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過中天後,古天大街上依舊是燈光熠熠,道路兩旁的商鋪裡人聲鼎沸,熱鬧極了,而那些充斥著紙醉金迷的風月場所,不知讓多少人沉淪在燈紅酒綠、聲色犬馬的氣息中,難以自拔。
齊雲軒三樓,陳無炎凝望著窗外的燈火輝煌,臉上卻是陰雲密布,雙眼更泛著一絲森冷的寒光。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地關上窗戶,拉上床簾,緩緩走出了房間。
此時在包間的大廳中,龍陽城六大門主赫然在座。他們幾人臉色也頗為陰沉,默然不語。尤其是天陽老人,他低眉垂目,嘴唇微微翕動著,似乎在低聲默念著什麼,隻是沒人能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麼,整個大廳裡的氣氛顯得十分壓抑。
「王洞主,你門下那位弟子他現在傷勢如何?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盡管直言。」陳無炎冷漠地掃了柳無實和天陽老人一眼,打破了大廳裡的沉默。
王靈沖趕忙起身,道:「多謝城主關心,西玄這次傷得十分嚴重,雖然血是止住了,但他左臂被絞碎,隻怕會落得個終身殘疾。」說到此處,他臉上滿是憂慮與痛心,張西玄本是門派的希望,如今遭受如此重創,實在太可惜了。
陳無炎走近王靈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個倒不打緊,聽那月神殿主的意思,水月閣似乎有秘法能令人的斷臂重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明天我就陪王洞主一起去水月閣,不管花多大的代價,也請她們替張西玄療傷。」
王靈沖忙抱拳朝陳無炎恭敬一禮,感激地道:「那我就替西玄多謝城主的大恩大德。」
陳無炎請王靈沖坐下後,目光看向玉修彥、李繼源、淩月涵,一臉關心地道:「玉穀主、李殿主、淩門主,你們門下那幾個弟子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玉修彥起身,輕嘆道:「回城主大人話,孫天江他並沒有遭到什麼傷害,隻是現在情緒十分抑鬱、低落。唉,沒想到那個影月殤年紀輕輕的,心機這麼深,手段又毒辣惡毒,先對天江進行侮辱,又突施殺招,這對他的心理產生的沖擊過大,隻怕短時間內緩不過來。」說著說著,他搖了搖頭,話語中充滿了無奈。
一旁,李繼源語氣略顯遺憾道:「大人,我伏龍殿弟子也沒什麼事,隻是消耗過大,靜心調息幾日便可恢復。」
這邊,淩月涵心思縝密,她觀察了一下情況,見陳無炎似乎故意冷落柳無實和天陽老人,微微猶豫了一下,道:「城主大人,今天的比武,鳳陽城竟有五位弟子進入前八,而我們龍陽城隻有柳老和天老門下弟子闖入,看樣子,也隻能靠他們來替龍陽城挽回顏麵了…」
一聽這話,陳無炎怒哼一聲,當下沉著臉,走到大廳的窗前,背對著眾人,冷笑道:「是啊,這次柳葉門和紫陽閣可謂大出風頭,神氣十足啊,要是他們最終擊敗了鳳陽城,隻怕屆時連我這個城主都不會放在眼裡了!」他的話語中充滿了不悅與猜忌,顯然對柳無實和天陽老人十分不滿。
柳無實聞言,便知因由,又和天陽老人對視了一眼後,起身道:「城主大人,您是誤會我和天老了,當時之所以未曾征詢您的意見,一則是因為要安撫南宮天涯的情緒,以免他真的會對龍陽城參賽弟子出手,此外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天老,我看這件事還是你來向大人解釋說明一下。」
天陽老人微微點頭,看了王靈沖等四人一眼,緩緩走近陳無炎,道:「城主大人,你可曾還記得海神島上的那座祭壇,我記得當年您初到龍陽城時,還親自領著各大勢力去祭祀了一次…」
聽到海神島三個字,陳無炎扭頭看向天陽老人,眉頭微微一皺,道:「這個我自然記得,龍陽城地處陵陽半島的東側,三麵環海,很多人以從事捕魚為生,常年出沒在驚濤駭浪中,而那座海神島恰巧處在漁船的必經海路上,島上立有一個古老的祭壇,每年都有很多漁民去祭祀,期許海神的庇佑。久而久之,龍陽城便形成了在海神島舉行春秋大祭的習俗,依我看,這些習俗也隻不過是求個心安而已…」
