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急雨。
翌日陽光格外刺眼。
天成子到的時候,溫令儀正打算抱著小囡囡去找師父。
「這孩子?」天成子看小囡囡心裡就清楚了,隻是裴祈安不想告訴溫令儀,他也得瞞著,溫令儀若有如此牽絆,會顧慮太多,對她做的事百害而無一利。
溫令儀笑了:「五師兄的義女,我不舍這麼小的孩子出海漂泊,帶在身邊養著。」
「好。」天成子點頭。
溫令儀把小囡囡交給林嬤嬤,林嬤嬤抱著去臨時奶娘那邊。
「師父,您怎麼過來了?」溫令儀問。
天成子抿了口茶:「你要不要去莊子上走一走?這幾日京中不太平。」
溫令儀想到裴祈安昨晚說的話,點頭:「師父要同去嗎?」
「嗯。」天成子說:「穆青逃走了,皇上震怒,裴祈安要搜城,藥王穀的人都撤出去才行。」
原來是這樣。
溫令儀不耽擱,一盞茶的工夫便陪著師父離開了京城。
從京城東門出去有大片的良田,一望無際的良田再往前是京城景色極美的景山,景山山腳下有玉湖,從山上俯瞰玉湖,猶如鑲嵌在大地上的一塊碧藍色的寶玉一般。
景山不高,山勢平緩,許多勛貴在這裡都有避暑山莊,或大或小,如今盛夏將盡,暑氣未退但已染秋涼,正式景山最美的時候,這裡是人最多的時候,不過勛貴世家,若非有個名目聚在一起,都深居簡出,頤養心性。
溫令儀有一處陪嫁的莊子就在景山裡,山莊在景山的朝陽麵,依山而建的山莊從外麵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一旦走進山莊,其美景讓人沉醉。
景山,唯有這出山莊不是禦賜的,而是祖母當年入京興建的別院。
移步換景,處處都賞心悅目。
「罷了,我也不回去京城裡了,就在這裡。」天成子一眼看中了。
溫令儀笑了:「師父喜歡,徒兒孝敬您。」
「住下就行,萬般帶不走,不用你孝敬。」天元子選了一處院子住進去,師兄們還在京城的,陸續過來,在院子裡忙活著把草藥安置好。
天成子看溫令儀:「應該把你長兄接過來。」
溫令儀抬起手扶額:「徒兒思慮不周,這就讓人回去接來。」
「嗯。」天成子知道自己這徒弟已經做得很好了,以前是個多沒心沒肺的人,如今像是突然有了八百個心眼子似的,人嘛,難免有錯漏,尋常事。
當晚,溫慕春在家丁的護送下來到了莊子裡。
溫令儀看到坐著木輪椅的兄長氣色大變樣了,打心底高興的她蹲在兄長身前:「大哥,是不是好了很多?」
溫慕春點了點頭,扶著扶手的手開始蓄力。
溫令儀趕緊壓住他的衣袖:「我知道了,人多眼雜。」
「好。」溫慕春笑道:「寧兒跟小時候比起來,可真真是祖母最喜歡的樣子,沉穩了許多。」
溫令儀推著長兄進門,天元子給溫慕春診脈後,十分滿意:「可以煉體了。」
「您費心了。」溫慕春微微頷首致謝。
一旁的溫令儀抿了抿嘴角,想要尋個機會問問師父,為何自己沒有習武。
天元子寫了方子交給當歸,讓田七推著溫慕春去隔壁,並且把一本心法秘籍給了溫慕春。
不等溫令儀問,天元子說:「江湖險惡,人心更是難測,多少自持武功高強的人最後都死在別人手裡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師父,這才是我沒有習武的原因嗎?」溫令儀問。
天成子搖頭:「你小時候性子頑劣,三歲看老,若習武必定是個好勇鬥狠的人。」
溫令儀苦笑:「可我現在,都不能自保。」
「你自保的手段多得很,若說有什麼是為師做的不好的,那便是把您原本的性子給束縛沒了,再者穆青盯上你是因為你有著十分怪異的血,江湖上如穆青這般隻想著劍走偏鋒的人太多了,師父保護不了你一輩子,而你的歸宿不是江湖,而是京城。」天成子一直都覺得自己沒錯,但這次到了京城,他對自己這個小徒弟十分愧疚。
