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夜晚,明月高懸。那輪圓月恰似一塊金色的玉盤,傾灑下象征著團團圓圓的光芒,將天地都包裹在一片祥和的金黃色光華中。
汐月樓二樓,水靈盈月身穿冰絲褻衣獨自坐在窗前。她靜靜地凝望著那輪似曾相識的圓月,右手托著下巴,左手臨風微彈,思緒漸漸飄遠,一縷追懷與思念逐漸湧上心頭。
轉眼間,她的記憶化作思維的信風,跨越千山萬水,來到了那片遼闊的冰原。冰原上,雄偉的雪山直插雲霄,深邃的冰湖如大地的眼眸,綻放著神秘的光華,怒放的雪蓮在冰天雪地中倔強地盛開著。
冰原深處,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忽地回盪在雪花飛舞的空中。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俊秀男子一邊與兩個長相猙獰的凶煞激烈搏鬥著,一邊心急如焚地吼道:「寒灩,他們是幽冥魔教六滅戮殺殿的凶煞及狂煞魔獸,我們抵擋不了太久的,你速帶玥兒走!」他的眼神中透著凝重與擔憂,打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凜冽的寒氣。
不遠處,一個看起來五六歲大的小女孩身穿厚厚的藍色棉襖,淚流滿麵地哭喊道:「不,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爹在一起……」她小小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眼睛裡滿是恐懼與不舍。
激戰中,俊秀男子雙掌迅猛一揮,隻見兩股狂暴的寒氣瞬間發出,隨即化為兩頭狂暴的冰凍異獸,朝著那兩個凶煞撲去。而趁著凶煞忙於應付之際,他身影一晃,躍到一個樣貌絕美的女子身旁,又一掌擊退了圍攻她的魔獸,隨後迅速拉著她的手,飛到那小女孩身邊。
狂風暴雪中,俊秀男子抱起小女孩,柔聲道:「玥兒乖,你要聽話,等爹擊退了那些怪獸,就去接你和你娘回來。」話落,他迅速從懷裡掏出一物,塞入小女孩口中。
隨後俊秀男子起身拉著那個被稱為寒灩的女子,道:「玥兒就拜托你了,我們這一族的希望已加附在她身上,無論如何也要將她帶出去!若緣分未滅,我會去找你們的,快帶她走吧!」
迎著風雪,寒灩癡情地望著那俊秀男子,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迅速抱起小女孩朝遠處飛去。
那一夜,殷紅的血液染紅了潔白無瑕的冰原,那一夜,猩紅的血霧沖天而起,將幽冷的圓月也染成了血紅色,那一夜的慘烈廝殺深深地刻在了小女孩心中,成為她終生難忘的噩夢。
「閣主……閣主,你怎麼了?」就在水靈盈月神遊之際,一道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將她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汐月樓二樓的窗前,水靈盈月轉身一看,見水雲薇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她美麗的臉上帶著一絲憂傷地道:「我沒什麼,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故而失了神。雲薇,你不是和妍羽她們在攬月亭那邊賞月的嗎,怎麼這個時候還來汐月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水雲薇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輕聲道:「閣主,南宮大人已經返回鳳陽城,眼下他和林總管正在水月別院那邊,我來請示下您,看您是否今晚要見他?」
一聽南宮天涯回來了,水靈盈月臉上的那一抹憂傷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欣喜之色。
「雲薇,南、南宮大人怎麼說,他想見我嗎?」眼見水雲薇笑嘻嘻地看著自己,水靈盈月臉色一紅,低眉垂眼道。
水雲薇見狀,輕輕掩嘴一笑,俏皮地道:「閣主,南宮大人其實非常想見您,但又擔心時辰太晚了,怕打擾到您休息,故而讓我來看看,不知您……」
聽水雲薇這麼一說,水靈盈月滿臉緋紅,快速轉過身去,低聲道:「南宮大人既想見我,必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與我商議,雲薇,你速將他請來。」
「是,閣主,奴婢這就去。」水雲薇含笑著應了一聲,隨即快步走下樓梯,離開了汐月樓。
過了約半個時辰,水雲薇領著一身青袍的南宮天涯走進了汐月樓,笑道:「大人,閣主稍後有重要的事要與您商議,她吩咐任何人不得在旁,請恕我等先告退。」話落,她向身旁的水憐月和水憐星使了個眼色,隨後三女便走出了汐月樓,還關上了樓門。
南宮天涯見此,頓感有些奇怪,但也不好追問。他緩緩坐了下來,一邊品著香茗,一邊耐心地等著水靈盈月。
不一會兒,水靈盈月從樓上走了下來,此時她已換了一身冰藍色流月長裙,頭戴一根月藍色冰晶步搖,冷艷的容貌配上高貴的氣質,宛如月中仙子般不可褻瀆。
看見水靈盈月緩步走來,南宮天涯忙起身,迎了上去,恭敬一禮道:「閣主,數月不見,您看起來氣色極佳,依舊美麗如昔。」