天陽老人望著窗外的華燈,蒼暮的雙眼漸漸泛起了一絲淡淡的光華,他的思緒一下子穿越了四十年的崢嶸歲月,又回到了那個熱血奔騰、快意恩仇的年代。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復雜,既有懷念之意,又有幾分難以言說的凝重。
看著天陽老人怪異的神情,陳無炎臉色微沉,冷冷道:「天老,你突然提起那座海神島,難道說這兩件事情之間有什麼瓜葛?」
此時,大廳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天陽老人身上,大家都在等待著他的回答。天陽老人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隨後便向眾人講述著海神島的故事。突然,不知從哪吹來一陣怪風,大廳裡的蠟燭瞬間熄滅了幾盞,黑暗籠罩了部分角落。
「四十年前,柳老和我同為龍陽城年輕一輩中的翹楚,無論是修為,還是天賦,或者謀略,我倆可謂皆在伯仲之間。年輕氣盛,誰不想爭那龍陽城同輩中的第一人的稱號呢?於是,我倆便相約在海神島上決鬥。那一戰,真是天昏地暗,從白日打到黑夜,又從黑夜戰至白晝,整整兩天兩夜,直打得我們筋疲力盡,卻依舊難分高下。」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眾人回到了那個激烈的戰場,眾人都沉浸在他的講述中。「那幾日雖說恰逢天文大潮,但不知為何海水漲勢卻十分迅猛。等柳老和我察覺有異時,原本五十多米高的海神島,僅有山頂的那座祭壇還露在海麵上。」
身後的王靈沖聽到這裡,臉色頓時大變,刷地起身,沉聲道:「柳老、天老,怎麼這件事從來沒有聽你們說起過?」
柳無實轉身,看到王靈沖一臉緊張的樣子,不禁愣了一下,問道:「怎麼,王洞主,難道你也知道那件事?」
王靈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諸位,本來這件事是本門的絕密,不過柳老和天老既然已經遇到了,那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據我靈山洞創派祖師遺存下來的手稿描述,當年他也曾去過海神島上的那座祭壇,經過仔細的勘查,他發現建造那座祭壇的材料並非陸地上所有,而是來自深海中浸泡千年的珊瑚石以及萬年海獸的屍骨。」
李繼源聽聞此言,驚呼道:「王洞主,你沒和我們在開玩笑吧,據我所知,那千年珊瑚石隻在海麵下千丈的海底才能生長,而萬年海獸的屍骨更是罕見!不要說我們這些人了,即便是天仙級別的高手,若是沒有足夠強大的防禦措施,也難以承受那種程度的水壓!」
王靈沖不滿地瞪了李繼源一眼,怒哼道:「李殿主,我就是再無聊,也不會拿本門創派祖師的手稿來開玩笑吧。」
玉修彥見狀,走近王靈沖,打著圓場道:「王洞主,李殿主說的也都是實情,我想他並非存心質疑你的話,你就不要太在意了,那手稿上還說了些什麼?」
王靈沖搖了搖頭,道:「除此之外,那份遺存的手稿上再無其他的記載。不過,據本門的靈山秘誌記載,那位創派祖師去了海神島三日後才回來。回來時,他神色凝重而詭異,一言不發,似乎是受到了什麼極大的刺激一樣…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月,他竟溘然仙逝,彌留時隻斷斷續續地重復著一句話。」
「他說了什麼?」一直鐵青著臉的陳無炎,此時也被這個神秘的海神島勾起了極大的興趣,忍不住開口問道。
王靈沖頓了頓,眼神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低聲道:「那創派祖師眼睛死死地盯著海神島的方向,嘴裡重復說什麼『水淹海神壇,七鮫共聚首』。柳老,你和天老是不是也在海神島上遇到了…鮫靈?」
淩月涵忍不住插話:「鮫靈?那可是傳說中的海獸,有說它們的眼淚是海之精華,乃療傷聖物,對於靈師而言,更是無價之寶。又有說鮫靈生性凶殘,以萬物為食,那些出海捕魚的漁民,大多遭遇的海難,都是因為它們在興風作浪,向撈點果腹之物…」
