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天皇,伏誅!
諸天萬域,前所未有的寂靜。
所有能夠直接或者間接窺視到此地的修士,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之中。
他們看著那襲氣息依舊在增幅的青衫身影,在戰場所在駐足片刻之後,一步踏出,消失不見。
眾人眼前一黑。
不可知、不可查。
對方隔絕了一切,並出手攪亂了天機。
此時此刻,或許惟有那些至尊,才能勉強推算出對方的一點行蹤。
…………
…………
塵埃仿佛暫時落定。
唰……
靈池畔,樹洞中,青衫身影一晃而至。
無聲無息。
整個浮空古星上下,無人知曉他的到來。
譚玄幽深中帶著幾許暖意的眸光掃視,最終落在樹洞內一角。
在此處三十年。
雖說醒轉的時間不足一旬光陰,但之前療傷時所有未出口的話語,所有掙紮的動作,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
看著那個依然昏厥在地不醒的絕色翩翩人兒,他微張著嘴,卻是沒有發出聲音。
此時的他,收斂了渾身仍然不斷增長的氣息。
沙沙……沙沙……
樹洞外落英繽紛,美輪美奐。
譚玄徑直在榻上坐下,他進入樹洞後已經好半響了,不過這些時間要麼在梳理自身大道,要麼便是看著側躺在前的月霓裳玲瓏身姿,微微發愣。
……
良久。
他的視線釘在瑤池聖女那抹倩影上未曾挪動……不,是釘在對方那素色寬袖中,那驚鴻一瞥便足以撼動神魂的血色一角上。
那是對方之前割腕餵血沾染在廣袖上的血跡。
忽地,停止一心二用的譚玄神色一動。
他的目光一動,轉而落在了對方微側向自己這一邊、毫無防備的耳根所在。
那片本該是冰雪般無瑕的細膩肌膚上,此刻竟透著一抹極淡、極淺的、如同初春桃花瓣尖暈開的霞色!
這抹紅暈是如此的微弱,在不冒犯對方的情況下,若不仔細打量,又恰巧在她沉眠無覺的這個角度,幾乎無法察覺。
是的。
不知何時,月霓裳的耳根紅了。
譚玄記得很清楚,在他回到這樹洞時,對方身上應該並未出現這般異樣的。
又或許……是他記錯了?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他什麼境界,怎麼可能會被瞞過去?
思緒流轉,譚玄端坐在榻上,也不言語什麼,隻是嘴角微勾。
那抹紅暈就那樣靜靜地臥在那片冷白的肌膚之上,像是不慎沾染了窗外飄入的胭脂水粉,又像是某種隱秘情緒在沉睡時悄然泄露的餘溫。
與對方那聖潔清冷、拒人千裡的絕世姿容,形成了某種令人心弦震顫的、微小卻直擊靈魂的矛盾與反差。
而仿佛感應到了那過於專注、幾乎凝聚了實質的目光。
瑤池聖女闔著的眼睫倏然一顫。
那兩彎濃密的扇影迅速分開,墨玉般的深潭再次顯露出來。
其眸光流轉間,最初還有一絲剛從深靜調息中醒來的茫然薄霧,但僅僅剎那之後,那層薄霧便被更為冰冷、更為堅硬的眸光演化的屏障所取代。
她醒了。
目光沒有任何溫度地迎上譚玄注視著她的視線,那雙眼眸瞬間恢復了譚玄初見她時的模樣。
平靜無波,清清冷冷。
如同兩塊凍了億萬載的寒潭玄冰,所有的情緒波動都被徹底封鎖、凍結。
「醒了?」
這時,譚玄清朗的聲音響起。
月霓裳眼眸低垂下來,沒有應聲,但從她的反應來看,卻是比之前在北鬥上最後一次打交道時,都更顯得疏離,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僵硬感。
因為此地禁製、先前昏厥,元神深層次的意念又在譚玄一指送予的大道造化之下沉醉。
她尚且不知,就在方才這一日間,外界發生了何等驚天動地的「大地震」!
唰……
她眼角餘光不動聲色的掃過應該已經恢復如常的譚玄軀殼。
隻是這種悄然的觀察,甚至無法去細看譚玄此刻的狀態,仿佛隻是在確認一個既定的事實。
她緩緩站起身,動作依舊帶著那種與生俱來的、刻入骨髓的優雅與從容,仿佛剛才那片刻的沉睡失態從未發生過。
她甚至沒有去留意自己耳後那片小小的、尚未完全褪盡的霞色是否暴露。
低垂的眼皮緩緩睜開,目光平靜地掃過譚玄,隨即轉向樹洞外那片氤氳著仙光的池水,隻留給他一個側影。
「看來你的傷勢恢復得不錯?」
她的聲音穿透靜謐的空氣,清晰地敲打在譚玄的心上:
「三十年過去,外界波譎雲詭,地府和凰巢聯手在古路深處懸賞、通緝你……,你傷好之後,若,若是實在沒地方去,便在我這處臨時道場暫時落腳吧?」
她微微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又似乎僅僅是為了平復某種無形的漣漪。
而後,她看著譚玄,又緩緩道:
「畢竟……畢竟這些年外界瘋傳什麼成仙路將顯,有許多隱世存在紛紛出世,或設局釣魚,或……,總之如今的古路,已經支離破碎,不再適合大聖之下境界的修士闖盪了……」
「所以,我……我應該會在此地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話音未落,不待譚玄說些什麼,月霓裳已翩然轉身。
她素白的裙裾在池水中帶起一片無聲的漣漪,就要如同往常任何一次離去一般,融入這片仙境的靈霧之中。
「等等……」
隻不過,譚玄如今何其強大?