水靈盈月看著南宮天涯那張英俊的臉龐,淺淺一笑,道:「南宮大人,您為鳳陽城勞心勞力,這些日子在外邊櫛風沐雨的,人倒是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不似我等在鳳陽城中無憂無慮,紙醉金迷,自然保養得極好。」她的聲音如同這夜晚的清風,輕輕拂過,輕撫心弦。
南宮天涯輕聲道:「水靈閣主說笑了,嘯飛已將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大致告訴了我,林淞能夠醒過來,閣主實在是功不可沒,我應當好好謝謝你。」說話間,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感激。
水靈盈月請南宮天涯坐下,淡然道:「林淞是我水月閣弟子,我救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大人你又何須言謝呢?」
南宮天涯微微搖頭,沉聲道:「水靈閣主,你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在我看來卻是天大的恩情,林淞一旦真的出事,隻怕那位……算了,既然他現在安然無恙,我們就不談這些事了。」
水靈盈月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剛想追問,卻見南宮天涯臉色凝重,又覺得不便開口,於是話鋒一轉,道:「咦,怎麼不見水雲薇她們三個?」
南宮天涯道:「雲薇姑娘說閣主找我有要事相商,故拉著憐月、憐星姑娘一起出了汐月樓,還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的。閣主,不知您找我有何事情?」
水靈盈月聞言,臉色頓時一紅,嘀咕著:「雲薇這個丫頭,居然敢向我使壞,哼,等會看我怎麼收拾你。」她看了南宮天涯一眼,輕聲道:「南宮大人,今晚乃月圓之夜,不知您是否有興趣與我同遊鏡月湖?」
南宮天涯笑道:「閣主既有此雅興,在下豈敢不從?我早就聽聞鏡月湖月色迷人,風光旖旎,絲毫不遜那彩汐之象,若能泛舟湖上,與友把盞,那必然別有一番情趣與滋味。」
水靈盈月略略一笑,隨後走到大門前,道:「你們這三個丫頭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邊,以為我不知道?還不趕快把門打開,再去備小舟與美酒,今夜我要和南宮大人把酒言歡,暢遊鏡月湖。」
話音剛落,那緊閉的樓門忽地打開了,隻見水雲薇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門外,卻不見水憐月和水憐星的蹤影,二女多半是準備扁舟和美酒去了。
「你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戲弄南宮大人和我,我罰你今晚哪都不許去,好好守在汐月樓裡。」走近水雲薇,水靈盈月在她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水雲薇恭敬地應了一聲,又朝南宮天涯一禮,隨後便規規矩矩地退到一旁,不敢再多話。
水靈盈月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色,轉身道:「南宮大人請。」
南宮天涯微微點頭,隨即快步走出了汐月樓,而水靈盈月又叮囑了水雲薇幾句話,便跟在南宮天涯後麵,朝鏡月湖那邊走去。
望著水靈盈月遠去的背影,水雲薇做了個俏皮的鬼臉,道:「閣主真壞,人家幫了你這麼大忙,你居然還要罰我。唉,誰叫咱是當奴婢的命呢,算了,哪都不許去就不去了,難得落個清閒自在。」她嘀咕了一陣,便坐在花園的石凳上,望著月亮發起呆來。
午夜時分,鏡月湖上波靜濤息,璀璨的星河倒映在水中,一葉扁舟,隨波逐流,從遠方緩緩飄來,盪起的粼粼漣漪,宛如一朵銀色的花朵在湖麵上快速綻放著。
站立在船頭,南宮天涯望著星光與月色,舉杯一飲,感慨道:「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如此愜意瀟灑的人生乃我畢生所求,隻可惜……」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惆悵與無奈。
月光下,水靈盈月身上的冰藍色流月長裙隨風飄舞。她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困惑,道:「南宮大人,您已貴為鳳陽城副城主,又是聖盾宗護法,想要那樣的愜意生活,又有何難,不知您口中的可惜到底指什麼?」
南宮天涯看了一眼舟邊的粼粼水波,轉身看向水靈盈月,淡淡地道:「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這鳳陽城副城主之職,實非我願,而聖盾宗護法也隻不過是一個頭銜罷了,想我誌在四方,豈會苟安現狀?」
水靈盈月聞言,微微一愣,道:「聽南宮大人這話的意思,您不久之後就會離開鳳陽城?」
注視了水靈盈月一會兒,南宮天涯從輕舟前麵走到她身邊,反問道:「難道水靈閣主想一輩子就都待在鳳陽城,不想重回冰嵐山瓊華之巔?」
「你…你怎麼知道這件事,不,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知道瓊華之巔這個秘密的……你到底是什麼人?」水靈盈月臉色瞬間一冷,十分警惕地盯著南宮天涯。
