!」
張浩被母親拉扯著,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巨大的屈辱感讓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他死死咬著嘴唇,在父母絕望和逼迫的目光下,在陸明塵那平靜卻如同實質般的目光注視下,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低著頭,聲音如同蚊蚋,帶著哭腔和極致的難堪:「陸……陸明塵……對不起……是我混蛋……我不該動手打你……求你……求你原諒我……別報警……」
張父也上前一步,對著陸明塵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彎得很低,聲音沉重而悲涼:「明塵,千錯萬錯,都是張浩的錯!是我們當父母的沒教好!我們給你賠罪了!他取保候審期間再犯事,後果太嚴重了!我們老兩口……真的承受不起了!求你看在……看在你們同學一場的份上,看在我們兩個老東西這張老臉的份上,放他一馬吧!」
客廳裡一片死寂,隻有張母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和張父沉重的呼吸聲。
陸建國和蘇婉看著眼前這對聲淚俱下、幾乎卑微到塵埃裡的老兩口,再看看地上跪著、狼狽不堪的張浩,心腸早已軟了。
他們都是樸實善良的人,最看不得這種場麵。
蘇婉忍不住拉了拉兒子的衣袖,低聲勸道:「兒子……你看……張浩他爸媽都這樣了……張浩也認錯了,要不……就算了吧?」
陸建國也嘆了口氣,看著陸明塵:「明塵,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張浩這孩子……唉,也是一時糊塗。」
陸明塵沉默著。
他的目光掃過張父那花白的鬢角,張母那哭腫的雙眼,掃過父母眼中的不忍,最後,落在了跪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卻依舊能感受到其內心不甘和怨恨的張浩身上。
他沒有立刻去扶張父張母,也沒有看地上的張浩,而是走到客廳的窗邊,背對著眾人,看著窗外小區裡正在晨練的老人和玩耍的孩子。
陽光透過玻璃在他臉上投下明暗的界限,正如他此刻內心激烈的交鋒。
『報警?』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剽竊、欺詐、取保候審期間當眾持械傷人未遂、尋釁滋事……數罪並罰,搞不好就得十年起步啊。這是他咎由自取!當他拿著酒瓶砸向我的時候,就該想到這樣的結局。這種人,放出來也是個禍害,他骨子裡的貪婪、嫉妒和卑劣,從未改變!讓他徹底爛在監獄裡,一了百了,社會也清淨。』
眼前的景象,晨光中無憂無慮的孩子,安享晚年的老人,與他身後那個破碎絕望的家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父灰敗的臉、張母紅腫的眼、那幾乎彎折的脊梁……父母之心,沉重如斯。
他們做錯了什麼?不過是生養了一個不肖子,為了這個孽障,他們早已傾家盪產,尊嚴掃地,如今還要為了他可能麵臨的十年甚至更長的刑期,在這裡求一個曾被他們兒子深深傷害的人。
『不報警?』另一個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悲憫。
『按現有罪行,三五年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三五年,足以讓一個在象牙塔裡順風順水的天之驕子嘗盡苦頭,也足以讓那對心力交瘁的父母在絕望中看到一絲渺茫的、兒子或許能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曙光,十年……對一個家庭來說,太過沉重。張浩罪有應得,但他的父母……不該被拖入深淵給他陪葬。』
陸明塵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冰涼的窗框,他想起自己父母鬢角的白發,想起他們得知自己卷入張浩的剽竊案時的擔憂和憤怒。『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在此刻,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他對張浩的憎惡深入骨髓,那是一個卑劣的剽竊者、一個毫無底線的掠奪者,他恨不得親手將他送進監獄。
然而……
『我恨的是張浩,不是這對被逼到絕境的老人。』他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忽然軟化了一絲,不是對張浩的憐憫,而是對那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父母之愛的某種敬畏。
『報警,固然痛快,那是法律賦予我的正當權利,但看著這兩個老人瞬間被徹底擊垮的眼神……那代價,太重了,重到讓這場『正義』的裁決,都染上了一層令人不適的悲涼。』
『放他一馬?不。』陸明塵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冰冷,『是給他一個在深淵邊緣喘口氣的機會,一個用餘生去償還父母這份『恩情』的機會,一個用枷鎖鎖住他卑劣本性的機會,代價?他必須用他僅剩的、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來支付!』
過了足足一分鍾,他才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和冰冷的疏離。
他的目光如同兩把手術刀,越過哭泣的張母和彎腰鞠躬的張父,直接釘在了跪在地上的張浩身上,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張浩,你起來。」
張浩身體一顫,茫然地抬起頭。
陸明塵看著他,眼神銳利如刀:「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不過……這次我選擇不報警,不是沖著你。」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旁邊還在鞠躬、老淚縱橫的張父,和幾乎站立不穩、全靠蘇婉攙扶著的張母,聲音裡帶著一絲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口吻:
「我是沖著你父母這麼大的年紀,還要這樣低三下四、不顧尊嚴地替你求情!」
「我是沖著他們熬紅的眼睛,熬白了的頭發,熬乾了的心血!」
「我是沖著『父母』這兩個字的分量,沖著『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背後,那份永遠割舍不掉、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責任和犧牲!」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裡回盪,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張浩的心上,也敲在張父張母的心坎裡。
