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元旦,一切祭祀和宴飲禮送,跟預料之中幾乎一樣。
或許並非各種活動沒有意外;而是人們總是循著生活經驗,主動去做同樣的事,當然就每年相似了。
武初四年的元旦第一次早朝結束,宮中接著在太極殿東堂賜宴於諸臣和各國使節。
今年來的外使非常多,除了北方那一片部落國家的使節,鮮卑匈奴、堅昆丁零等部;主要是西域那邊,今年諸國也派來了使節進貢。
此時漢人在西域的人口很少,但是朝廷設有機構,名叫西域長史府。
長史府在海頭城。秦亮也沒去過,看地圖,估摸著位置,大概在塔裡木盆地東端的羅布泊西側。目前叫蒲昌海的水域,多半就是羅布泊。
另外還有兩處數量不多的駐軍,分別是戊已校尉、宜禾都尉。
朝廷在西域的那點人馬,根本不足以控製整個西域,隻能起到調停恐蝦、保護商道等作用。
諸國也摸不清情況,除非迫不得已,大家還是會給大晉官員麵子,畢竟朝廷一般也不管他們內部的事。主要是搞不好的話,真的會身死國滅!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
除了西域長史府域內的車師、焉耆,龜茲、於寘等國,域外的烏孫康居大宛,也有使節到來。
看著殿堂上相貌迥異的人們,秦亮莫名覺得有些突兀,覺得三世紀的這個時代,出現這種場麵,似乎與印象中熟悉的景象都對不上。
此時洛陽宮的建築古樸典雅,晉初君臣的服侍也還是漢魏風格,風格太純粹了,尚未融入多少外部元素,帶著文明的樸質。
一下子卻出現那麼多奇裝異服的異樣相貌,景象看上去確實有點奇怪。
秦亮依舊欣然地接受了大家的朝賀。
流程仍是那個熟悉的流程,或許外藩人會覺得有趣吧,畢竟有禮樂歌舞雜戲等豐富的節目。
秦亮的心情也挺好,誰不喜歡被恭維呢?哪怕有些人語言不通,但相互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都有翻譯。
他坐在上位,感受著尊崇的愜意;同時因為參加了太多祭祀活動,加上昨晚守夜,此時又忍受著疲憊。
如同整個年關的氣氛,喜慶隆重之中,又帶著吵鬧和浮躁。
讓人們靜不下心來體會,在嘈雜喧鬧之間有些粗心,忙忙碌碌就過去了。可謂痛並快樂著。
正月初一的元旦朝會和宮宴過去之後,接下來幾天,洛陽宮便不再舉行較大的活動。按照習俗,人們在這段時間會走親訪友,朝廷也要讓大家能做自家的事,並有一些休息的時間。
直到正月初五,宮中才又在華林園設宴。
這次主要是皇親國戚、封侯貴族,重要大臣、及其家眷,還有俸祿待遇的誥命夫人。大抵屬於親友聚會。
隻不過皇室的活動,即便隻是這樣的聚會,也包含了征治象征。
譬如誥命夫人受皇後管轄,平日裡自然沒什麼機會,像君臣一樣頻繁經歷朝會禮樂,不斷強化身份地位。但誥命夫人拿著朝廷的俸祿,也得有一些時機,來確定這樣的尊卑禮製。
宴會地點依舊在景陽殿。
華林園很大,並非隻有景陽殿適合宴飲。隻因景陽殿位於西南角,離華林西門很近,方便大家進出。
其它的建築殿宇,因為隔著偌大的天淵池,路比較遠。天淵池北側,還有殿、觀、台、亭等各種各樣的建築,此時隻能遠觀。
這樣的宴會,氣氛要比宮廷賜宴隨意許多。
開始依舊有賀詞祝酒環節,酒過三巡,秦亮便帶頭離開了席位隨意走動。
主要是他坐在上位,即使是親戚,也不可能跑到上位旁邊說話。
但隻要人離開了那個位置,就能與親朋閒談交流,維持一下情分了。
長兄秦勝很快就來到了秦亮身邊,還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秦家以前人丁單薄,今年陛下可以發個詔令,選良家子入宮,多封一些妃嬪。」
嫂子先是附和了一句,然後瞪了秦勝一眼。
秦亮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嫂嫂莫不是以為,長兄有弦外之音、他自己想多納妾室?
不過秦亮還是笑著點頭:「兄長的話有道理,不過選人進宮暫時不必了。」
有些朝代的皇帝上了很多女人,並非身體特別好,主要是當作日拋,每個女子一生幾乎隻能被臨幸一次。
皇帝臨幸過的女人,不可能再放出去嫁人,短暫的一次享樂,代價太大!
秦亮當然做不出來那種事。而且他覺得妃嬪太多的話,可能顧不過來,自然不願意再去選不認識的女子。
大晉洛陽宮裡,除了那些近侍,大多人是乾活的普通宮女,服役期滿都可以選擇獲得錢財補償、然後離開宮廷嫁人。從根本上杜絕了文官憑想象寫宮怨詩。
他與大哥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不管是以前教導秦亮習武,還是成家的時候大老遠趕到洛陽來,都算盡到了兄長的責任。
長兄以前還時常念叨,阿母去世時叮囑過他,要照顧好兄弟。諸般瑣事,秦亮都記在心裡。
即使是嫂子張氏,以前經常嫌棄秦亮,實際上卻沒做什麼害他的事,並且照顧過秦亮的生活。
因此秦亮現在是皇帝了,大哥說話還是比較隨意,連封妃嬪的話都敢說。大概這就是問心無愧,心裡沒有虧欠。
不像白夫人與玄姬的關係那麼奇怪。白氏有時候委屈抱怨,甚至發瘋爭吵;平時又小心翼翼的,說話客氣得不像話,看不出來是母女、哪怕是養母女關係,簡直像是得了分裂症。
這時嫂嫂張氏有些口不擇言,說道:「我先去見皇後。皇後冷傲了一點,待人卻是真的挺好。」
長兄畢竟識字,果然馬上反應過來,皺眉提醒道:「好話到了汝嘴裡都不對,少說少錯。」
幸好此時身邊沒外人,此地小亭外麵,隻站著個女官莫邪,那是自己人。
一點小事,秦亮自然不願與張氏較真,於是他就裝作沒聽到,與長兄說起了別的話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