扁舟上,南宮天涯與水靈盈月相視而立,氣氛略顯緊張。他揮手示意道:「閣主莫慌,我並無惡意,隻不過這次我回聖盾宗述職,回程途中去拜訪了一位朋友,我就是從他那裡得知水月閣的一些往事。眼下我們既已結盟,有什麼困難,自然要共同去麵對,您說是嗎?」
聽南宮天涯這麼一說,又見他一臉誠摯,水靈盈月這才慢慢放下了警戒之心,道:「大人之心,可昭日月,請恕盈月剛才無禮之罪。敢問大人,您的那位朋友叫甚姓名,畢竟知道瓊華之秘的人,必與我水月閣有關聯,我想……」
南宮天涯發出一股柔力,緩緩推動乘坐的扁舟。他神秘一笑,道:「我那位朋友乃隱世高人,眼下時機未到,我無法將他的姓名告知於您,還望閣主諒解。不過我保證日後閣主一定會和他見麵的。」
話落,南宮天涯右手一揮,隻見一道藍光沖天而起,瞬間爆發出熠熠奪目的光彩,似與那星月之光有爭輝之勢。這突如其來的藍光讓水靈盈月心中一驚,她不知道南宮天涯到底要做什麼。
頃刻間,四周數百丈水域內,無數水汽氤氳而起,並以極快的速度縈繞在那道藍光周圍。與此同時,原本晴朗的夜空忽地冰塵彌漫,不一會兒竟飄起了晶瑩的雪花。
眼見湖麵上天象突變,水靈盈月美麗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不覺顫聲道:「這、這到底是何物,居然能同時勾動水三種形態之間互相轉變,太不可思議了?」
隨著南宮天涯右手一握,那璀璨的藍光快速消散,隻見一柄約三尺長的冰藍色寶劍出現在空中,劍身四周縈繞著一層淡淡的冰霧,發出攝人心魄的寒光。
看著那在水麵中緩緩旋轉的寶劍,南宮天涯道:「水靈閣主,此劍名曰千水凝冰劍,乃高品初階的元仙器,十分神異,對水係靈師而言,可謂一件不凡的兵器,就作為我感謝您救治林淞的謝禮。」
水靈盈月聞言,眼神震驚地看著那藍色冰劍。她知道元仙器的珍貴,尤其是高品初階的元仙器,那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
沉默了片刻,水靈盈月道:「南宮大人,我已說過林淞是我水月閣弟子,我救治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您這麼做,是不是顯得太見外了,何況高品初階的元仙器實在是無價之寶,這份謝禮請恕我不能收。」
扁舟上,南宮天涯右手一揮,那千水凝冰劍快速落下,隨後便以正轉三圈,又反轉三圈的方式,圍繞著水靈盈月做緩慢的旋轉。
水靈盈月見此,一臉困惑地看著南宮天涯,道:「南宮大人,這是何意?」
迎著夜風,南宮天涯召來冰劍,道:「閣主,這千水凝冰劍並非一般的元仙器,是由最頂級煉器師精心煉製而成,據說還獻祭了一隻化蝶境的水靈,故不但威力奇強無比,還充滿了靈性。依我看,這柄仙劍已經認您為主了,你也就不要再拒絕了。」
水靈盈月深吸一口氣,然後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千水凝冰劍。就在她的手指觸及劍身的那一剎那,頓感一股奇妙的意識如洶湧的潮水般直沖腦海。那股意識像是來自遙遠的時空,又像是千水凝冰劍多年來所蘊含的靈魂。她隻覺得腦袋一陣暈眩,仿佛置身於一個混沌的世界,各種光影和聲音在腦海中交錯閃現。
不知過了多久,水靈盈月終於緩過神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中似乎與這寶劍建立起了一種奇特的聯係,竟能心性相通。她可以感受到千水凝冰劍的情緒,那是一種對戰鬥的渴望,對力量的敬畏,還有一種等待多年終於被人理解的欣慰。
靜立在扁舟上,水靈盈月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她心念剛起,隻見千水凝冰劍瞬間化為一道藍光。那藍光璀璨而耀眼,如同一道流星劃過天際,緊接著,藍光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水靈盈月射來,沒入她體內。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水靈盈月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覺到千水凝冰劍在自己的體內,像是成為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她的體內有一股力量在流轉,那是千水凝冰劍所帶來的力量,既寒冷又熾熱,讓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突然,水靈盈月雙手一揮,剎那間,一股強勁的如同凜冽北風呼嘯而過的寒氣從她的掌心洶湧而出。這寒氣仿若一條白色的巨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隻一瞬間,便將堅固的扁舟轟成了冰塵粉末,在月色下閃爍著清冷的光,如同星子散落,又緩緩地飄落在湖麵上。
不一會兒,南宮天涯踏著湖水,如履平地般朝著水靈盈月走來,笑道:「閣主,沒想到你認主了千水凝冰劍,修為竟一下子提高了這麼多,真是可喜可賀。」
水靈盈月的目光還停留在那漫天飛舞的冰塵之上,她輕輕嘆了口氣,道:「看樣子,這泛舟湖上把酒言歡也沒法再繼續下去了,南宮大人,我們還是回汐月樓再做詳談吧。」
南宮天涯微微點頭,於是兩人一同踏著月色,朝著湖岸邊快速奔去,他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湖邊的樹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