「天生萬物,自有善惡之分,即便是在我們人類中,有為非作歹者,有笑裡藏刀者,有包藏禍心者。說句不中聽的誅心之論,人類既能出海捕魚,那麼那些海獸又有何不可捕食人類?當年,那些鮫靈確實想滅殺了柳老和我,以免泄露了它們的秘密,但最終還是對我倆手下留情,放我們回來,這比起人類當中那些一味想殺人滅口者,要強上百倍千倍。它們的這份不殺之恩,老朽將永世不忘。柳老,你說是不是?」天陽老人此時打斷了淩月涵的話,緩緩開口道。
柳無實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復雜的神色,道:「天老所言甚合我意,那些鮫靈對我倆有恩,我們豈能做一個忘恩負義之徒。」
陳無炎聞言,眉頭一皺,他的目光中透著疑惑與急切,道:「二老,你們說了這麼半天,隻說了海神島上麵的那座祭壇和鮫靈有關,我還是沒聽明白,這件事和他南宮天涯有何關聯?」
天陽老人不慌不忙,捋了捋胡須,反問道:「大人,你還記得水月閣那叫林淞的弟子,他是如何擊破蕭菱拍出的五重碧波疊浪的?」
陳無炎怔了一下,腦海中開始回想那一幕。「當時隻看見波浪中泛起一股青色霞光,接著便炸開了…難道說和那青霞有關?」
天陽老人緩緩地道:「那股青霞散發出的氣息,和四十年前海神祭壇上的一幕何其相似!我敢斷定那個叫林淞的水月閣弟子,必和那些鮫靈有關聯。」
陳無炎眯起了眼,眼縫裡卻透露出尖銳光芒,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質疑:「這些年我在鳳陽城安插了不少眼線,據回報說,那叫林淞的不過是一個獵人的兒子,此前一直住在荒野小山村裡,就算是加入水月閣,也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再說了,這鳳陽城離海邊有好幾萬裡遠,他和鮫靈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處去,何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令人不解!」
柳無實道:「這件事的因由,怕是隻有林淞他自己知道…但不管如何,他既然和那些鮫靈有淵源,那麼天老和我就得以禮相待,在這件事情上,還望城主大人體諒。」
陳無炎請六大門主坐下後,背手嘆道:「這鳳陽城果然是藏龍臥虎,先是出了個心狠手辣的影月殤,現在又多了個和鮫靈有淵源的林淞,還有那個水清嫿也絕非什麼等閒之輩…幸好我們促成了這次雙城比試,提前了解到這些弟子的情況。接下來的這幾年,諸位要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價培養那些被你們雪藏起來的精英弟子,以期在聖盾宗大賽中嶄露頭角,不負我龍陽城之威名啊!」
幾位門主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便紛紛起身道:「我等願一切都聽從城主大人的吩咐。」
陳無炎微微點頭,轉身緩緩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冷峻的臉上寒意一閃而過,沉吟道:「那個南宮天涯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他今天的那個樣子,似乎一發怒就會失去理智,而且殺氣騰騰的…哼,這倒也不失是一個好機會,如果我能控製他,便可以…」想到這裡,他陰森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一個陰狠歹毒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慢慢醞釀著。
繁華的鳳陽城,表麵上看上去熱鬧非凡,車水馬龍,但在這光鮮的背後,卻隱藏著無數的攻訐與罪惡。同樣千裡之外的一片森幽密林裡,也並非表麵上那般寧靜,在地下深處的血靈大殿中,一股滔天的怒意如火山爆發,勢不可當!