張母的哭聲變成了更壓抑的嗚咽,張父的身體晃了晃,深深彎下的腰似乎更佝僂了。
陸明塵的目光重新鎖定臉色慘白、眼神劇烈閃爍的張浩,語氣陡然變得冰冷而鋒利:
「至於我和你之間?」
「張浩,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是誰造成的?」
「是我陸明塵,逼著你剽竊我的設計稿,拿去換取不義之財的嗎?」
「是我陸明塵,逼著你偽造證據,行賄受賄,把自己送上被告席的嗎?」
「是我陸明塵,逼著你昨晚在同學會上惡意挑釁,在夜店裡瘋狂點單,最後又惱羞成怒,像條瘋狗一樣持械傷人嗎?」
「沒有!從始至終,沒有一件事,是我陸明塵對不起你張浩!」
「是你!是你自己利益熏心,不擇手段,一步錯,步步錯!是你自己內心的貪婪、嫉妒,把你推到了今天這個萬劫不復的深淵邊緣!」
陸明塵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張浩的靈魂上。
他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刻意扭曲的事實,被陸明塵如此清晰、如此冷酷地撕開,暴露在陽光之下,暴露在他年邁的父母麵前!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恥和無處遁形的恐懼。
「想讓我原諒你?」陸明塵的聲音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決絕,「張浩,你我之間,早已形同陌路,我對你,隻有四個字:不屑一顧。」
「但今天,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你父母今晚能睡個安穩覺的機會。」
陸明塵從旁邊的書桌上,拿起一張紙和一支筆,「啪」地一聲,丟在了張浩麵前的地板上。
「寫一封保證書。」
「保證從今往後,無論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你張浩,都絕不再主動出現在我陸明塵的視線範圍之內!」
「保證收起你所有的不甘、怨恨和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伎倆,安分守己,離我,離我的家人,離我的一切,都遠遠的!」
「簽上你的名字,按上你的手印,然後,帶著你父母,離開這裡,從此,我們兩清了。」
在場之人都知道,陸明塵口中的兩清,隻是他們之間的關係,而張浩仍要麵臨法律的審判。
冰冷的話語,如同最後的審判。
客廳裡一片死寂,隻有張母壓抑的啜泣和張父沉重的呼吸。
張浩看著地上那張雪白的紙,那支滾落的筆,又抬頭看向陸明塵那雙毫無溫度、隻有徹底疏離和警告的眼睛。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父母那寫滿哀求、絕望和蒼老的臉上。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他渾身都在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想咆哮,想撕碎這張紙,想撲上去和陸明塵同歸於盡!但所有的沖動,在接觸到父母那絕望眼神的瞬間,都化為了烏有。
他像一隻被徹底拔掉了爪牙、抽乾了所有力氣的敗犬。
他顫抖著伸出沒受傷的左手,艱難地撿起了地上的筆。
筆尖觸碰到光滑的紙麵,仿佛有千斤重。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寫著,寫得歪歪扭扭,力透紙背,如同在刻寫自己的墓誌銘:
保證書:
本人張浩,保證從即日起,絕不再主動出現在陸明塵及其家人的麵前,絕不再以任何形式騷擾、挑釁陸明塵及其家人。
如有違背,願承擔一切法律後果。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永不相乾。
保證人:張浩
日期:XXXX年XX月XX日
寫完後,他扔掉筆,用左手沾了沾自己嘴角因之前被打而滲出的、早已乾涸的血跡,重重地按在了簽名處。
一個暗紅色的指印,如同一個恥辱的烙印。
做完這一切,他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張父顫抖著手,撿起那張沾著兒子血跡的保證書,雙手捧著,遞到陸明塵麵前,聲音哽咽:「明塵……謝……謝謝你……我們……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陸明塵接過那張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保證書,看也沒看,隨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他沒有再看地上的張浩,隻是對著張父張母,微微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平淡:「慢走,不送。」
張父張母如蒙大赦,趕緊攙扶起癱軟如泥、眼神空洞的張浩,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陸家。
門關上的瞬間,還能聽到張母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聲從樓道裡傳來。
客廳裡恢復了安靜。
蘇婉抹了抹眼角的淚花,長長嘆了口氣:「唉……這叫什麼事兒啊……好好的人,怎麼就……」
她說不下去了。
陸建國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張父張母艱難地攙扶著失魂落魄的張浩,步履蹣跚地走向小區門口,背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淒涼和沉重。
他也重重地嘆了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兒子,你做得……唉,雖然狠了點,但也算仁至義盡了,那張浩……是自作孽啊。」
陸明塵站在父母中間,目光也投向窗外那三個漸行漸遠、被沉重的現實壓彎了腰的背影。
他心中並無多少快意,隻有一種沉甸甸的復雜情緒在彌漫。
他低頭看了看茶幾上那張沾著血跡的保證書,又抬頭望向父母鬢角隱約可見的白發。
他伸出手,輕輕攬住了母親的肩膀,聲音低沉而堅定:「爸,媽,放心吧,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傷害到你們,破壞我們這個家。」
陽光透過窗戶,暖暖地灑在一家三口身上。
窗外,是喧囂初醒的城市;窗內,是歷經風波後彌足珍貴的寧靜與溫暖。
那張染血的保證書靜靜地躺在茶幾上,像一道被強行劃下的界限,也像一聲沉重的嘆息,訴說著貪婪與嫉妒釀成的苦果,以及那永遠無法被辜負的——可憐天下父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