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紀兩千一百九十年,疆土已經占據神州三分之二的軒轅皇朝,迎來了自創國以來後的第一個重大轉折點。
雖然坐於皇座上的青年,並沒有後世者觀看史書般的視角,意識到皇朝所處的重要節點,但憑借著超越時代的眼力與思考,青年皇帝仍舊成功意識到,當下改革的必行性,不能有任何事物阻擋。
我們今天要追索的故事,也由此展開。
……
天朝143年,虛擬演播室內。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我是你們最喜愛、最英俊、最蕭灑、最聰慧最深情以及最最善良的主持人——」
「八音才子——秦玉安——!!!」
隨著雄厚的旁白聲落下,紅鼻子的矮個年輕人出現在台中,一邊做著誇張的動作,一邊說著好笑的台詞,語氣抑揚頓挫。
一身朋克打扮的墨鏡男子在他身旁,此時伸手拉了拉秦玉安的袖子,說道:
「餵,大仔啊,觀眾開始噓了哎,一定是你的開場白太怪了啦。」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破壞我精心的出場,我看觀眾是在噓你還差不多!」秦玉安伸手將拉著自己袖子的手拍開,先數落了墨鏡男子兩句,而後直入正題:
「算了算了,本次我們節目有幸請到了軒轅天朝現任首相與前前前前十八任內閣首輔與前前前前前十九任戶部尚書的轉世——也是我們神州的大大大大大腕,台台台台柱——」
「觀眾朋友們,讓我們喊出他的名字!!!」
語落,舞台上的燈光聚焦一點,再聞清朗詩聲響起:
「半神半聖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賢,腦中真書藏萬卷,掌握文武半邊天。」
與此同時,隻見一名雙眉生旋,豐神如玉的紫衣青年現身。
「劣者清香白蓮·素還真,見過諸位觀眾與主持人。」
秦玉安見狀詢問:「素還真吶,真是難為你百忙之中,還來參加我們舉辦《軒轅五萬年》的節目,聽講最近歐陽集團啊正要合攏手下的財團向你發動彈劾啊,不會有太打擾你咩?」
「無事,歐陽集團與劣者,都是在為天朝考慮,若有益於天朝百姓,劣者並不介意歐陽先生擔任首相一職,況且……」素還真對歐陽上智一夥人的態度,至少展現出來的態度很公允,而後他話鋒一轉說道:
「《軒轅五萬年》是一檔很有意義的節目,以更為細致的視角,帶領觀眾感受天朝昔日的歷史,體會先哲英烈的事跡,以及天朝所經歷的風風雨雨。」
「任何民族與人,隻有銘記過去,銘記歷史,才能在過去之上蔓延新的未來,劣者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秦玉安喜形於色感嘆道:「哇,不愧是我們苦境的大台柱,高瞻有有那麼點遠矚,那我們就正式進入今天的介紹?」
素還真頷首:「好。」
秦玉安一擺手:「老小,Projector!」
隨即,蔭屍人打開投影儀,全息影像技術瞬間讀取存儲的數據,將錄播室再度拉回來由虛影所構建的「當年」的時代之中。
素還真的聲音夾著飄渺與虛幻,透過虛影的表演流入每位觀眾的耳中。
「地紀兩千一百九十年,軒轅皇朝第一任皇帝·蒼皇,在與禦史台初代太公劍謫仙暢談後,開始了一場獨特的思考。」
「身為蒼皇,他所思考的永遠隻與皇朝、與神朝子民有關。他就是這樣的皇帝,而他也不僅僅是這樣的皇帝。」
「他今天所思考的與以往相同,卻又有所不同。他在思考的,是讓軒轅皇朝再上一步的偉大方略——」
「即,如何摧毀軒轅皇朝。」
「毀滅,往往是一樣事物新生的開始,而新生,又往往是一樣事物騰飛力量的來源。國家、皇朝也難以脫離這樣的規律。」
「這一年,伴隨著皇朝對外征戰的極盛,那個男人在臣子與百姓皆歡欣無比,憧憬未來的時刻,卻異常的惴惴不安。」
「大家看到了皇朝的強盛,唯有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他很明白,他親眼見過無數次,那被他無數次踩在腳下的——名為腐朽與傲慢的異味。」
「於是蒼皇開始著手處理此事,他針對這一現象的應對,史稱部府改製,又稱蒼皇立府。」
「重新設計皇朝中央機構,並通過部府分割的方式,客觀削弱了五相的權利,十年後,也就是地紀兩千二百年,地紀進入「上皇」時代,皇朝邁向神朝,蒼皇亦成為帝青颺……」
就是素還真不疾不徐解說往事之時,投影儀忽然發生異動,錄播室陷入混亂之中。
他一邊安撫眾人,一邊運功疏導投影儀,就在某個瞬間,投影儀上略顯「呆板」的身影,多了幾分神韻。
就算神朝邁向天朝,以各種手段復現出來的帝青颺,皆無神韻。
似乎他離開後真的沒有再回來。
下一瞬,素還真猛然轉頭,對上了那雙神瑩內斂的金瞳,其思緒宛若跨越恆古歲月,重新回到久遠前那座軒轅皇殿。
「前輩……」
回神之後,素還真詢問:「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過去長垣紫府曾傳回過消息,言帝青颺與元妃回歸,但隻與眾人飲酒敘舊,之後什麼的沒說就再一次消失。
此前是帝青颺要改易宇宙底層規則,為蒼生黎庶開路,既然出關?又何必離開?
