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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藍星的傳說故事之中,「撞鬼」代表的並不是完全的壞事。
青麵獠牙的怪物也就罷了。
若是能有些
北川郡,渾龍江。
八月既去,時到晚秋,江水之側,白葦搖曳。
風乍起,葦絮四散,漂到江水,附上了江中獨舟。
舟船艙室,傳出淡淡燈火,內有夜漁之人,正在秉燈擇網。
「人言,渾龍不可夜渡……」
「但黑石城武館納新,就在明日……」
「這趟險,無論如何也得冒得!」
借著昏黃燈火,可見這自言自語之人的朦朧麵貌。
其年歲不大,生的卻頗為壯碩,皮膚黝黝,相貌平平無奇,隻是一雙眼睛分外明亮。
再往下,又能看到其站的歪斜,右腳內翻許多,竟是個跛子。
跛腳少年名為江漁,是北川郡黑石城轄內的一漁戶。
此番冒險出船,隻因黑石城武館每兩年一次的「收徒納新」就在明日,而江漁緊了又緊,還是差了一小半的束脩。
武館納徒,先看骨齡,最多收下十八歲的弟子。
江漁已歲滿十七,若是錯過了此次「納新」,便再沒了踏入「武道修行」的機會。
須知,「萬般皆下品,唯有武道高!」
在這個階級森嚴的世界,唯有「開武脈,成武者」,才有機會在這方危險重重的天地間自由行走,才算是能真正變成那人上之人!
可武道修行一途,難度非同小可……
黑石城轄內人丁何止百萬,每年交齊束脩進入武館修行的適齡之人數不勝數,但在為期半年的課期,能成功開武脈之人,鳳毛麟角。
「習武」,本是江漁這種身份低微之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父母雙亡,加之又是個跛子,能在這階級森嚴的世道活下來已經是殊為不易……
但是江漁,卻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在八歲那年,他的父母被濤浪卷溺在了渾龍江,是村子教書的崔先生收留了他,三年之前崔先生染了癆症撒手人寰,臨終前的遺願就是那一封未能送出的信……
「月瀾城……崔紅袖……」
江漁不知道月瀾城在哪,但他聽說過,除了內城的武者大人,沒有人能對付荒野中的危險……更何況,他江漁還是個瘸子!
可蒙人蔭庇,他須知恩圖報……
為大丈夫,當一諾千金!
江漁早出晚歸在渾龍江跑了三年舟網,就是為了能有個「搏一搏」的機會。
也有渾龍江的漁人曾想修習武道,但被出言相譏,笑其自不量力,
「修習武道,耗資甚大!」
「農漁子弟,命在江中田間!」
「想染指武道,乃是犯了癔,癡心妄想!」
但江漁……
偏不信命!
他手上頗為麻利,動作之間已從網中擇下許多魚兒,但臉上凝重分毫未去。
晚秋時候,正是渾龍江的魚兒卵衍之時,江水肥魚頗多……
可江雨這網中沒一條「珍貨」,這一整網魚兒也隻能賣得一二十文錢,遠湊不上明日的缺口。
他提網將艙簾拉開,又站上了舢板,看著渾濁的江麵深吸一口氣,
「午夜將至……」
「就看,這最後一網了!」
渾龍江不可夜渡……
夜渡者,多有「不詳」!
前夜出船,隻能說是鋌而走險。
後夜出船,還沒人能活著回岸!
午夜之前,必須回去!
江漁手中漁網向斜上拋出,肌肉軋結的手臂先揮後甩,已將這張漁網灑的淋漓。
他雖年少跛足,但每日都不曾少了魚蝦腥味,如今早已是渾龍江上數得著的好漁夫!
夜色淡淡,舟船搖搖。
渾龍江上,已開始泛起一層薄薄灰霧。
開始收網的江漁,感受著手中栓繩沉甸,心中砰砰狂跳。
「這是……出「大貨」了?」
手臂張拉之間,小船搖晃的厲害,但江雨一全一殘的雙腳,卻如吸盤牢牢紮在舟上。
「青鯇,或是金翅珍?……」
「不,隻要網到一隻黃尾子,就夠了!」
這幾種魚兒都是渾龍江中的「珍味」,每一條都價值不菲,足夠江漁的銀資空缺!
江漁期待忐忑,將網拉回。而待將漁網收出水麵,心中卻一陣絕望。
網……
破了!
一塊三尺寬大的廢爛「舢頭」,齊滑的棱邊將漁網掛出個大大的缺口,正懸掛在了漁網之中!
