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隊部院子裡擠滿了來領任務的知青。
薑南溪穿著一身嶄新的列寧裝,兩條麻花辮梳得油光水滑,在人群裡格外顯眼。
「薑南溪同誌!」大隊長站在台階上喊她的名字,「你負責三隊的玉米地除草工作。」
薑南溪臉色一變,這活又髒又累,太陽底下曬一天能脫層皮。
她眼珠一轉,趁著休息時間偷偷溜到大隊會計室,從挎包裡摸出一包大前門香煙塞給會計老李。
「李叔,我這身子骨弱,您看能不能......」
她聲音嬌滴滴的,手指有意無意地碰了碰老李的手背。
老李推了推老花鏡,咳嗽一聲:「記分員小王這兩天病了,你先替她幾天吧。」
薑南溪眼睛一亮,記分員可是好差事,不用下地乾活,隻要記記工分就行。
她千恩萬謝地出了會計室,得意地揚起下巴。
第二天清晨,薑南溪哼著小曲來到記分處,推開門卻愣住了。
席硯南正坐在桌前整理工分簿,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
「硯南大哥?」薑南溪驚喜地叫道,「你怎麼在這兒?」
席硯南抬起頭,眼神淡漠:「我是大隊記分員。」
說完就低下頭繼續工作,仿佛她不存在一樣。
薑南溪哪肯放過這個機會,立刻湊上前:「真是太巧了!我也是記分員呢!」
她故意把凳子往席硯南那邊挪了挪,「我第一次乾這個,硯南大哥教教我好不好?」
席硯南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往旁邊讓了讓:「工分簿在這裡,記分規則在牆上貼著。」
「哎呀,這麼多字我看不懂嘛~」薑南溪拖著長音,伸手就要去拉席硯南的袖子,「硯南大哥你親自教我唄~」
門外傳來竊竊私語聲,幾個來交工分的社員聚在一起指指點點。
「這新來的女記分員是誰啊?怎麼跟席同誌這麼親熱?」
「聽說是城裡來的知青,昨天還在玉米地乾活呢,今天就成記分員了。」
「嘖嘖,你看她那眼神,恨不得貼到席同誌身上去......」
薑南溪聽見議論,不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她故意提高聲音:「硯南大哥,你看我這樣記對不對呀?」
整個人都快趴到席硯南肩膀上去了。
席硯南猛地站起來,輪椅往後滑了半米:「薑同誌,請自重。」
「哎呀,我們什麼關係呀,還這麼見外~」薑南溪嬌嗔道,「小時候你還抱過我呢,記得不?」
門外頓時一片嘩然。席硯南臉色沉了下來,聲音冰冷:「請薑同誌專心工作,不要影響其他人。」
一整個上午,薑南溪變著法子纏著席硯南。
「硯南大哥,這個字怎麼寫?」
「硯南大哥,你看我算的對不對?」
「硯南大哥......」叫得整個大隊部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中午休息時,薑南溪又湊過來:「硯南大哥,我帶了飯,我們一起吃吧?」
席硯南合上賬本,頭也不抬地推著輪椅往外走:「不必了,我回家吃。」
「回家?」薑南溪眼睛一亮,「那正好,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席叔叔!」
「薑同誌,」席硯南終於停下,轉頭冷冷地看著她,「現在是工作時間,請你遵守紀律。」
薑南溪被噎得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著席硯南離開。
她氣呼呼地坐下,忽然看見桌上席硯南落下的鋼筆。
她立刻抓起來,嘴角勾起一抹笑:「這下有理由去找你了......」
下午上工時,記分處門口排起了長隊。
薑南溪心不在焉地記著工分,眼睛一直往路上瞟。
突然,她看見薑瀛玉挎著籃子朝大隊部走來,頓時來了精神。
「喲,這不是我妹妹嗎?」薑南溪故意大聲說,「來給硯南大哥送飯啊?」
薑瀛玉腳步一頓,看見薑南溪坐在記分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恢復平靜:「姐,你怎麼在這兒?」
「我現在是記分員了~」薑南溪得意地說,「和硯南大哥一起工作呢!」
她故意把「一起」兩個字咬得很重。
薑瀛玉微微一笑:「那挺好的。」
說完就要往裡麵走。
「哎,等等!」薑南溪攔住她,「硯南大哥不在,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
薑瀛玉還沒開口,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瀛玉。」
席硯南推著輪椅過來,眼神溫柔:「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點熱乎的大骨湯。」
薑瀛玉從籃子裡拿出一個搪瓷缸,「天太冷了,給你暖暖身子。」
席硯南接過缸子,兩人的手指不經意碰在一起,相視一笑。
這默契的樣子讓薑南溪嫉妒得眼睛發紅。
「硯南大哥~」她又換上甜膩的聲音,「你的鋼筆落在我這兒了~」
說著掏出鋼筆,故意把「落在我這兒」幾個字說得曖昧不清。
排隊記工分的社員們頓時交頭接耳。
薑瀛玉眨了眨眼,看向席硯南。
席硯南神色如常:「謝謝薑同誌。」
接過鋼筆就放進口袋,轉頭對薑瀛玉說:「晚上我想吃你做的茄子,昨天那個做法很好吃。」
「好。」薑瀛玉笑著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看著薑瀛玉離開的背影,薑南溪氣得直跺腳。
她眼珠一轉,突然提高聲音:「硯南大哥,昨晚教我的那些記賬方法,我還有些不明白,晚上能再教教我嗎?」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等著聽八卦。
席硯南頭也不抬地翻開工分簿:「薑同誌,請你不要說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薑南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沒想到席硯南會當眾拆穿她。
排隊的人群中傳來幾聲嗤笑,她羞惱地低下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接下來的日子,薑南溪依然不死心。
她每天變著法子接近席硯南,不是「請教問題」就是「送點心」,搞得大隊部烏煙瘴氣。
社員們都在背後議論:「這新來的記分員怎麼這麼不要臉?人家席同誌明明有媳婦了......」
這天傍晚,薑南溪又借口對賬,跟著席硯南出了大隊部。
走到半路,她突然腳下一歪,「哎呀」一聲就往席硯南身上倒去。
席硯南迅速轉動輪椅避開,薑南溪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硯南大哥!」
她委屈地抬頭,卻看見席硯南冷若冰霜的臉。
「薑南溪同誌,」他一字一頓地說,「請你自重。如果再這樣,我隻能向大隊反映換人了。」
薑南溪坐在地上,看著席硯南決絕離去的背影,她咬牙切齒地爬起來,眼神陰鷙:「薑瀛玉,你給我等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