血靈大殿上,血靈彤萱一臉陰沉地坐在赤炎琉璃椅上,眼中的怒火將四周的空氣灼得扭曲變形,強大的氣勢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一旁,朱雀看著怒火中燒的血靈彤萱,不敢上前勸慰,神色顯得十分拘謹。而在大殿的下方,曹天瑞整個人緊緊地匍匐在地上,他渾身微微打著寒顫,瑟縮成一團,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啪的一聲大響,血靈彤萱一掌拍在手邊扶手上,滿臉怒容地站了起來,恨恨地道:「可惡啊!我真是太小看水月閣了,沒想到就那幾個小賤人,居然將魅兒弄得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地步,可恨至極!」
朱雀見此,微微猶豫了一下,向前一步,輕聲道:「師父,我聽綠盈說,幻魅姐姐這次傷得極重,她回來時幾乎氣息全無,不知她現在情況如何?」
看了看朱雀,血靈彤萱臉上怒容才緩緩退去,沉吟了一下,嘆道:「她的內外傷都很重,但不會危及性命,眼下最為棘手的,還是盤踞在她體內的那股怪力…似乎蘊含著冷月之華和湮滅之氣,我嘗試了好幾次,竟無法將之清除…」
朱雀臉色一愣,沉聲道:「連師父您親自出手都無法將那股怪力清除,這似乎不太可能啊,水月閣有這樣的高手嗎?」
血靈彤萱擺了擺手,對朱雀說道:「也並非如此,魅兒兩次施展赤焰歸心術,導致經脈受損嚴重,她又催動燭燼炎陽訣,令靈晶的晶心遭到毀傷,因此我也不敢施加太大的力度,以免她的經脈承受不住,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朱雀眼神瞬間大變,驚呼道:「燭燼炎陽訣!這怎麼會這樣,那幻魅姐姐她現在豈不是…」
血靈彤萱長嘆一聲,默然許久,微微搖了搖頭,道:「燭燼、燭燼,自然是油盡燈枯…現在她的修為已衰退到九重靈王,這對她的打擊極大,再加上那股怪力時不時地發作,她整個人痛不欲生。煒婷,我打算派你將魅兒送回幽冥魔淵,或許大人會有辦法治療她。」
朱雀有些猶豫,道:「師父,眼下雪姐姐不在血靈大殿,若是我再帶幻魅姐離開,這裡的人手會不會不夠用啊?」
血靈彤萱緩緩坐下,道:「這不打緊,我已用魔焰傳書通知幽惑,讓她即刻趕過來,此外再算算時間,花兒和月兒也差不多該到了,人手倒也足夠用了。」
朱雀微微點頭,目光一轉,看向趴在地上的曹天瑞,道:「曹使者,今天雙城比試情況怎樣,那個自命不凡的影月殤表現得如何?」
曹天瑞一直蜷縮在地上,此時他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趕忙抬起頭來,恭恭敬敬地道:「回朱雀姑娘,影少爺今天表現得十分出色,已經順利進入八強了,而且他兩場比賽都隻用了一招,便逼得天陽老人和玉修彥出手中斷了比試,現在他人氣極高,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次雙城比試的冠軍非他莫屬…」
「什麼,一招就逼得天陽老怪出手了?曹天瑞,這是怎麼回事,影月殤他到底用的是什麼招式?」血靈彤萱聽著不對,眉頭微微皺了皺,便打斷了曹天瑞的話。
察覺到血靈彤萱語氣有變,曹天瑞臉色一緊,連忙道:「啟稟大人,在和紫陽閣弟子比試中,影少爺施展出幽炎滅度,而後對陣逍遙穀弟子時,他催動了孿星熒惑,由於這兩招殺傷力巨大,天陽老人和玉修彥不得不出手護佑其門下弟子,並主動認輸了。」
血靈彤萱臉色一變,立馬起身,怒喝道:「曹天瑞,我不是讓你告知影月殤,要他務必隱藏實力的嗎?這一招獲勝,實在太引人注目了,而且那幽炎滅度和孿星熒惑可是能隨便施展的嗎?」
曹天瑞身子一震,趕忙解釋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已多次叮囑過影少爺一定要隱藏實力,不可鋒芒畢露,但他對這些話根本置若罔聞,而且他還、他還說了一些關於大人的很難聽的話…」說到這裡,他故作支吾,同時用眼角的餘光快速掃了血靈彤萱一眼,似乎在暗中觀察她的反應。
血靈彤萱聽到這裡,眯起了眼,冷哼一聲,道:「哦,那他都說了些什麼?」