漁網已破,裡麵沒有一條魚!
江漁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難道……」
「自己,隻能在渾龍江打一輩子的漁?」
「蒼天,何其不公!」
但他還是咬著牙,將漁網拽到了舟上,隨後開始向著岸邊操槳疾劃。
渾龍江上,灰霧漸濃……
午夜……
就要到了!
……
「渾龍江乃是『龍神大仙』的道場,到了晚上『龍神老爺』得來江裡洗澡哩!」
碼頭的老漁夫喬三是這麼說的,江漁卻不以為然。
這條橫貫黑石城南的渾龍江,江水濁濁,若真有「神仙老爺」,才不會在這黑渾的水中洗澡。
不過,渾龍江夜起晨散的「灰霧」,就是黑石城的大人們,也沒能給個靠得住的解釋,漁民們也隻當是神仙老爺的「迷眼法」了。
這種說法,江漁本也不太信。
春秋寒濕之時,天地多生霧雲,他便以為,這「灰霧」是渾江濕水,自然生出的。
可此時,江漁卻不得不信!
——他溺水了。
方才空網之後,江漁便向岸上疾劃,卻還是晚了一些。
待離岸邊隻餘十幾丈的時候,渾龍江的大霧就徹底遮蔽了他的視線。
下一刻。
一陣浪湧突然卷來,他便被卷下了舟船!
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漁長在江邊,自幼擅水,就是潮動之時,也敢駕船捕魚,不說到了「人舟合一」的境界,那也相去不遠了。
可此刻,他不但被卷下了船,甚至溺在了水中!
往日的水技一點也用不出,手腳不斷舞劃,身子卻如一塊重石緩緩下沉!
視線中黑暗朦朧,江漁在水中奮力遊動間,手卻終於碰到一塊硬物。
他將其抓住,卻發現這長度,似是剛才那最後一網,撈到「舢板」。
當江漁抓到了這塊木板,他的身子終於不再下墜,而開始緩緩上浮,呼吸間就已浮出了「水麵」。
濃稠的灰霧,依然是視野中的全部……
但耳邊卻沒有一絲水聲……
江漁瞬間便斷定,
——這!不是渾龍江!
周遭靜謐的有些詭異。
而這塊僅僅三尺見方的舢板,托著江漁的身子在水麵上,卻穩如一艘五桅大船!
江漁按了兩把,隨後掙紮的爬了上去,心中才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這是……入了魔障?」
他看向四周的灰霧,卻隻能瞧出舢板周邊的一尺距離……
他試著用手在水麵劃動,可身下的舢板卻不動分毫!
饒是江漁心性堅韌,在這灰暗之中一時也沒了主意。
他不敢呼救。
崔先生曾教過他,「如果淪入黑暗,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沉入黑暗……」
可當他伏下身子看向水麵,卻不禁毛骨悚然!
——圍著舢板四周的水麵下,竟不知何時飄散了四五顆乾癟的頭顱!!!
那些人頭明明浸泡在水中,卻沒有一絲浮腫,眼窩深陷,咧到了耳根的嘴巴一張一合,正仰麵朝上的死死盯著自己!
「這……是什麼!」
江漁的身子不由的有些顫抖,僵在舢板上的身體再也不敢動彈。
直到手邊傳來了一陣難忍的劇痛,他才回過了神……
隻見右手的虎口處,不知何時多了個黑色的牙印,明明沒有滲出鮮血,卻好似在他手上生生砸入了一排鋼釘!
劇烈的疼痛,讓江漁的心神甚至都有了一瞬間的模糊!
「不好!」
「剛才劃水的時候被這鬼東西咬到了!」
江漁的心頭一緊,強忍著劇痛在舢板上開始摸索……
到現在,江漁已經斷定自己撈到的這塊舢板絕非凡物!
這片神秘的水域似乎可以沉溺萬物,不但自己差點淹死其中,甚至這幾個頭顱模樣的怪物都不能從水麵躍出。
但是這塊舢板,卻在水中牢如島嶼……甚至,它還能散出照亮四周的一些光線!
江漁終於從這塊看似破舊的舢板上,摸到了一根翹起的生鏽鐵釘……
他試著將鐵釘拿起,下一刻眼前就是一陣恍惚!
