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崔氏一族欺負你,你要同我說,若是你嫁了人,他對你不好,也要同我說。」
「還有,若是燕渡那小子還是你孩子,記得要替我打他一頓,這是他欠我的,還有還有.....」
他語速極快地交代了許多,仿佛一息都不敢停歇,生怕她再開口攆他。
崔姒這一次倒是沒有再與他計較,靜靜地聽他說,還不時地點頭應承,她就不信他能就這樣一直說下去。
反正他已經答應了,今日過後,或許便不會相見了,他想多拖一會兒,她也不計較了。
月光從窗戶灑了進來,眼前的男子絮絮叨叨,一字一句,似乎都是滿心的期盼和期待,再或是,他更期待於在某一句,能讓她回心轉意。
可惜說得嘴巴都有些發乾了,眼前的人也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絲毫動搖的跡象都沒有。
崔姒道:「回去吧。」
不必再白費力氣了。
「那我走了。」
「好,轉過頭,就不要再回頭了。」崔姒如是道。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便不要再拉拉扯扯了吧,又不可能再回頭,越是拉扯,反而叫人心裡不是滋味。
「也好。」燕行川捏了捏手指,故作輕鬆地緩了一口氣,抬頭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仿佛想將她的模樣記住。
良久,他才是轉身往窗邊走去,待走到窗邊的時候,他突然又忍不住,轉身跑了回來,伸手將她抱入懷裡。
他幾乎是想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她抱住,可又怕自己太過用力傷著她了。
「阿姒...崔姒,你好生絕情啊,當真隻能是這樣了嗎?當真是要棄了我,讓我痛苦一世,才覺得解恨嗎?」
世間上哪裡有什麼來世?
哪來的來世!
能再得一世,有重頭再來的機會,已經是難得。
還能有下一世再相逢?
他都不敢去想。
「你要怎麼樣都可以,什麼樣都可以,求隻求你別這樣......」
崔姒被他抱得緊,險些沒背過氣來。
察覺到似有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她的脖頸之間,她頓了頓,放棄了掙紮。
見他如此難過,其實她心裡也不是沒有觸動,但她這人向來清醒。
上一世跳過的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跳了,上一輩子吃過的苦再也不會吃了。
他對她再多的深情,再多的不舍,可他在做出選擇的時候,不也是照樣選擇傷害她。
崔姒道:「我並非是為了報復你,也並非是想讓你痛苦,這隻是我所求的人生罷了。」
「像是上一世,我選擇了你,是因為你能帶給我我想要的人生,而今生想要的已經不同罷了。」
「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做皇後。」崔姒語氣平靜,「我大約是不曾同你說過吧,你隻知道林清凝想做皇後,便要成全她,而我所求的,我辛辛苦苦十幾年才求來的,本該屬於我的,卻讓你給了旁人。」
「誰要同你歸隱山林,我是要做皇後的!」
燕行川愣住了。
不過他立刻便道:「你想要,那就給你,都給你!」
隻要她肯在回頭了,要什麼都成!
崔姒搖頭:「太遲了,我現在已經不想要了,你便是將東西送到我手裡來,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破鏡難圓,覆水難收,時過境遷,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行了,快走吧,事不過三,我不想再說第三遍這句話了。」
「我現在好聲好氣地和你說話,你應該也不想惹我生氣吧?」
燕行川頓了頓,到底還是將手鬆開,然後一步一步地往窗邊退去。
待走到窗邊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才從窗戶跳了下去,消失了蹤影。
崔姒見人走了,雙腳一癱,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她愣愣地看著地麵,一時間心緒十分的復雜。
有終於解脫了鬆快,也有莫名的失落。
她忽然笑了一下,笑著笑著,臉上的笑容又淡去,不知何時,竟然有一滴眼淚落在了地麵上。
她快速地伸手擦了擦,然後慢慢地爬起來,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
沈陌在青梧院外麵等了一個多時辰,都不見燕行川出來,等了又等,實在是等不下去了,便翻牆進了院子。
目光掃過院子,見燕行川便坐在院中梧桐樹的樹乾上坐著,抬腳在地上一蹬,然後飛身上了梧桐樹,落在了燕行川身邊。
他壓低了聲音:「主上,該回去了。」
燕行川僵硬地扭頭看了他一眼,卻沒動。
沈陌察覺到事情不對,便問他:「您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我心傷。」
「心傷?」沈陌外頭想了想,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表示不理解。
正在這個時候,有一隻酒杯從屋子的窗戶裡丟了出來,摔在簷下,發出一聲破碎響聲。
沈陌頓住。
燕行川有些僵硬地扶著樹乾起來,然後對沈陌道:「再留下便惹人嫌了,你扶我一下,我們走吧。」
「哦哦,好......」沈陌心中好生奇怪燕行川怎麼要人扶了。
難道是不太行?
還是這屋裡的崔六娘子就是一隻吸人精氣的狐狸精?
沈陌想想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燕行川的目光滿是同情。
主上真有勇氣,這樣的娘子都敢要。
沈陌將燕行川扶著回了雅園,正想走,又被留下來陪同一起喝酒。
陪同就陪同了,可眼見自家君主是一口酒一口酒往嘴裡灌,像是借酒消愁,寧願長醉不願醒的模樣,沈陌又是皺眉又是好奇。
「主上,崔娘子到底是做了什麼了?」
「她不要我了!」
沈陌聽到這話,倒是長鬆了一口氣:「這多大的事情啊,您先前不是說了嗎,若是崔氏不肯,那強娶就罷了,先將人搶到手,其餘的日後在徐徐圖之。」
「不搶了......」燕行川抓著酒壇的手都在顫抖,「她不樂意嫁我,她隻想此生與我毫無瓜葛,你說,這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呢?
該如何才能讓她回頭呢?
燕行川已經想了很久很久,卻是想不出法子來。
他抓著酒壇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割破,有血跡從上麵流了下來,弄得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血糊了一片。
沈陌嚇了一跳,想要給他看看,又被他推開。
這瞧著好似真的被傷著心了。
沈陌想了想道:「要不...要不您給崔娘子做小的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