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的寢宮距離甘露宮不算太遠,卻要途徑幾處涼亭。
此時時辰尚早,天氣不似正午那般燥熱,風一吹反倒帶著幾分涼爽。
不遠處一處涼亭前,幾位宮人正眾星捧月一般護著一個粉雕玉砌般可愛的少女。
「海棠,快來追我!」少女嬌俏的聲音傳出。
楚玉瑤與夏盞立在宮門旁邊,悄然往內看去。
隻見宮院內立著數位宮女,皆一動不敢動。
一隻約有半人高的黑犬眼上被蒙了綢帶,正在院中橫沖直撞。
它張著大嘴露出尖利的牙,因眼睛看不見變得十分狂躁。
這應當就是「海棠」。
楚玉瑤心中不悅。
她怎縱著與微養這樣的惡犬。
與微已豆蔻年華,對這黑犬的發怒無動於衷。
她笑吟吟地穿梭在站著的宮女之間,聽她們因恐懼發出的低泣。
楚玉瑤看不得她這般作弄人,皺眉將視線轉開。
院內的石桌上,則坐著一位宮妃裝扮的女子。
「與微慢些,莫要絆到腳下。」
夏盞聽到這細柔的聲音,驚懼地碰了碰楚玉瑤的胳膊。
「是文妃……」
楚玉瑤聞言皺了眉頭,心中有些不可置信,壓低了聲音同她說話。
「你確定是她?」
夏盞點頭如搗蒜,本能地雙手發顫。
「有我在,你別怕。」
楚玉瑤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
可眼看著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養在旁人膝下,楚玉瑤隻覺得宛若淩遲。
「母妃,你不許給海棠指路!」
這脆生生的一句母妃,徹底擊碎她的心防。
楚玉瑤指甲陷進肉中,恍然不覺。
忽而蕭與微腳下不穩,摔在一旁的石子路上。
那黑犬撲上去,親昵的舔她的手心。
「公主殿下!」
一旁的宮人大驚,齊齊上前去扶。
太子和文妃見此也擔憂起身上前。
「可有受傷?」
蕭與微被扶著站起,狠狠推開兩邊的宮人,將狗眼上的綢帶一把扯下扔在地上。
「就是你方才撞了本公主!」
被她指著的宮女已是麵色發白,哆嗦著跪了下去。
楚玉瑤在一旁看到此幕,恨不得上前揪著耳朵將其教育一頓。
「這宮女也是無意,來,讓母妃看看你的傷勢……」
文妃小心翼翼地上前安撫,被蕭與微一把將她手甩開。
「不必看了,我既然受傷,定要讓她傷的還要重!」
見她揪著宮女不依不饒,文妃一副不敢再多言的模樣,訥訥地退到一旁。
公主發話,立刻有太監上前要將跪著的宮女拖走。
「慢著,今日海棠還未用膳,除了眼前這個,剩下那些人送去慎刑司吧。」
蕭與微笑的純真,屈下身子拍了拍身邊的黑狗。
「海棠,給我咬她!」
那黑狗甩著尾巴沖上前將宮女撲倒,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就要下口。
地上的宮女瑟瑟發抖,嚇得連哭叫已是不能。
楚玉瑤在一旁看得真切,文妃有故意拱火之嫌。
她一時忍無可忍,提裙上前沖著那黑狗就是一腳。
「蕭與微,你簡直無法無天!」
楚玉瑤徑自來到女兒麵前。
那黑犬受了這一腳,唧唧叫著躲在主人身後。
蕭與微向來在這宮中橫行,一時被製止心生不快。
「你是何人,憑什麼來管本公主的事?」
她嬌蠻抬眼,看清楚楚玉瑤麵容後愣住。
「就憑我是你娘!」
楚玉瑤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兒,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你幼時看到小貓受傷都會落淚,怎的如今學的視人命如草芥!」
她說著瞧向那群默默垂淚的宮女,下令道。
「將她們都放開吧。」
這些太監見楚玉瑤雖身著宮妃服製,卻又十分麵生。
他們根本不敢因她的話得罪公主,一時間都靜默不動。
蕭與微掃了眼楚玉瑤,擰著眉頭喊道:「本公主的娘早就死了!你是何人!膽敢攪了本公主的興致!罪該萬死!」
「公主!切不可如此。」
旁邊,文妃不緊不慢,柔聲勸阻。
她目光掃了眼楚玉瑤,暗壓下心中震驚。
此人的確跟畫像上的女子極像!
她雖未見過先後,卻從皇上身邊的舊宮人口中聽過不少關於先後的傳聞。
隻是,上來便自稱公主生母,膽子未免有些太大了。
想來是個沒腦子的。
文妃頓了頓,斂下眼中輕蔑,向蕭與微解釋道:「這位是新入宮的貴人。」
她頓了頓,又道,「隻是皇上還未給賜字,未行冊封……」
蕭與微不滿,叉腰指著楚玉瑤:「爹爹都不喜歡的人,有什麼資格在本公主麵前叫囂!」
楚玉瑤隻覺一口氣不順,堵在喉頭。
十年!
她的女兒怎的被養成了這般模樣!
楚玉瑤臉色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公主年歲尚小,童言無忌,貴人別往心裡去。」
文妃目光上下掃了她一眼,不鹹不淡解釋,話語中未察絲毫真誠。
蕭與微一下推開楚玉瑤,轉頭撲進了文妃的懷中:「母妃,我不想再見這個壞女人!她攪了本公主興致,你定要重重罰她!」
「好好,母妃定要罰她!」
文妃沒有嗔怪,叫宮人們先將公主帶走。
三五嬤嬤立馬上來,簇擁著蕭與微離去。
眼瞧著她們走遠了,文妃眸子冷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