誰也不知道。
帝青颺曾與東皇有過約定,然而,長垣紫府落實,已經達成目的。那帝青颺選擇離開,少部分人心中已經猜到緣由為何。猜到是猜到,實際照麵後素還真說不關心此事那是假的。
一張長案出現在殿中,姬青陽起身自台階上走下,來到長案對麵,坐下後給兩人倒了酒,與素還真說道:
「我的經歷,那可就有的說了,還是先來說一說你吧。」
「前輩不知道嗎?」素還真又詢問。
「當下我都不在此界,自然無從得知,而且看你現在這個情況,有人傾訴,或許能掃卻心頭那一點迷茫。」
出言同時姬青陽將酒杯推至對麵,他沒有詳細解釋當下狀態,這些事,沒必要與素還真等人分說,但他能看出,素還真有不少話要說。
這名自久遠前就被他寄予厚望的後來者,身上有股難以掩去的疲憊。
於姬青陽而言此事可以預見。
他說道:「坐吧。」
「多謝前輩。」素還真坐下,端起酒杯將杯中酒飲盡,緩緩說道:「司空與山座在開皇一千五百年時卸任,彼時「九道輪回」已全麵推廣,就算是最基層的百姓都擁有不俗的根基,東皇在那一年開啟製度改革,改六相為內閣……」
姬青陽給他杯中添了酒,聽他訴說著步入天朝之後地紀的進步與飛躍,同時訴說著對於權力完成無修為差異化後,帶來的種種爭鬥。
這是不可避免、必然會發生的事。
多年來,素還真身心俱疲,他現在的對手是歐陽集團董事長歐陽上智。
與過往一名又一名對手相較,那是個極其狡猾難纏,且善於利用規則的家夥,犯法自然絕對不可能犯法,那座斬神台可不是吃素的,可在允許的範圍內爭鬥、惡心人,對他們這些人而言真的難嗎?
帝青颺禦極時期的禦殿構成,與東皇禦歷時期的禦殿構成不同,更多人因為製度改革,進入到天朝決策層。
再加上大家壽命都很長,一步棋,可以等到數十年、數百年後再發揮作用。
就算雙方將彼此的成長軌跡深入分析,解構對方成長過程中每一步、每一個細節,並針對自己發現的漏洞進行試探,以之作為籌碼,逐步向對方施壓來爭取到更多的優勢,亦無法決定鬥爭的勝負。
帝青颺禦極時期某些群體的常用手段如今仍舊有用,卻沒有那麼有用。
當下這個時代許多鬥爭都是明牌。
或者可以理解成明著惡心人。
姬青陽聽完,沒有評價,隻是問了素還真一個問題:「你相信權力無修為差異化,是正確、正義且正直的原則嗎?」
「……」
素還真沉默許久,最終回道:「也許它還不成熟,像新生幼兒一樣脆弱而荒誕,但它是無數正義正直之人用鮮血與生命所澆灌的幼苗,這其中不論修為高低,出身貧富貴賤,是他們與百姓與人民深深交融後所誕生的果實,更是……一位久遠之前的前輩之人所探尋希望與道路。所以劣者相信它、相信他、相信她、它、他們。」
語落之際,冥冥中建立的聯係,好似要隨著杯中酒盡破碎。
姬青陽見狀擺了擺手,麵前身影在大時空牽引下忽長忽短,忽直忽彎,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這次就不計較你叫前輩的事情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業,此事於我而言,隻是那個時代一念而生、不切實際的妄想,你們卻在將它從妄想變成現實。」
地紀能夠走到這步,證明帝青颺與諸公彼時的選擇沒錯,更多的變化,更多的空間,能促使時代更好的發展與進步。
隻見姬青陽舉起酒杯繼續道:
「時至今日,我已經沒什麼能教你們的。」
「待下次見麵記得喚我道友。」
「臨行前,送你一首我很喜歡的詩。」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
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就在尾音落下的瞬間,時空扭曲斷絕,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錄播室恢復正常,眾人被素還真安撫穩定下來後監察設備。
「哎呀大仔,我們完蛋了,攝像機好像被損壞了,裡麵的數據全都消失!」
「什麼?!哎呦,好不容易就要沖上軒轅論壇熱度前十了,出這種幺蛾子,我秦某人的走紅之路,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嗚嗚——」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