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鳳陽城中空巷寂寂,褪色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塵封的戲台與茶館門扉緊閉。原本充滿生機的城池如今仿若一座死城,寂靜得讓人害怕。往昔的熱鬧與喧囂仿佛是一場遠去的舊夢,唯餘碎紙在青磚縫裡簌簌遊盪。
事情還要從水影雪、水無霜等人和七殺血衛的那場鏖戰說起。戰鬥發生時,各大勢力安插在附近的眼線迅速將消息傳向四方。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讓鳳陽城中的大小勢力都陷入到深深的恐慌之中。
很快,各大勢力開始加強門派周邊的巡視和警戒,實施了宵禁,同時他們也如南宮天涯所預測的那般,暗中聯絡與自己門派關係較好的勢力,說是守望相助、共同進退,可實際上,不過是在尋找一種心理上的寄托罷了。
不知何時起,有風聲悄悄傳開,說南宮天涯應約前往城主府議事,他前腳剛走,那七個殺手後腳就發動了突襲,這很可能是某個位高權重者策劃的陰謀。雖然這種風聲大多是捕風捉影,但戚萬勇和南宮天涯之間的矛盾眾人皆知,普通百姓都能猜到那個位高權重者是誰。
這些年,南宮天涯在鳳陽城中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裡,他為人正直,行俠仗義,深受百姓的敬重。如今他遭遇這樣的事情,百姓們紛紛為他打抱不平,矛頭直指戚萬勇。
眼見自己一下子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換做是以前,戚萬勇肯定會用暴力手段肅清這些不利於自己的消息,可現在他急於獲取民心,不能再這麼做了。他深知解鈴還須係鈴人的道理,為了盡快平息風波,他多次派人去請南宮天涯商討此事。
三日後,南宮天涯應約來到城主府,他和戚萬勇站在華英殿中,四目相對。片刻的對視,兩人都一言不發,整個大堂被一種無聲的壓抑所籠罩。
過了一會兒,戚萬勇目光微微移動,右手一伸,沉聲道:「南宮大人請坐,今日我請你來,其實隻有一件事要和你談,就是前幾日貴府被襲擊一事,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那件事確實與我無關!」
南宮天涯瞥了戚萬勇一眼,臉色陰沉地說道:「戚城主,既然此事不是你派人乾的,那你又何必這麼急於表態?」
戚萬勇狠狠地瞪了南宮天涯一眼,大怒道:「現在外麵流言蜚語四起,說這次襲擊事件是我在幕後主使的,以致整個鳳陽城民怨沸騰。南宮天涯,你老實說,這個風聲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南宮天涯冷聲道:「戚城主,你也把我看得太扁了,我做事向來是堂堂正正的,從不暗中詆毀別人。再說了,你說那襲擊不是你派人做的,那為何當日在這華英殿內,我竟絲毫察覺不到外界的動靜,這分明是你預先設計好的圈套!」
戚萬勇眼珠微微一轉,冷笑道:「聽說這幾個月,你府裡多了不少絕色美女,或許是你自個縱欲過度,導致精氣神不濟,這才無法察覺到外界的動靜,哈哈哈……」豈料他的笑聲未落,整個大殿裡的桌子、椅子及裝飾品等等頓時齊齊飛到了半空,隨即炸裂成無數碎屑。
南宮天涯怒目瞪著戚萬勇,向前一步,厲聲道:「胖子,你給我聽仔細了,水月金蘭幾位姑娘冰清玉潔,這一次她們舍生忘死力戰那七個宵小之輩,其中墨辰姑娘不幸隕落……倘若你膽敢再這麼侮辱她們,我不管你是城主,還是聖盾宗護法,亦或者身後有誰撐腰,我也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殘破不堪的大殿上,戚萬勇緊握著拳頭,兩眼緊緊地盯著南宮天涯,震怒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恐慌之色,顯然被南宮天涯這犀利的言辭和舉動所震懾。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曹天瑞領著一位俊美少年緩緩走進了華英殿。那少年身姿挺拔,一襲白衣在陽光下十分耀眼,正是影月殤。
