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懷順不想給。
媳婦孩子沒了他倒不心疼,可那台摩托車是他的命根子啊,就算砸了賣廢鐵,也不能便宜了丈母娘一家。
「摩托車有點小毛病,回頭我修好了給你們送過去。」金懷順咕噥道。
趙四鳴一聽,冷嘲熱諷,「真不是我埋汰你,你笨的像個鴨子似的,會修啥?趕緊把車鑰匙交出來,我自己會修。」
他們修車鋪子除了修自行車外,偶爾也修摩托車。
四鳴蹲街邊修車這麼多年,看也看會了。
「媽!把摩托車給他們,我、我真的不活了。」金懷順向老娘求助。
金老太太實在招架不住梁春梅的攻勢,一臉嚴肅,「撒愣把鑰匙給人家,不然你就給我滾出去,一天天喝得五迷三道的,除了給家裡惹禍,你都做過啥貢獻?」
她現在有點後悔了。
如果當初老二家暴興艷時,她能從中間攔著點就好了。
興艷一個月三十多塊錢工資,如果就這麼離婚了,往後家裡的日子更拮據了。
金懷順憋得滿臉通紅,猶豫老半天,才從褲兜裡摸出一把鑰匙,丟在桌子上。
氣哼哼罵道:「要想死得快,就騎架腳踹,摔死都活該。」
「你放心,你死透了我都不會死。」趙四鳴笑吟吟地拿起鑰匙,在爸媽麵前晃了晃,一臉嘚瑟,「爸,媽,看,摩托車,嘿嘿。」
如果一早就有這玩意,他何至於像舔狗一樣去追邱翠珍,那大姑娘小媳婦不得上杆子往他車上爬。
梁春梅瞪了他一眼,看向金懷順,「立刻跟興艷去辦離婚證。」
「我、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過兩天再去行不行,你讓我緩口氣啊。」金懷順隨手拿起枕巾,蹭了蹭腦門上的血。
梁春梅正色道:「你就算死了,我扛著你到民政局也得把離婚證辦了。如果不去,那就趕緊燒爐子做飯吧,我餓了。」
趙保田也醞釀一下情緒,喉嚨處一口粘痰湧上來,「咳咳,哈......」
「我去,我去還不行嗎。」金懷順如臨大敵,點頭如搗蒜。
從前他怎麼沒覺得丈母娘和老丈人這麼難纏呢。
純純兩個老混蛋,老潑皮,粘包賴。
走出院門,趙興艷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心裡的一抹濁氣也漸漸褪去了。
媽說得對,立強現在還小呢,如果成長在這樣的家庭,將來會很難出息人的。
以後她就帶著兒子自己過,攢夠錢買套房子,閒暇之餘再炸點油條、油炸糕和大果子賣。
做早點的手藝是媽教給她的,這些年為了伺候婆婆和一家老小,她手藝也沒扔。
民政局的辦事員見金懷順被打得頭破血流,便小聲勸道:「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拌嘴的,我們這裡勸和不勸離,要不你們再想想?」
「不想了。」金懷順眼角淌下一行淚,「成全我吧。」
再過下去,且不說丈母娘的柳條有多厲害,就嶽父那口粘痰都能惡心死他。
從民政局走出來,梁春梅拉起女兒的手,「今後你就住在家裡,別想那麼多,以後遇到合適的再往前看一步。」
「媽,我不想找了。」趙興艷垂下眸子,「我跟立強過就挺好。」
「你還年輕呢,好找對象,而且我閨女長得不醜,濃眉大眼的招人疼。」梁春梅難得用手揉揉閨女的頭。
從前她對大女兒關心太少了,總覺得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哪怕被金懷順打成了癱子,梁春梅也沒真正的心疼過她。
現在想想,上一世的她就是個極品,家裡兒女之所以跟她吹鼻子瞪眼那都是有原因的。
這一舉動,可把趙興艷感動壞了,顧不上被人笑話,捂著臉就痛哭起來,「嗚嗚,媽,嗚嗚嗚......」
父母在,子女永遠都長不大。
在旁人看不見時,她即便再堅強、再能忍、再剛毅,可終究抵不過親媽帶給她的愛。
哪怕一絲溫暖,都足以滌盪心中的陰霾、融化心頭的堅冰。
「這咋還哭上了呢。」梁春梅有些手足無措,很機械地抱抱女兒,「不哭不哭,咱回家。」
一旁的趙保田也是一臉感慨。
正想安慰興艷幾句時,就見老四扭腰晃胯地騎上摩托車。
也不知從哪弄來一副墨鏡戴上,用力擰了兩下油門。
「嗡嗡嗡,嗡嗡嗡......」
聲音震天響,趙保田的耳朵都快震成漿糊了。
「哈哈,爸,這摩托車不燒機油,可有勁兒了。你上來,我帶你溜一圈兒。」趙四鳴笑容滿麵,可把他嘚瑟壞了。
媽就是厲害,居然能從鐵公雞手裡要一輛摩托車,簡直是戰神級別。
這可是家裡的第一台摩托車,回去後四鳴打算先把機油換了。
破損部件拾掇一下,然後打頭好好清洗一遍。
再買桶油漆重新塗上,這就跟新車一樣了。
以後他就騎著摩托車去街邊修自行車。
「你給我滾下來。」梁春梅擰著眉頭走過去,直接把老四拽下來,「又不是給你的,你在這鼓搗啥呢?」
「媽,咱家沒人會騎摩托車,就我會。」趙四鳴笑著撓撓臉,「您坐上來,我馱您回家,大哥大嫂見了肯定高興。」
「把你能耐的,這車你少碰,那是給你爸的。」梁春梅說著,把老伴拉過來,「你上去試試。」
趙保田懵了,他哪會騎架腳踹啊。
這玩應一擰油門就往前竄,整不好就得直接摔壕溝裡去。
他這老胳膊老腿的,可不禁摔啊。
「春梅,我沒騎過這東西啊,我怕......」
「怕啥,一回生二回熟,你剛出生時,還不會刷牙呢。」
趙保田:「......」
我剛出生,得有牙才行啊。
無奈下,趙保田隻好把老四踹到路邊去,自己哆哆嗦嗦、顫顫巍巍地爬到車座上。
一騎上去,那感覺立刻就來了,這玩應可比自行車敦實多了。
「爸,掛擋得先捏離合器,在你左手邊。」趙四鳴揉著屁股過來講解,「左腳踩一下掛擋,油門在右手。」
「用你教啊,滾一邊蹲著去。」趙保田謾罵一句。
哦,原來是這麼掛擋的啊。
掌握了原理,趙保田一頓操作猛如虎。
鬆開離合的剎那,車頭猛地抬升起來,整輛車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
「嗡嗡嗡......」
「哎呀,老頭子!」
「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