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令儀率領仆從出門,挑著聘禮的隊伍在身後綿綿不絕的時候,京城裡的人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因這些奴仆都帶著粉色的腰帶,裝著聘禮的箱籠也都用粉色綢緞裝扮了。
溫令儀坐在馬車走在中間,前麵的林嬤嬤提著籃子,籃子裡裝著煮熟了的紅皮雞蛋和一些銅錢,滿臉喜色的說:「眾位街坊鄰居和鄉親們,秦國公府世子夫人為夫納妾,葉家嫡長女深愛世子,世子夫人誠心誠意成全一對兒鴛侶,總不能委屈了葉家嫡長女,到時候請諸位鄉親們赴宴。」
這些話,漂亮也刺耳,很多人得了雞蛋和銅錢,隻是笑著行禮,連一句恭喜都沒臉說。
隊伍最後麵,碧桃和海棠也學著林嬤嬤的樣子,說辭一樣。
馬車從安定街到榮華路,浩浩盪盪,兩邊的小商販都不做買賣了,湊過來看熱鬧,畢竟就算在京城裡,一般家世娶妻也沒這麼大的排場。
馬車到了葉府門前停下來,挑著擔子的奴仆一字排開,立在馬車外麵。
林嬤嬤上前一步,遞上拜帖:「秦國公府世子夫人拜見禦史大人,葉小姐和世子之間的事鬧得滿城風雨,若非我們世子夫人在坐月子,早就該登門,為世子下聘了。」
守門的小廝麵紅耳赤的接過來拜帖,不敢耽擱直接往裡麵報信兒。
此時。
正是早朝的時候,禦史大夫葉孝勛不在府上,能做主的隻有被皇上勒令在家自省的葉中正。
此時葉中正在書房裡團團轉,不知如何應對。
「老爺。」葉夫人帶著葉染秋過來。
剛進門,還沒站穩,葉中正大步流星的過來照著葉染秋的臉就是一個大嘴巴子:「喪門女!你是要連累死我們嗎?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這麼丟人過!你怎麼不去死!」
葉夫人回身護住女兒,一跺腳:「老爺,你發得是哪門子火氣?這不明擺著來羞辱我們嗎?有這麼大的本事你怎麼不去外麵使!」
「你行你去!慈母多敗兒!都是你教出來的下作東西!」葉中正抬起手,一點兒不偏向,給了葉夫人一個大嘴巴子,打得葉夫人眼冒金星。
葉染秋跪在地上:「父親,女兒對不起您和葉家,您就成全了女兒吧,若不然這京城誰還敢跟葉家議親呢?」
「你太糊塗了。」葉良從外麵走進來,拱手給父親行禮:「父親,妹妹確實錯了,丟人也隻能擎著,兒子去待客。」
葉中正看著兒子,擺手:「我不管了,不管了!」
葉良過來扶著母親起身:「母親,您想成全妹妹,那就好的歹的都受著吧,準備待客。」
說完,葉良出門往大門口來,吩咐家丁把大門敞開。
溫令儀啊,怎麼也沒想到正式見麵竟是在這樣的場合。
葉良看著緩緩打開的大門外,馬車的簾子落下,吸了口氣闊步迎過來。
到了大門口,葉良拱手一禮:「世子夫人,家母身體不便出門迎貴客,在下代替家母請世子夫人入內庭。」
「好。」溫令儀應聲。
林嬤嬤打起了簾子,碧桃和海棠過來攙扶著溫令儀下馬車。
溫令儀立在馬車前,抬眸看過來。
此時的葉良已經有些看呆了。
看她綰堆雲髻,金雀釵壓著蟬鬢,額點金箔梅花鈿。
石榴紅齊胸襦裙曳過銀泥牡丹紗,月白披帛纏赤瑛瓔珞,瑪瑙禁步隨著她下車的動作撞出輕響,那清脆的聲音極為悅耳。
應是為了登門特地大妝了的,茜色斜紅描眼尾,檀唇似珊瑚綻雪,胭脂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像微醺時的模樣。
「葉公子,有禮了。」溫令儀微微頷首。
葉良急忙低頭,卻看到溫令儀染著蔻丹的手執緙絲團扇,露出的一小段嫩藕般的手臂上戴著蝦須金釧。
「世子夫人,請。」葉良不敢再看,側開身請溫令儀入府。
溫令儀邁步入內,這本是最尋常不過了,可葉良看到了她躡絲履上的珍珠在微微顫動,聞到了她身上的蘇合香味道。
染秋拿什麼跟她比呢?
葉良生怕怠慢了溫令儀,又因家中無人接待貴客,不得不出麵,隻能距溫令儀三尺遠,亦步亦趨跟著,隻希望前頭帶路的嬤嬤走慢一些。
葉家明堂待客。
溫令儀讓人把聘禮都抬進來擺在院子裡,從明堂往外看,盡收眼底。
葉夫人和葉染秋都在,當然,偌大的明堂裡,也就娘倆。
仆從都被攆了出去。
溫令儀進門,葉夫人和葉染秋下意識的都站起來了。
睨了一眼這娘倆,看來是被打的不輕,溫令儀心裡冷哼,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以後日子可長著呢。
大大方方的落座,抬頭看門外駐足的葉良。
她不是未經世事的姑娘家,葉良那恨不得把自己吞了的眼神兒,可真是讓人太不舒服了,當然,規矩還能守住,不容易。
「今兒登門,主要是不想委屈了葉小姐,這姨娘的名頭是給外人看的,咱們該下聘就下聘,該換庚辰貼就換庚辰貼,以後嫁進府裡,開祠堂記上名字,都不會少。」溫令儀抬眸看葉夫人:「您覺得這樣安排可滿意?」
葉夫人臉上很疼,說話就更疼,可不說話又不行,嘆了口氣:「世子夫人抬舉了,就算是一頂小轎從後門抬進去,那也是她的命。」
「話雖如此,可到底禦史大人為官清廉,兩袖清風,祖父都十分敬重葉大人,麵子還是要給的,丟人三家都丟盡了,能掙回來一點兒是一點兒。」溫令儀看葉染秋:「葉小姐覺得這日子怎麼定?是遠點兒還是近點兒呢?」
葉染秋被她這輕蔑的眼神兒看得心裡像著了一團火似的,明明大張旗鼓羞辱自己,還要擺出來這副模樣,隻要得了機會,非親自挖她的心不可!
這麼想,心裡終是好受了點兒,柔聲回道:「世子夫人,世子昨晚就說過了,越快越好。」
二門外的葉良突然覺得父親說的沒錯,這樣的女兒真不如死了好!一點兒臉子都不想要了,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溫令儀點了點頭:「那就後天吧。」
說罷,看葉夫人:「勞煩葉夫人匆忙準備了,早些時候就給女兒準備了婚服吧?現在用不得了,規矩就是規矩,姨娘不能穿正紅色,就用粉紅如何?」
葉夫人看著溫令儀:「世子夫人,你非要這麼大操大辦的羞辱我們葉家嗎?」
「嗯?」溫令儀臉色一沉:「葉夫人,難道葉小姐所作所為,還需要別人羞辱嗎?」
葉夫人瞬間臉紅。
溫令儀起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停下來:「別忘了,這是我給你們臉子,得接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