曹天瑞看了血靈彤萱一眼,張口欲言,但不知何故又窒了一下,片刻後才緩緩地道:「他說大人您隻不過是他師父的、他師父的一條狗…根本沒資格對他發號施令…」
「混賬東西!他竟敢這麼說!師父,影月殤那小子實在太張狂了,就讓我去教訓他一頓!」朱雀聽到這話,頓時勃然大怒。
血靈彤萱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信的樣子,沉默半晌後,道:「曹天瑞,這是他的原話,還是經過你添油加醋的?」
曹天瑞心中一震,忙避開血靈彤萱尖銳的眼神,嘴上卻道:「大人,屬下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騙您,這就是他的原話,您若不相信我,可以把雪大人召回來詢問,當時她也在場。為了這件事,雪大人和影少爺爭吵過好幾回了,二人鬧得很不愉快。」
朱雀怒道:「師父,那小子原就狂妄自大,這是有目共睹的,現在又如脫韁野馬,若任由他這麼胡來,必會破壞您原有的計劃…」
血靈彤萱揮了揮手,示意朱雀不要說了,沉吟了半晌後,回頭看向曹天瑞,冷冷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就先起來吧,今天是雙城比試的首日,期間還發生了什麼值得注意的事?」
曹天瑞恭敬應了一聲,緩緩站了起來,但仍低垂著頭,站在那裡。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仔細講述著今日雙城比試中的一些情況。
當聽到南宮天涯發生異變時,血靈彤萱皺了皺眉,開口道:「全身彌漫著陰森的戾氣,散發出強烈煞氣的黑風暴,曹天瑞,你是怎麼看這件事的?」
曹天瑞偷偷看了血靈彤萱一眼,那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他沉思片刻後,道:「以屬下愚見,那南宮天涯虛偽至極,他自詡自己是正派人士,卻暗中修煉了什麼陰邪的法訣,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之徒罷了!」他心裡清楚,南宮天涯的情況遠非如此簡單,實際上他早已看出南宮天涯被什麼陰邪的祟物附身,但他絕不能當著血靈彤萱的麵說出來,否則極其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
血靈彤萱緊緊地盯著曹天瑞,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體,把他看個清楚。過了好一會,她才開口道:「好了,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你還是趕緊返回鳳陽城。回去後,你告訴影月殤,若是他再這麼一意孤行,而破壞了夜幽邪大人的計劃,這個後果由他自己來承擔,屆時休怪我不講情麵了!」
曹天瑞應了一聲,朝血靈彤萱與朱雀行了一禮,這才緩緩退出了大殿。他的背影略顯沉重,每走一步似乎都帶著無盡的心事。
望著曹天瑞消失的背影,朱雀走近血靈彤萱,輕聲道:「師父,你不相信他?」
血靈彤萱看著朱雀,又沉思了片刻,道:「不知怎麼的,我發現我一直都無法看不透他,你別看他剛才畏畏縮縮的,可我總感覺他似乎有什麼事瞞著我…算了,或許是我多心了,畢竟他中了凝血殘魂咒,若是對我陽奉陰違,我隨時可要了他的命。煒婷,你快去收拾收拾,等天一亮就騎上血瀾追風雕,送魅兒回去療傷。還有一件事,你回到魔淵後,請夜幽邪大人摘去封印血雕力量的符咒,我要讓它恢復至巔峰狀態,以應對不時之需…」
東方,天際開始升起一輪紅日,那光芒如金色潮水般迅速蔓延開,大地在一轉眼間就明亮了起來,鳳陽城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一早,城中熱鬧非凡,居民們聚集在大街小巷,談論的焦點仍舊是昨天的雙城比試。畢竟在已經確定的七個名額中,鳳陽城竟占了五席,與龍陽城相比,保持著絕對領先的優勢,這讓鳳陽城的居民們個個臉上都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除此之外,眾人也都十分關注南宮天涯的情況,尤其是昨天目睹他發生異變的那些人,經他們添油加醋地誇誇其談,一時間謠言漫布,言人人殊。有人說南宮天涯是被惡魔附身了,也有人說他是修煉邪功走火入魔了,總之各種說法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午後,原本靜僻的水月閣突然熱鬧了起來。七輛豪華而寬敞的馬車有序的停靠在大門外,隻見陳無炎和龍陽城六大門主,並一眾高手與弟子從馬車上緩緩走了下來。
