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瀛玉剛笑了笑,就感覺一股惡心感從胃裡傳來。
她一把抓過床邊的搪瓷盆乾嘔起來。
胃裡翻江倒海,卻隻吐出幾口酸水。
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了。
「又難受了?」
席硯南立刻放下手中的賬本,坐著輪椅來到炕邊。
他的手掌溫暖乾燥,輕輕撫過薑瀛玉的後背。
薑瀛玉搖搖頭,剛要說話,又是一陣惡心襲來。
這次連膽汁都吐了出來,喉嚨火辣辣地疼。
她虛弱地靠在丈夫肩上,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都四個月了,怎麼吐得比前三個月還厲害。」
席硯南眉頭緊鎖,聲音裡滿是心疼,「我去叫曼婷煮點薑糖水。」
「別……」薑瀛玉拉住他的衣袖,「讓她多睡會兒,她昨天劈柴到半夜。」
席硯南的手攥緊了輪椅扶手,指節發白。
薑瀛玉知道他在自責,因為腿疾,他連抱著妻子去衛生所都做不到。
「我沒事,」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過來人都說這是正常現象。」
「衛生所的醫生也說過,有些人孕反會持續久一點。「
席硯南輕輕擦去她額頭的冷汗,一臉心疼道:「躺好,我去給你倒水。」
看著他推著輪椅艱難地轉身,薑瀛玉心裡一酸。
上一世她懷孕時,席硯南也是這樣,明明自己行動不便,卻總想著照顧她。
那時她被薑南溪挑撥,還嫌棄過他沒用。
「硯南,」她突然叫住他,「你過來,我幫你按按腿。」
席硯南回頭,有些詫異:「你現在這樣?」
「躺著也是躺著。」薑瀛玉已經坐起身,拍了拍炕沿,「來嘛,好久沒給你按摩了。」
席硯南猶豫了一下,還是坐著輪椅回到炕邊。
薑瀛玉小心翼翼地幫他挪到炕上,然後按照重生係統提供的圖示,從腳踝開始,一寸寸向上按壓。
「嗯,」席硯南突然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你今天的手法好像不太一樣。」
薑瀛玉心頭一跳,手上動作不停:「哪裡不一樣?」
「說不清楚。」席硯南眯起眼睛,「就是更準了。對,就是這裡!」
當薑瀛玉的拇指按在他小腿的一個穴位上時,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以前這裡按完還會隱隱作痛,今天居然一點不適都沒有。」
薑瀛玉抿嘴笑了。
係統給的按摩圖精準標注了每一個穴位和經絡走向,當然比醫院教的籠統手法更有效。
她繼續沿著圖示按壓,從膝蓋到大腿,再到腰際。
席硯南的肌肉逐漸鬆弛,常年因疼痛而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瀛玉,」他的聲音帶著困惑,「這手法你在哪學的?和醫院教的不太一樣。」
薑瀛玉早有準備:「上回去衛生所開保胎藥,正好碰上縣裡來的中醫大夫,他教了我幾招。」
她故意按到一個特別敏感的穴位,席硯南舒服得輕哼一聲,這個話題也就順勢帶過了。
按摩結束後,席硯南試著活動雙腿,眼睛亮了起來:「真的輕鬆多了!以前按完最多舒服一兩個小時,現在感覺……」
他試著抬了抬腿,「好像能自己動一動了!」
薑瀛玉驚喜地看著他的右腿微微抬起,雖然隻有幾厘米高,但已經是這段時間以來最大的進步了。
係統的說明果然沒錯,這種按摩能逐步恢復神經功能。
「我以後天天給你按!」她激動地看著席硯南,完全忘了自己還在孕吐。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惡心襲來。
這次席硯南眼疾手快,一把抓過搪瓷盆接住。
他一手扶著盆,一手輕拍妻子的背,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還說要照顧我呢,」他輕聲責備,卻滿眼溫柔,「先把自己顧好吧。」
正說著,門被輕輕推開,席曼婷探頭進來:「嫂子,我給你熬了小米粥!」
看到屋內的情形,她立刻跑過來接過搪瓷盆,「又吐了?我去重新熬一碗,多放點紅棗。」
薑瀛玉剛要道謝,席父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曼婷!把昨兒個醃的酸黃瓜撈兩根出來!孕吐吃這個最管用!」
不一會兒,薑瀛玉麵前就擺上了熱騰騰的小米粥、脆生生的酸黃瓜和一杯冒著熱氣的薑糖水。
席曼婷蹲在炕邊,眼巴巴地看著她:「嫂子,你想先吃哪個?」
這陣仗讓薑瀛玉哭笑不得:「你們這是要把我當豬餵啊?」
「你現在可是兩個人。」席硯南幫她攏了攏散落的頭發,「能吃多少吃多少。」
在全家人的注視下,薑瀛玉勉強吃了幾口粥,又咬了一小截酸黃瓜。
出乎意料的是,酸脆的黃瓜竟然壓下了惡心感。她眼睛一亮,又多吃了幾口。
「有效!」席曼婷高興地拍手,「我再去撈幾根!」
「慢著,」席父叫住她,「一次別吃太多,小心傷胃。去把我昨天買的核桃拿來,那個養人。」
看著一家人忙前忙後的樣子,薑瀛玉的眼眶有些發熱。
上一世她孤零零躺在衛生所時,何曾想過會有這樣的溫暖?
午後,孕吐暫時平息,薑瀛玉靠在窗邊曬太陽。
席硯南在桌前整理工分簿,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
「看什麼呢?」薑瀛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看你。」席硯南坦然地回答,「陽光照在你臉上,像鍍了層金邊。」
這突如其來的情話讓薑瀛玉耳根發熱。
上一世的席硯南雖然也體貼,但從不善言辭。
看來重生後,許多事情都在悄然改變。
「油嘴滑舌。」她嗔怪道,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席硯南推著輪椅來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瀛玉,等孩子出生後,我想想辦法去縣裡看看腿。」
薑瀛玉心頭一震。
上一世她曾多次勸他去大醫院檢查,都被他拒絕,說是浪費錢。
如今他竟然主動提起。
「好啊,」她努力控製聲音不要發抖,「我陪你一起去。」
席硯南點點頭,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我得能站起來,才能好好抱我們的孩子。」
這句話像一把小錘,敲在薑瀛玉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她俯身抱住丈夫,把臉埋在他肩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
「會的,」她哽咽著說,「你一定能好起來。」
傍晚時分,薑瀛玉的孕吐再次襲來,這次比早晨更劇烈。
她吐得眼前發黑,整個人蜷縮在炕上發抖。
席硯南急得額頭冒汗,卻束手無策。
「我去請衛生所的醫生!」席曼婷說著就要往外跑。
「等等,」席父叫住她,「先試試土法子。」
老人轉身去了廚房,不一會兒端來一碗渾濁的液體,「炒麵茶,你媽懷硯南時吐得厲害,就靠這個壓下去的。」
薑瀛玉勉強喝了兩口,意外地發現這混合了炒麵粉、紅糖和芝麻的糊糊竟然真的緩解了惡心。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長舒一口氣:「好多了……」
全家人這才放下心來。
席硯南一直緊握的拳頭也慢慢鬆開,掌心留下了四個月牙形的紅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