溫令儀給天成子斟茶:「師父,若我現在習武,行嗎?」
「你如今氣血虧虛十分厲害,一旦開始習武,便不能再損耗氣血。」天成子看著溫令儀。
溫令儀立刻搖頭:「不學了。」
他知道自己徒弟的性子,沒有再說什麼。
京城裡。
晏懷卿兩腿發軟的回到秦國公府。
「逆子!跪下!」盛怒的晏戈提著藤條,斷喝一聲。
晏懷卿跪在地上,不等辯駁一句,藤條重重的落下,他隻覺得眼前一黑,人直接栽倒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晏戈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從小培養的兒子竟撐不住這一鞭子,慌亂的回頭看穆青:「他,這是怎麼了?」
「令郎貪戀女色,長此以往隻怕傷及壽數。」穆青臉色陰沉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晏懷卿,心裡是後悔的,若當初自己選擇裴祈安,裴祈安可比這廝有用多了,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感覺。
晏戈過來拱手行禮:「求先生救犬子一命。」
「救他?」穆青搖頭:「我沒這個本事,他管不住自己,誰都沒辦法。」
晏戈還想說話,穆青已經起身走向了晏懷卿,取出銀針,片刻晏懷卿蘇醒過來,跪在地上:「先生大恩。」
穆青冷笑:「大恩?你若知道我為何留在秦國公府,為何讓你迎娶溫令儀,又是如何嘔心瀝血想要解半邊月的毒,你會這般沉迷女色?」
晏懷卿臉色漲紅。
穆青轉身回去落座,晏懷卿看到穆青一條腿有些坡,知道他必定遭了大罪,心裡有了怨懟,轉過身沖著父親的方向跪下,磕頭在地:「父親,瑾瑜知錯了。」
晏戈冷聲:「知道錯了有什麼用?為了溫令儀還不肯回府?去把人請回來!」
今已經八月初七了,若溫令儀遲遲不歸,時間來不及了。
見晏懷卿不肯動彈,晏戈氣得拍了桌子:「還杵在這裡作甚?」
「父親,溫令儀讓我還銀子。」晏懷卿低著頭,他若是拿不出銀子,別說接溫令儀回來了,不知道她會怎麼羞辱自己!
晏戈抓起茶盞,看晏懷卿這幅樣子又放下了,冷聲:「還什麼銀子?」
「剛大婚的時候,溫令儀把賬房的印信給我了,我這些年陸陸續續拿了三萬兩銀子,她用這個賬目威脅兒子,說若不連本帶利還給她,就鬧得人盡皆知,說晏家用兒媳的嫁妝。」晏懷卿說。
晏戈老臉也被臊紅了,深吸一口氣:「去找你母親取銀子!」
晏懷卿不敢再說,退出書房來到母親的院子。
剛到門口就聽到了悅耳的琵琶曲,他最喜琵琶,隻聽了一耳朵就斷定裡麵演奏之人,是個中高手,奈何心裡有事,無心欣賞。
晏夫人滿意張嬤嬤找來的這兩個人,容色耐看沉穩,琴棋書畫精通,她的兒子唯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夫人,世子過來了。」張嬤嬤稟告。
晏夫人看了眼二女,淡淡的說:「你們別讓我失望。」
二女恭敬地行禮:「是,夫人。」
晏懷卿進門,那蠢蠢欲動的心思讓他後背都起了一層冷汗,耳邊都是穆青喝罵自己沉迷女色的話,避開二女到母親跟前:「母親,兒子有話要說。」
晏夫人掃了眼張嬤嬤,張嬤嬤帶著二女下去。
「你不喜她們?」晏夫人疑惑的打量著兒子。
晏懷卿沒回,而是跪下來,眼淚汪汪的看著晏夫人:「母親,救救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