眾人剛下馬車,水靈盈月就迎了上來,十分熱情地道:「陳城主和六位門主大駕光臨,今日水月閣真是蓬蓽生輝,盈月本該親自遠迎,奈何閣中事務繁忙,實在無法抽身,還望諸位見諒。」
陳無炎笑道:「閣主言重了,今早我龍陽城剛派人遞上拜帖,這下午就來水月閣拜訪,實屬唐突冒昧之舉,還請水靈閣主千萬不要見怪啊,哈哈哈…」
談笑間,柳無實、天陽老人、王靈沖等六大門主,都和水靈盈月相互客套了幾句,氣氛十分融洽。
水靈盈月看著陳無炎,道:「陳城主,家師得知您率六位門主前來,她早已在仙宮大殿恭候多時,請隨我來。」
陳無炎笑道:「想不到我們這次突然來拜訪,竟然連老閣主都驚動了。前一次在上陽街上,我們本該當麵向老閣主問好的,隻可惜去晚了,未曾見到她本人,不知她近況如何?」
水靈盈月一邊陪同陳無炎入閣,一邊笑道:「多謝陳城主關心,家師身體康健,她這些年一直在閉關修煉,平日裡我也很少能見到她…今早我收到您的拜帖,得知龍陽城諸位高手要來,於是將此事稟告家師。家師知曉後,說陳城主和六位門主乃十分珍貴的客人,她要親設盛筵,歡迎你們。」
陳無炎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僅僅一瞬間就消失了,回頭看了看柳無實等人,道:「看樣子,老閣主還真是挺重視我們啊,真讓我等受寵若驚啊,哈哈哈…」
身後,柳無實等幾位門主也隻是微微一笑,而其他高手和弟子則觀看著周圍的景致,隻見眾人麵帶驚異之色,顯然被水月閣清幽的環境所折服。那蔥鬱的樹木,潺潺的溪流,仿佛都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讓人不禁好奇這水月閣中到底還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眾人沿著蜿蜒的小徑前行,不多時便來到仙宮大殿前。陳無炎遠遠便望見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美婦站在大殿台階上,趕忙走上前去,恭敬道:「想必您就是水寒汐老閣主吧,在下陳無炎,今日冒昧前來,還請老閣主見諒。」
水寒汐微微一笑,道:「陳城主您太客氣了,您身為龍陽城城主,身份尊貴,無須多禮。柳老、天老、我們也好久不見了,看二位的氣色,還真是老當益壯啊。不知這四位門主如何稱呼?」
陳無炎請出王靈沖四人,逐一將他們介紹給水寒汐認識,並對四人大加誇贊,稱他們為龍陽城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聽完陳無炎的介紹,水寒汐一邊請眾人入殿,一邊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此話還真是不假,龍陽城四位門主俱是青年才俊,前途無量,真是令人羨慕,不似我等垂垂老矣,已是暮色晚霞了…」
一旁,柳無實輕嘆道:「這說到老啊,我和天老確實已是白發蒼蒼,滿臉皺紋,反觀老閣主卻是美麗不減當年啊,容貌居然未有一絲變化,真是羨煞我二人也。」
「哈哈,今日一見,我發現老閣主和水靈閣主竟儼然如姐妹一般,真是青春常駐,美麗如昔。」看見水寒汐魅力不減當年,天陽老人也不覺輕嘆一聲道。
水寒汐含笑道:「二老真是抬舉我了,你們二人能者多勞,不似我天性慵懶,早早抽身,落得個清閒自在,慚愧,慚愧啊。」
對於水寒汐這番話,龍陽城眾人都一笑而過,他們何嘗不知道,水月閣能有今日的成就,水寒汐功不可沒。但他們也在心中暗自思索,對方如此年輕的容貌背後,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功法或寶物呢?