曹天瑞看到滿地狼藉時,神色微微一愣,忙朝大殿上手望去,卻見戚萬勇和南宮天涯對峙在那裡。他心中暗忖,這二人之間定是發生了什麼。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朝二人行了一禮,開口道:「城主大人、南宮大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此處會搞成這樣?」
戚萬勇扭頭看了一眼曹天瑞,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開口道:「沒什麼大不了的,是我厭倦了這裡的裝飾風格,故而請南宮大人幫我拆了這大堂。曹天瑞,這兩日你到底跑哪去了,你身後的那個少年又是何人?」
曹天瑞恭敬地向前走了幾步,緩緩說道:「回大人話,這幾日屬下一直在為參加盾宗大會選手的事而奔波,我身後的這位少年叫做影月殤,他是屬下千挑萬選出來的,今日特地帶來給大人查驗,看是否符合您的要求。」
戚萬勇聽聞,心中微微一動,他用眼角的餘光狠狠地瞪了南宮天涯一眼,隨後走到影月殤跟前,仔細打量起這個少年。
而此時南宮天涯的目光也投向了影月殤,隻見這個少年皮膚白皙,身材修長健美,宛如一塊美玉。但同時他也敏銳地察覺到,影月殤似乎故意外放氣勢,這讓他心中暗自不屑,覺得這少年過於張揚,多半是個狂妄自大之輩。
大殿內,戚萬勇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後,開口問道:「影月殤,你今年多大了,此前在哪裡修煉,又師從何人?」
影月殤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卻頗為禮貌地朝戚萬勇行了一禮,回道:「回城主大人話,小子今年十三歲,七年前,父母帶我路過一處深山時,遭到惡靈襲擊。父母不幸被那惡靈吞噬,而我則掉落到一處懸崖下,後被一位高人所救。那高人見我天賦不凡,便治好了我的內傷,又教我修煉,卻從不告訴我其名號,因此小子也不知師從何人。」
戚萬勇微微點頭,說道:「隱士高人向來喜歡獨來獨往,不告訴你名號也無可厚非。影月殤,你現在修為到了哪一個層次?」
影月殤一聽問到了修為,頓時挺直了腰板,一臉神氣地說道:「我目前已是三重火係靈士,還兼修刀係,前不久剛突破到四重器士,此外我還……」
「城主大人,屬下一直都在關注著影月殤,據我所知在鳳陽城同輩弟子中,他的天賦和實力無出其右,絕對有資格參加盾宗的預選賽。」曹天瑞突然打斷影月殤的話,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影月殤聰慧過人,立刻便領會了曹天瑞的意思,雖然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住了口。
戚萬勇聽了曹天瑞的話,不禁喜上眉梢,拍了拍影月殤的肩,笑道:「既如此,那麼從今日起,你就算是我城主府的弟子,我會動用所有的修煉資源來培養你,希望你不負眾望,在盾宗大會上大放異彩,為我鳳陽城增光添彩!」
此時在破爛不堪的大殿內,戚萬勇意氣揚揚,曹天瑞神采飛揚,影月殤趾高氣揚,三人有說有笑,似乎忘記了南宮天涯還站在一旁。而南宮天涯則冷冷地看著這三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厭惡,眼神中也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哼,盾宗大會……聖盾宗、符盾門年輕一輩的巔峰對決……既然是巔峰對決,那怎麼能少得了他!」南宮天涯心裡暗自盤算著,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他瞥了一眼戚萬勇,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華英殿。
走出城主府後,南宮天涯整個人顯得躍躍欲試,他來鳳陽城已有好幾年了,一直遭到戚萬勇的打壓,平日裡無所事事,此時心中突然有了目標,自然十分興奮。
