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秦瑤瑤叫住他,神色嚴肅,「封寒,擴張·越快,管理和品控越是生命線。新店的店長人選你必須親自把關,嚴格培訓,標準絕不能放鬆一分一毫。『瑤淵』兩個字,代表的是信任,不能有半點瑕疵。」
「明白!瑤瑤姐,你放心,我知道輕重!」春封寒如今對秦瑤瑤是言聽計從,執行力極高。
送走春封寒,秦瑤瑤長長舒了口氣,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感襲來。她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無名指那枚素淨的銀戒上,冰涼的觸感卻奇異地帶來了溫暖和力量。她還有他。
晚上,秦瑤瑤沒有像往常一樣伏案工作,而是將醫院改革遇到的阻力和快餐生意的競爭困境,細細地說給了尹長淵聽。尹長淵安靜地聽著,不時給她碗裡夾一筷子她愛吃的菜,直到她說完,才放下筷子,沉聲道:「醫院那邊,矛盾的根子,還是在『人心』。製度和院長的權威可以壓服一時,難收服長久。你有沒有想過,除了用數據說話,還可以給那些本身有能力、隻是處於觀望甚至抵觸的人,一些看得見、摸得著的甜頭?」
秦瑤瑤若有所思:「甜頭?績效獎金已經體現了啊……」
「績效是其一。」尹長淵分析道,「對於那些在新模式下確實做出成績的科室和個人,是否可以在年底評優、職稱晉升、外出進修深造的名額上,給予明確的傾斜?讓支持改革、做出貢獻的人得到實實在在的發展機會和職業榮譽,這比單純用製度卡著他們,或者隻發獎金,更能觸動核心。反對者中,也有部分是擔心自身價值被否定,若能將其轉化為改革助力,阻力自消。」
秦瑤瑤眼睛一亮,如同撥雲見日!是啊,她之前更多聚焦在流程再造和製度設計上,在「人」的深層需求和激勵引導上,確實可以更加精準和靈活。尹長淵總能跳出具體事務,從戰略和人心的高度,給她最關鍵的點撥。
「至於京城那邊,」尹長淵繼續道,「溝通不暢,效率低下,何不主動邀請盧科長派遣一兩名核心骨乾來我們這裡,進行為期一周左右的跟崗學習和集中培訓?或者,如果條件允許,你親自去一趟京城,實地考察指導?當然,這要看醫院的工作和家裡……是否走得開。」
「親自去京城?」秦瑤瑤心中一動。這確實是個打破溝通壁壘的好方法,麵對麵交流,效率最高,也能實地了解京城醫院的具體環境和困難,便於方案調整。隻是……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尹長淵。
「家裡你不用擔心。」尹長淵仿佛能讀懂她的心思,「我近期沒有野外拉練任務,日常工作可以協調。隻是你獨自遠行,人生地不熟……」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秦瑤瑤心裡那點顧慮瞬間被暖流沖散,她湊過去,抱住他的胳膊,仰頭笑道:「我都嫁人了,是大人了,還能走丟了不成?而且是為了正事。我明天就去找師父和盧科長溝通,看看哪種方案更可行。」
秦瑤瑤的提議,得到了院長和盧遠征的高度贊同。院長特批了一周假期,並囑咐她代表本院,與京城同行深入交流。盧遠征更是欣喜,立刻安排好了接待事宜,熱切期盼她的到來。
臨行前夜,尹長淵默默幫她檢查行李,比她自己還想得周到。換洗衣物、洗漱用品、常用藥品、獨立包裝的餅乾點心,甚至還有一個裝滿溫水的軍用水壺。「路上喝,」他言簡意賅,又拿起一件厚外套,「京城比我們這裡乾冷,早晚溫差大,帶上。」
秦瑤瑤看著他一絲不苟整理行李的背影,高大挺拔,動作卻細致入微,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她走過去,從身後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堅實的背上,悶聲說:「知道啦,尹媽媽。你就放一百個心,我保證完完整整、一根頭發都不少地回來。」
尹長淵身體微僵,隨即放鬆下來,轉過身,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嗯。早點回來。」
簡單的四個字,承載了千言萬語的不舍與牽掛。
秦瑤瑤的京城之行,工作層麵異常成功。她帶去了大量詳實的數據、案例分析以及本地實踐中摸索出的經驗教訓,與京城軍區醫院的改革核心小組進行了為期三天的封閉式密集研討。她清晰的邏輯、務實的態度以及對改革難點的精準把握,有效解決了盧遠征團隊在遠程溝通中積累的諸多困惑和模糊地帶,使得京城方麵的改革方案得以進一步優化和夯實。她的專業能力與魄力,贏得了京城同行們發自內心的尊重。
工作之餘,盧遠征和其夫人熱情地盡地主之誼,帶她參觀了廣場,漫步了古樸的胡同,還特意安排在一家有著百年歷史、聲譽卓著的老字號飯店「萃華樓」用餐。
就在「萃華樓」雅致靜謐的包廂外,隔壁一桌幾位白發蒼蒼、但精神矍鑠、氣質儒雅的老人的談話聲,隱約傳了過來。他們似乎正在追憶一位故去多年的老友,言語間充滿了惋惜與懷念。
「……若是沛然兄還在,以他在金石考據上的造詣,如今這文博界,斷不會是這般光景……」
「是啊,秦沛然……當年西南聯大那一批裡,他是最有靈氣的,可惜了,時運不濟啊……」
「聽說他後來回了原籍,鬱鬱而終?後代也不知流落何方,竟是一點消息也無了……」
「秦沛然」三個字,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猝不及防地擊中了秦瑤瑤。這是她早已過世祖父的名字!她記憶中關於祖父的印象十分模糊,隻知他是舊時的讀書人,經歷坎坷,在父親還很年少時就撒手人寰,家道也因此中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