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後傳來了動靜,有人漫步徑直朝著她這處走來。
一隻瓷杯遞了過來,她順勢接過,低抿了一口杯盞中的茶水,舒展身心。
「你待會幫我取一下裡衣。」
楚玉瑤並未回眸,而是漫不經心的用手撩撥著水花往身上撥弄著。
身後的人兒卻遲遲未曾開口應答。
不禁讓她心頭生疑。
待到楚玉瑤反應過來,來人的氣息不對,她驀地回眸看去,恰好便撞上了一雙幽深的鳳眸。
那雙深眸中倒影著她的倩影,冷峻不羈的臉上表情尤為復雜。
「瑤瑤!」
蕭景珩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順勢一把扣上了她的皓腕,「你還敢說你不是?」
楚玉瑤被她鉗製住了手臂,無法動彈,她羞惱,微蹙著柳眉。
她心頭思緒紛亂且復雜,不禁蟬聯想到……
先前他們提及,說是蕭景珩身邊的宮妃,大多都與她有著幾分相似。
他是不是待旁人也這般?
趁著那些女人在洗漱沐浴時,他喝的醉醺醺,擅闖直入?
縈繞在她唇腔前的陣陣酒味兒,不禁惹得她微蹙著柳眉。
二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蕭景珩俯下身來,眸光灼灼的注視著她:「你還在怪我,是不是,當年我沒有看護好你,害你不慎走丟!」
他們四目相對望著,楚玉瑤訕笑一聲,「陛下認錯人了,嬪妾是懿嬪。」
「懿嬪?」
蕭景珩扯起薄唇,戲謔一笑,眸中掠過一抹自嘲,「是老天將你送回我的身邊,是我有眼無珠了,可你……」
「可是什麼?」
楚玉瑤忽而反手勾上了他的脖頸,身子朝著前方遊去,那雙丹眸噙著笑意,「陛下可是想說,嬪妾像極了先王妃,既是如此,陛下索性便將嬪妾當做先王妃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纖纖紅酥手方才輕觸在他的臉頰一側。
男人便眯起了鳳眸,眼中掠過一抹不解。
若是他的瑤兒,絕不會這般諂媚示好……
那時,她嗔惱,總怪他不懂柔情,弄的她身上一陣青一陣紫。
還甚至有段時日抱著枕頭帶著與微躲去了西廂房住著。
他總是孜孜不倦,做那等拿不出手的爬窗之事。
「你是楚玉瑤。」
蕭景珩語氣篤定中又摻雜著些許懊惱。
「是了,陛下說嬪妾是誰,那嬪妾便是誰,嬪妾既已入了後宮便是陛下的人。」
她緩緩起身,雙手勾著他的脖頸,順勢朱唇吻了上去。
綿軟的唇瓣觸碰到那薄涼的薄唇上,那一剎……
蕭景珩宛若被雷擊一般,腦中一片空白。
他們二人身前縈繞著氤氳水霧,體溫也逐漸上漲!
龍袍被她嬉鬧弄傷的水漬,浸濕了大片,微微敞開的衣襟逐漸露出那溝壑分明的鎖骨線,再往下一寸……
那觸目驚心的刀痕,蜿蜒蔓延下去的一道傷疤,看著就令人觸目驚心!
他紋絲不動,穩若泰山一般!
楚玉瑤輕輕地幫他褪去衣衫,直至清晰見到他胸膛處那一寸寸傷痕。
她原是想要說些調笑的話,以此好來讓蕭景珩對自己厭惡。
可是,話都已經到了唇邊,她卻又難以啟齒。
微微擰起的柳眉間豎起了一道川字紋!
那雙丹眸裡也蓄滿了水霧。
蕭景珩先前常被人稱謂,說他是纖纖玉公子,陌上世無雙。
她還總笑著打趣,說蕭景珩就是妖孽轉世,否則怎麼能生的這麼好的皮相,肌膚宛若女子般吹彈可破……
他的母妃乃是傾城第一美人,艷冠六宮的絕色!
而今……
那隻大手上也布滿了粗糲的繭子!
楚玉瑤倒吸了一口氣,她迅速抽回了手,「陛下,嬪妾要更衣了。」
「鬧夠了?」
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回響在她的耳畔,大手順勢一把扣回她的手,按著她的皓腕,將其手搭在他的臉頰一側。
掌心的餘溫……
不禁讓楚玉瑤為之一驚,她繼續諂媚調笑道,「在水裡?原來陛下還有這般雅興?」
「瑤兒,時隔十載,你音容未改出現在我的麵前,你讓我怎敢相認!」
他嗓喉哽咽,一番話,擲地有聲。
可他的話,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剜入了楚玉瑤的心窩。
怎麼敢認?
是不敢,還是不想?
如今他的身邊有著六宮美人在側,年少情意,青梅竹馬又能如何?
抵不過時光的磋磨,還有……
旁人在他最是晦暗無光的時日裡的陪伴,才是最為致命的。
她淚眼蒙蒙的注視著蕭景珩,訕笑著說道,「陛下這番話說的,嬪妾倒是聽不懂了,若是先王妃在你的麵前,你卻又不敢相認,又何必大費周折日復一日命人在外找尋,還是說,陛下隻是想讓世人相信你對先王妃用情至深,是一代明君罷了。」
他們相識多年,僅憑著她的一顰一笑,這些點點滴滴,蕭景珩足以篤定她就是楚玉瑤。
可是他不敢相認!
「我怕這又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魘,待到夢醒後,你又離我而去。」
蕭景珩緊緊地攥著她的皓腕,聲音發顫,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這些年來,你知道我收到了多少與你相關的情報嗎?聽聞他們說,在南疆苗寨瞧見一位與你樣貌無差的女子,我便征戰南疆,又有人說,在若水湖畔曾見過你——」
若水湖畔背水一戰,他險些丟了性命。
聽到這些話,楚玉瑤心痛的快要窒息。
種種件件,心思玲瓏的他怎麼會看不穿,那隻是朝臣為了讓他征戰開疆擴土的說辭罷了。
可是……
「我隻盼你能好,日日與天祈禱,哪怕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敢鬆懈。」
「我瞧著那些與你樣貌相似的女子,知曉她們心思不善,卻依舊豢養在宮中,我是在給自己織夢,哪怕知曉是夢,我也不願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