南宮天涯風塵仆仆地回到水月閣,剛踏入閣中,就看到水影雪靜靜站在那裡,似是專門等候自己。他心中疑惑,上前詢問,才知原來是水靈盈月正在找自己,似乎是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要商談。
南宮天涯隨著水影雪的腳步,穿過水月閣的重重回廊,來到了主殿水月仙宮。這水月仙宮作為水月閣一派的臉麵所在,遠遠望去便覺華麗非常。走近了瞧,那獨特的建築風格中又透著一種雅致。尤其是大殿四周的裝飾,每一處都搭配得恰到好處,既美觀又不落俗套,彰顯著水月閣獨特的品味與底蘊。
剛一進大殿,南宮天涯就聽到一陣宛如銀鈴般的笑聲。他抬眼望去,隻見水靈盈月正和一位樣貌美艷的女子聊得火熱,看兩人的樣子,關係定然十分熟絡。他的目光落在那美艷女子身上,隻覺得對方有些眼熟,可一時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此人。
此時,大殿中的水靈盈月和那美艷女子聽到腳步聲,同時朝門口看去,見南宮天涯走來,二女便起身迎了上去。
水靈盈月拉著那美艷女子的手,笑著對南宮天涯說:「嫣汐,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南宮城主,隻是他平日裡很少露麵,我想你對他定是不太熟悉。」
那個被喚作嫣汐的女子淺淺一笑,嘴角邊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她朝南宮天涯微微行禮,恭敬地道:「慕容嫣汐見過南宮大人。」
南宮天涯聽到這個名字,劍眉不禁微微一皺,微微點頭道:「原來是月神殿殿主駕臨,請恕我眼拙,不識殿主芳容,還望見諒。」
慕容嫣汐注視著南宮天涯,見他語氣生硬,麵色也有些不自然,心中明白對方的想法,但還是微微一笑,道:「南宮大人,今日我來水月閣,隻為和您,還有盈月姐姐商討一件生死存亡的大事。」
南宮天涯雖對月神殿有些反感,但看在水靈盈月的麵子上,語氣柔和地道:「殿主閣下,有事但請直言。」
拉了一下水靈盈月的裙子,嫣汐低聲道:「姐姐,看樣子這件事恐怕還得麻煩你來說。」
水靈盈月微微點頭,拍了拍慕容嫣汐的手,看向南宮天涯,笑道:「南宮大人,嫣汐和我親如姐妹,我已將我們結盟一事告訴了她,他們月神殿也想加入進來,不知您意下如何?」
南宮天涯聞言,著實吃了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向來對戚萬勇唯命是從的月神殿,今天竟主動要和自己結盟。他的目光注視著慕容嫣汐的眼睛,沉聲道:「殿主閣下,你可知我和水月閣結盟是為了對抗戚萬勇,而月神殿一直追隨著戚萬勇,你這麼做,豈非自相矛盾,也讓月神殿處於進退兩難中?」
慕容嫣汐麵露難色,她早已料到南宮天涯會有此問,可就算她能給出合理的回答,也很難一下子打消對方心中的疑慮。
水靈盈月輕嘆一聲,緩緩道出慕容嫣汐的難言之隱:「南宮大人,實際上,月神殿對於戚萬勇的所作所為,也感到十分不滿,但戚萬勇勢力龐大,為了門派能生存下去,他們不得不委曲求全。眼下月神殿想與南宮大人結盟,也是想改變一下鳳陽城強權欺壓的現狀。」
南宮天涯仔細思索了一番,覺得水靈盈月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於是開口道:「既然月神殿有此意願,我自然十分歡迎你們加入,條件與水月閣一樣,平日裡大家互不乾涉彼此,一方有難時須傾力相助,不知殿主以為如何?」
慕容嫣汐聽聞此言,嬌顏大悅,連連感激地說道:「多謝南宮大人不計前嫌,月神殿上下必銘感五內。」
既然三方已同意結盟,南宮天涯、水靈盈月及慕容嫣汐便坐下來商談合作的具體事宜。三人還交換了對鳳陽城現狀的看法,並且共同製定出製衡戚萬勇的方法。
一個時辰後,水靈盈月展顏笑道:「南宮大人、嫣汐妹妹,今日乃我們三方結盟的好日子,我們得好好慶祝一下,我在後殿備了一桌酒菜,請二位一同前往。」話落,她領著二人朝後殿緩步走去。
後殿中,酒席已經布好,珍饈佳餚擺滿了一桌,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三人入席後,一邊品嘗著美酒佳餚,一邊閒聊著。