來到仙宮大殿裡麵,水寒汐請眾人依次坐下後,便喚來侍女奉上清香凝醇的茶水與新奇的果點。
聞著這股茶香,陳無炎便覺得心神為之一輕,他端起蓋碗一看,發現整盞茶水清新而淡雅,淺嘗一口後,竟發覺內心積聚的鬱氣瞬間煙消雲散,再嘗一口,他隻覺得整個人頓時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好茶…」陳無炎一口氣連說了三遍,接著竟當著眾人的麵,也不顧什麼城主的風度,直接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柳無實等人見此,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他們都端起桌上的蓋碗,如鯨吸牛飲般喝完杯中的綠茶,而如此情景饞得站在身後眾高手,都在乾巴巴地吞咽著口水。
陳無炎輕輕放下蓋碗,看向一旁的水寒汐,輕聲一笑道:「老閣主,請恕陳某冒昧問一句,不知這綠茶叫什麼名字,產自哪裡,何以竟能掃除心中的煩躁和積鬱,真是不可思議啊。」
水寒汐笑道:「這茶就產自我水月閣,名曰落英綠扶香,陳城主和各位門主若是喜歡,就多帶些回去慢慢喝。」
陳無炎臉色一愣,隨即笑道:「真想不到水月閣不但底蘊深厚,還能出產如此神奇的茶葉,那就多謝老閣主的這番美意。其實我和六位門主今日前來,一則是拜訪您;二則,這次水月閣有兩位弟子進入雙城比試的八強,我等幾人羨慕不已,特來觀摩學習;三則,是為王洞主門下弟子的斷臂之傷,聽說水月閣有神奇秘法,可令斷臂重生,望老閣主大發慈悲,為靈山洞那傷重的弟子療傷。」
話落,陳無炎從懷裡掏出一隻藍玉瓶,並起身雙手遞給了水寒汐,道:「老閣主,這是陳某和幾位門主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水寒汐接過玉瓶,含笑道:「陳城主,您和幾位門主能親臨,水月閣實乃榮幸之至,這拜訪二字太折煞我了。龍陽城六大勢力,譽滿天下,這觀摩學習四字,水月閣可不敢當,不過相互交流和切磋,乃取長補短的不二法門,水月閣願和諸位分享經驗。關於靈山洞弟子的斷臂之傷,本門確有秘法可令斷臂重生,隻要王洞主信得過水月閣,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王靈沖聽到水寒汐的話後,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連忙起身,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禮,他眼中滿是感激,說道:「老閣主如此仁厚,在下感激不盡,我先替門下弟子謝謝您的再造之恩!這份恩情,我靈山洞沒齒難忘,日後但有吩咐,定當盡力而為。」
水寒汐微笑著請王靈沖坐下,隨後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隻藍玉瓶上。當她打開藍玉瓶時,一股澄淨的淡藍色氣體緩緩彌散而出,不一會兒,整個仙宮大殿都被彌漫在這股奇異的香味之中。
水寒汐的臉色頓時微變,她急忙塞上瓶塞,目光轉向一旁的陳無炎,問道:「陳城主,難道這隻玉瓶裡裝的是龍涎凝波丹?」
陳無炎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點頭道:「老閣主真是好眼力,這瓶子裡裝的正是龍涎凝波丹。我知道水月閣物資豐足,又有煉丹師,自然不缺丹藥,但這龍涎凝波丹的原料十分罕見且難尋,即便是尋遍數萬裡的海域,隻怕也難以發現那龍涎晶。在昨天的比試中,貴閣那叫林淞的弟子不幸被童不韋所傷,而這龍涎凝波丹蘊涵著充足的海洋靈魄之氣,具有極好的療傷功效,還能大幅度地提升水係靈師的修為,我想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水寒汐微微遲疑了一下,但轉眼便恢復了正常,她將手中玉瓶遞向身旁的水靈盈月,眼神中帶著鄭重的叮囑:「這龍涎凝波丹極其珍貴,陳城主的這份恩德我們一定要銘記在心,日後要記得還。」
水靈盈月接過玉瓶,向陳無炎恭敬一禮,道:「多謝陳城主,我代林淞感謝您的贈丹之恩。」
陳無炎哈哈一笑,又搖了搖手,表示不用太客氣。隨後他話鋒一轉,神色關心地說道:「老閣主,我聽說水月閣近來幾次遭遇魔教妖孽的襲擊,蒙受了一些損失,我和幾位門主對此表示慰問。這些魔教妖孽實在太猖狂了,等回到龍陽城後,我必當召集城中各大小勢力,全力圍剿他們,以捍衛正道威嚴。昨日聽見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又見水靈閣主急速返回,不知此事是否與魔教有關?」