第二章典船入城
曦光點破了黑暗,又是一日清晨。
渾龍江上的濃霧剛消失不見,而長金碼頭就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與其說長金碼頭是個碼頭,倒不如說是個「漁站」更合適一些。
畢竟在這個世界,少有人敢離開黑石城的地域順著渾龍江乘舟遠行……
來這裡的,幾乎全是江中乞食的漁夫!
而這處碼頭作為怒江幫手底下的買賣,加之有城衛大人背書,壟斷了渾龍江上九成的漁獲生意!
——入黑石城的進門費雖隻要三文錢,但城中魚市卻是怒江幫壟斷的買賣。
幾十條舟船排在江岸,開始逐個將漁獲論斤稱兩,誰都知道長金碼頭收貨的價格雖低,份量上卻還算公道。
江漁,也在此列。
他黝黑的臉上有些蒼白,眼眶之中布滿了血絲,滿是憔悴的模樣,一邊撐槳前劃,一邊打量著掛在手腕的那根鏽釘。
昨夜他誤入了那處詭異的湖泊,拔出鏽釘之後,竟又回到了江岸。
隻是撈到的那張舢板消失不見,手中卻落獲了一顆鏽釘。
一夜未眠之後,他便來到了碼頭賣貨。
莫管昨夜是撞了鬼還是入了魔,可今日的黑石武館的納新,江漁絕對不會錯過!
哪怕是孤注一擲!
「瘦魚三十五斤,作價二十文!」
碼頭過秤的黑衣扔來了半吊錢,江漁卻沒有將船劃走,而是拱了拱手指向了自己身下的黑舟,有些不舍的說道,
「黃管事,我要典賣此船!」
此言一出,那黑衣人神色不禁有些訝然,
「賣船?!江瘸子,你可想好了?!」
無怪過秤的黃老八如此驚訝。
對於漁夫來說,舟船說是其身家性命也不為過,長金碼頭雖也做易賣船隻的生意,但不到山窮水盡,沒人會來典賣船隻!
對於江漁來說,也是如此!
若是此次習武不能有成,他便再無退路!
江漁心中也有不舍……
但他,決不後悔!
又和黃老八談了幾句價錢,江魚方才跟著他走入了一處船艙,再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多了五兩碎銀……
武館束脩要足足二十兩白銀,換做銀錢也就是兩千文!
在黑石城,三文錢便能買一個白花花的大饅頭,這種巨資,除去黑石城內的富戶人家,尋常百姓根本就不可能拿出來!
噙首江田的農漁子弟,沒人敢像江漁這般使出全部身家去博一個希望微渺的可能!
但江漁交付了船隻之後,卻找了個角落蹲了下來,絲毫沒有離開碼頭的意思……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碼頭的舟船基本散去,他才又找上了套好了車馬準備向城中運送漁獲的黃老八,將今日賣魚的那幾十文錢塞了過去,
「黃管事,在下有一事相求……」
「崔師生前曾在黑石城有門親戚,我欲上門投奔,還望黃管事能捎鬆我一程!」
這,也是江漁來碼頭的目的之一。
正所謂「事以秘成」,江漁三年以來行事孤僻低調,生怕有人注意到自己。積攢銀錢不易,而黑石城並未什麼善地,若是被歹人盯上,隻怕多年努力一朝付諸東流!
更何況如今江漁身上攜著巨款,若是被人搶奪,隻怕自己區區一個跛子難護周全!
武館納新之日,黑石城外每每生出許多生死事端!
而在長金碼頭秤魚送魚的怒江幫幫眾黃老八,曾在故去的崔先生席下學過三個月的書文,能和自己算半個同門,無疑是捎送自己的最佳人選,
——怒江幫凶名在外,就是其幫中的嘍囉也不是誰都敢輕易招惹的,
銀錢到手,黃老八板著的一張馬臉才咧開了嘴巴,口中的江瘸子也變了別稱,滿臉堆笑,
「師弟!好說好說!」
「既是崔師的城內故交,待卸了貨,我也挑上幾尾肥魚共同拜會一二才是!」
江漁陪笑兩句,幫著黃老八剎緊了捆繩,便跨上了這駕掛著怒江幫布旗的馬車。
***
日頭漸高,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江漁終於看到了黑石城那高大的城牆。
盡管江漁不是第一次來到黑石城,可每次見到那足有四五丈高的黑色城牆,都會心生感概。
黑石城占地頗廣,尚不知又是何等的偉力才能構築出這般恢弘的堡壘!
和所有土生土長的鄉民一樣,黑石城已經是江漁去過最遠的地方了。
至於更遠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