觥籌交錯間,南宮天涯突然神色嚴肅了起來,壓低聲音叮囑慕容嫣汐:「慕容殿主,您暫時不要暴露咱們結盟之事,即便是月神殿的高手也要盡量保密,以免被霧風寒安插的探子知曉,這樣一暗一明的部署,關鍵時刻會有奇效。」
「大人放心。」慕容嫣汐微微點頭,她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席漸漸接近尾聲。水靈盈月和南宮天涯親自將慕容嫣汐送至水月閣外,二人目送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這才緩步走到水月汐。
鏡月湖邊,月色朦朧,像是給大地披上了一層薄紗。南宮天涯望著那朦朧的月色下的美景,深深呼出一口氣,打破了沉默:「閣主,不知你對月神殿有多大的把握?」
水靈盈月站在一旁,神色淡然,輕輕說道:「南宮大人,您請放心,我和嫣汐妹妹私交甚密,深知其性格,她絕非什麼朝三暮四之人,再說月神殿得此良機能夠翻身,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南宮天涯微微點頭,隨後又是許久的沉默。良久後,他才再次開口道:「閣主蘭心蕙質,聰慧過人,既然你有如此把握,那我便不再擔心此事。另外,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與閣主商議一下。」
水靈盈月美眸一轉,道:「大人請說。」
南宮天涯的目光看向湖中那美麗的倒影,緩緩說道:「今日我去城主府,恰巧遇見曹天瑞領著一位少年去見戚萬勇,那少年不過才十三四歲,但天資極高,居然是器靈雙修者,據說他將代表城主府參加六年後的盾宗預選賽。」
水靈盈月聽聞,秀眉微皺,心中有些驚訝:「如此天賦確實不多見,那少年是何身份,不知曹天瑞從何處尋得?」
南宮天涯搖了搖頭:「據曹天瑞所說,那少年是他從深山裡找來的,具體來歷恐怕隻有他們自己知曉。不過依我看,那少年天賦雖高,但驕傲自滿,不可一世,此乃修煉之人的大忌,他日必會被名利心所累,真是可惜了。」
水靈盈月聽後,輕輕一笑:「南宮大人,難道你也打算培養一名弟子去參加比試?」
南宮天涯輕嘆道:「我有這個打算,卻沒有時間,故想請閣主幫我這個忙。我這裡有一位少年,今年才十一歲,雖未曾修煉過,但天資絕頂,品行高尚,心性內斂而不張揚,我想將他推薦給閣主。」
夜風中,水靈盈月的發絲有些散亂,她抬手捋了捋,輕聲道:「南宮大人,你說的可是林淞?」
南宮天涯望著那粼粼的湖麵,目光一轉,看向水靈盈月,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我說的正是林淞,不知閣主能否收下他?」
四目相視了一會兒,水靈盈月卻突然移開了目光,問道:「大人,那林力一家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何如此重視他們?」
南宮天涯看著水靈盈月冰清玉潔的側顏,語氣堅定地說道:「閣主,實話和你說吧,我五年前來鳳陽城,隻是為了能就近保護林力一家,哪怕是犧牲我的性命,也要確保他們安然無恙!」
水靈盈月看向他軒昂的麵容,臉上不禁泛起一絲緋紅。她能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一縷情愫悄悄地滋生著。就在此時,一陣夜風徐徐吹來,吹得湖中的霧氣緩緩飄到了岸邊,漸漸將二人籠罩在內。
那霧氣變得越來越濃,二人的身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不知是夜風攬濃霧,還是濃霧隨夜風,在這萬籟俱寂的午夜時分,它們仿佛有著什麼使命一樣,輕輕縈繞在這一對男女的身邊。
此時水靈盈月心中不禁有些迷茫,這霧氣的籠罩,是在預示二人會有一個霽月清風的前景,還是暗示他們的未來會如夢幻泡影一般呢?她在這迷霧之中,陷入了沉思,而南宮天涯也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在等待著什麼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