水寒汐平靜地說道:「多謝陳城主關心,昨日之事,乃四位弟子演練周天六靈陣時出現失誤,導致陣中靈氣互相糾纏在一起,產生了排斥反應,與魔教無關。」
「原來如此,既然不是魔教妖孽偷襲,我和幾位門主也就放心了。水月閣的周天六靈陣,我略有耳聞,沒想到威力這麼大,數十裡外都能感受到那股強大的沖擊力…」陳無炎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水月閣眾女的反應。
一番閒聊過後,陳無炎等人便在水靈盈月的陪同下,開始參觀水月閣。他們先去了水月汐,接著又到了花海浮夢,繁花似錦的美景讓眾人贊嘆不已,之後又觀看了水月閣弟子日常修煉。
眼見天色漸晚,水寒汐本打算在仙宮大殿中親設盛宴,好好款待龍陽城一眾高手。然而,陳無炎等人因為要去城主府商議雙城比試後續賽程,隻能作罷。
望著陳無炎等人遠去的身影,水寒汐嘆了口氣,道:「龍陽城城主果然名不虛傳,年紀雖然不大,但說話做事卻是滴水不漏啊…芸桑,你是怎麼看這個人的?」
這時身影一晃,芸桑來到水寒汐身邊。她微微皺著眉頭,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今日匆忙趕來水月閣,說了一大堆客套話,我也以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隻有問昨日那爆炸之事,是點到點上了。還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他說龍涎凝波丹對林淞的傷勢有效,這是何意?那瓶丹藥到底是他送給您的,還是想通過您的手來給林淞療傷?」
水寒汐聽了芸桑的話,皺了皺眉道:「此人能將柳無實和天陽老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足可見手段高明,心機也絕非一般人能比。日後,你和盈月一定要小心提防他。不管他心裡打什麼算盤,這龍涎凝波丹倒是貨真價實,有了它,林淞的傷必定很快就能恢復。現在盈月不在,你陪我去水月別院,協助我一起幫林淞療傷。」
話落,水寒汐和芸桑朝著水月別院走去,可她們的心中卻始終被陳無炎的種種舉動蒙上了一層疑惑的陰影。
而在城主府華英殿中,氣氛略顯凝重。眾高手圍坐在一起,商量著一個棘手的問題,眼下有幾位弟子傷勢未愈,根本無法參賽。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商議後,眾人決定這第三輪比試,延期半個月後再舉行。此時,又一個難題擺在麵前,沈晨超和張西玄傷勢過重,根本無法參加接下來的比試。眾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毛邱峰站了起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有個建議,讓第二輪中落敗的弟子再進行抽簽與角逐,最終的勝者可補缺參加第三輪比賽,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眾高手聽聞,思索片刻後,覺得此計可行,便采納了他的建議。最終趙烈以微弱的優勢戰勝了孫天江,至此進入雙城比試八強的弟子全部確定了下來。
爾後,顧不通站了起來,他神色嚴肅地命侍衛搬來一個暗箱,當著一眾高手的麵,緩緩地開始第三輪比武的抽簽儀式。
隨著最後一個號碼球被抽出,第三輪對陣的形勢也出來了。第一場由影月殤對李瓊玉,第二場是水清嫿對趙烈,第三場由林淞對白影夏,第四場是柳生根對蔣天遠。
當對陣結果公布後,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影月殤。其實不管抽簽結果如何,在一眾高手心中,他們都已經認定影月殤會取得雙城比試最終的優勝。
眼見一眾高手紛紛投來復雜而關注的目光,影月殤心裡別提有多得意了,他高傲地站在那裡,身姿挺拔,渾身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氣息,顯然在向眾人炫耀著他那讓人望而生畏的實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