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梅被老伴磨嘰的心煩,罵了句,「車軲轆話來回說,你咋比老娘們兒還能嘚啵?」
「那總得留點應急的錢吧。」趙保田蹬著自行車,隻感覺兩腳發飄。
「以前家裡分文沒有的時候,也沒見有人餓死。」
「那不一樣,現在咱倆都調崗了,一個月掙不了多少錢,所以......」
「所以咱倆的工資夠不夠買米買麵?」
「那倒是夠。」趙保田悻悻地刮刮鼻尖。
梁春梅白了他一眼,「既然餓不死,那你還絮叨什麼?還想著多掙點錢補貼那幾個狼崽子?」
趙保田聽後,麵色一僵。
是啊,他跟老婆子的工資夠自己花就行了,何必再牽掛那幾個小的呢。
尤其是老二,好家夥,一張口就要2000塊錢,他怎麼不去搶?
「咱們城西是不是有一片亂葬崗啊?」梁春梅忽然問道。
趙保田怔了怔神,「你問這個乾啥?」
「明天咱倆去一趟。」
趙保田:「......」
老婆子最近這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那亂葬崗遍地是墳圈子,大白天過去都陰森森的,家裡沒人出殯,又不是清明,何必往那裡跑呢,徒增晦氣。
「我、我明天要上班。」趙保田輕咳一聲。
梁春梅擰了擰眉,「請假!」
回到家,剛走進院子就聽見屋內傳來一陣哭泣聲。
興艷的自行車立在門口,不用猜也知道她這是又被打了。
梁春梅壓下心頭的怒火,快步走進去,當即看到坐在凳子上、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大女兒。
兒子金立強抱著媽媽的大腿,小臉上掛滿了淚痕。
趙四鳴不知從哪裡摸了把剪子,咬著牙罵道:「金懷順這個狗娘養的東西,我今天非囊死他不可。」
小時候爸媽忙著上班,在家就大姐照顧他。
背著他挖野菜、講故事、撿破爛賣。
每次看到大姐被姐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趙四鳴怒火難當,殺了金懷順的心都有。
一旁的趙一鳴同樣是滿臉憤懣,「火盆裡養泥鰍,我看他是活膩了。興艷,你跟立強就在家住下,大哥去找金懷順問問,他憑啥打你。」
趙興艷緊緊抱著兒子,隻悶頭痛哭。
「他是不是又灌大酒了?」趙保田蹙緊眉頭。
「姥爺。」金立強一雙大眼睛哭得像核桃似的,小心翼翼地說,「爸爸想買四輪車,讓媽媽回家要錢。媽不肯,爸喝多了就用柳條抽媽媽。」
「用柳條抽?」趙四鳴一聽,怒火再也壓製不住,「我、我踏馬非整死他,殺了他。」
柳條抽人可比鞭子狠多了。
那東西看著不起眼,可蘸了水的鋒利柳條,往身上一掃瞬間就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梁春梅見興艷的衣服上都是血檁子,袖子也破了,可見是抽得不輕。
「曉娥。」梁春梅朝裡屋喊了一聲,「扶你大姐去衛生所包紮一下,再開點藥回來。」
這幾天接連下雨,空氣潮濕,傷口不處理好很容易感染發炎。
可等了半天,趙曉娥才一臉不情願地走出來,「媽,我復習功課呢,沒空。」
「沒空就給我滾出去!」梁春梅直接火了,「天天復習復習,你要能考倒數第二,我都算高看你了。」
趙曉娥縮了縮脖子,隻好上前攙起大姐,不敢跟媽強嘴。
趙興艷吸了吸鼻子,「媽,懷順喝多了就這樣,等他醒酒就好了,你們別去找他。」
「還替他說話呢?」梁春梅氣笑了,「一灌點馬尿就動手打人,能耐不大,脾氣倒是不小。老四說得對,這次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還以為你娘家沒人呢。」
趙四鳴也跟著喊道:「媽,我這就去把姐夫家玻璃砸了,再往井裡扔幾隻死耗子,惡心死他。」
「這套虎玩意。」趙保田橫了他一眼,「打人就打人,你糟蹋井水乾啥?你大姐以後不喝水了?玻璃碎了,你大姐不得花錢買啊?」
說完,趙保田看向閨女,「興艷,懷順在罐頭廠乾得好好的,咋突然要買四輪車了,工作不要了?」
四輪車就是拖拉機掛個後鬥,老三開的就是這種車。
這年頭買一台四輪車可不便宜,三鳴是靠賣苦力、外加雅娟的補助才買了一台。
興艷家窮得揭不開鍋了,金懷順又不是正經過日子的人,上有老下有小,抬錢都沒地兒抬去。
趙興艷擦了擦淚水,抽噎道:「懷順從廠裡往出偷東西,被領導發現開除了,一晃在家都快待半個月了。知道爸媽住院宋廠長賠了6000塊錢,就打起錢的主意了。」
「這個不要臉的玩意,我跟你媽的錢他還敢惦記。」趙保田憤憤地罵道。
就算想開四輪車,他也得能吃那個苦啊。
人家老三自己裝卸水泥,在市區乾雜活,裝沙子,裝黑土,裝紅磚,裝紅瓦,裝煤,清理建築垃圾等等。
這些都是實打實的重體力活。
乾得好了,一天的確不少掙。
可就金懷順那小體格子,這幾年喝酒喝得體力虧空,快走兩步路都喘三喘。
就這樣式的,開四輪車真不適合他,最好去開飛機,那玩意輕快。
趙曉娥扶著大姐去衛生所包紮傷口,梁春梅讓她和孩子在家住一宿。
翌日上午,她帶著老伴和興艷要去找金懷順算賬。
「媽,我也去。」趙一鳴追上來。
姓金的牲口霸道,他老娘也不是個好東西,一鳴怕爸媽自己去吃虧。
梁春梅正色道:「上你的班去,別瞎摻和。」
好不容易進了鋁廠,再把工作弄丟了,老大和鳳霞就喝西北風去吧。
趙四鳴氣哼哼道:「媽,我今天必須去,為大姐討個公道。」
梁春梅看了老四一眼,沒說什麼。
她讓鳳霞幫著照看一下立強,便騎著自行車出發了。
先到派出所,讓民警看一看興艷身上的傷,正好顧所長也在。
「這種家暴可以立案了。」顧所長態度很好。
這老娘們兒的戰鬥力無法估量,連宋廠長都要敬她三分,顧所長自然不敢招惹。
梁春梅道:「那是不是可以把金懷順抓起來了,他不止一次家暴我閨女了。」
「具體情況要調查一下才行,這樣,我跟你們走一趟,能調解就盡量調解,調解不成咱再想別的辦法。」
「那就辛苦所長跑一趟了。」
很快,一行人來到金懷順家門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