言出法隨,這二字一出,大道律動,在某種神異作用下,月霓裳素白倩影竟悠悠從遠處,再次回轉。
其實也不是回轉,但月霓裳自己也不知,明明自己逃也似的離去,為何越走,便離此處樹洞越近?
「你??!」
回到樹洞,月霓裳輕紗下的玉容模糊不定。
「這三十年來,在下讓霓裳仙子費心了,如今我的傷勢自是無虞了,但仙子身上的隱疾,卻是不宜拖延,還是讓在下出手為仙子調理一二吧?」
譚玄輕笑了一聲。
聞言,月霓裳雙腳如灌鉛了一般,定在原地。
而譚玄語罷,一隻大手已經拉住對方的皓腕。
前者微微用力一帶,其身形便如同一隻素白的蝴蝶,撲入了譚玄的懷中。
…………
…………
助月霓裳洗滌道基,完成一次蛻變之後。
譚玄又歷時五十一載,徹底完善、鞏固了自身大道。
期間,他晝夜交替與不死天後等人輪流論道了十二年。
而後,他在那片自己誅殺血天古皇的虛無星空中枯坐,決定徹底邁出那一步!
漫漫光陰流逝。
鐺!!!
忽一日。
一聲宏大無邊的道音響徹九天十地,仿佛貫穿過去未來!
「這!!?」
「這是……」
「怎麼會這麼快?」
「此子這就打算邁出那一步了?」
道音激盪在整個遮天宇宙,在各個禁區、宇宙角落間蟄伏等待北鬥成仙路開啟的大佬們,麵色紛紛聞聲驟變!
他們之中,有準帝強者,有另類成道的古時驚艷之輩,也有昔日古皇、天尊。
這些存在自然知道,這並非鍾聲,而是天心印記緩緩與譚玄帝道本源徹底融合,宇宙為之慶賀、萬道為之共鳴的道音前兆!
自數十年前那一戰之後,很多大佬都在下意識關注譚玄的動向。
但直到其枯坐在虛無戰場十餘年,才陸陸續續有人勘破天機,定位到其的位置。
鐺……
道音還在向宇宙邊荒隱約傳盪。
然而這一刻,卻已有無量瑞彩自混沌宇宙深處噴薄而出,諸天為之照耀。
嘩!!!
仙光揮灑億萬縷,霞輝席卷宇宙八荒。
毗鄰譚玄身處的那片虛無窟窿,往外輻射數萬光年的區域,枯萎、破碎的星辰煥發生機,接近崩毀的古大陸開始重組,整個宇宙的精氣都為之雀躍沸騰。
嘩啦啦……
地、水、火、風輪轉!
祥光瑞彩中,譚玄立於無盡混沌氣中央。
他的身形雖然挺拔,但也就是較於人族修士群體而言,較之其它種族化形的「九頭身」來說,並不算高大,但此刻卻仿佛成為了宇宙的唯一支柱!
一呼一吸間,譚玄的氣息深邃如淵,浩瀚如星海,肉身晶瑩無暇,逐漸有不朽的道則神光流淌。
唰……
雙眸開闔間,有宇宙生滅、星河輪轉的景象。
或許是有著血天古皇的前車之鑒,無人在這個時候前來乾擾譚玄的證道之舉。
成帝之路前所未有的順利,他沒有葉凡受累咒語突破大帝時的天地壓製,反而感受到了濃濃的大道親和。
轟!!!
很快,一種唯我獨尊、鎮壓萬古的帝威,自然而然地彌漫開來!
充斥在每一寸虛空!
這一刻,諸天星辰都在其帝威下簌簌顫抖,仿佛在叩拜新生的至高主宰。
他的先天聖體道胎,此刻終於迎來大圓滿,與天心印記完美交融中。
聖體所代表的力之極盡,道胎所隱喻的法之根源,此外還有虛空、時空、虛無等大道,在這一刻不分彼此,全都融入浩浩湯湯的紅塵大道之中!
化作他獨一無二的紅塵·春秋帝道!
浮空古星上。
身懷六甲的瑤池聖女,仰望著他。
證道紅塵,帝號春秋!
那裡,譚玄本沒有言語什麼。
但無數人的耳邊,卻好似依然響起了低沉而威嚴的聲音。
他的道,已經清晰地烙印在宇宙萬道之上!
自這一刻起,他將蓋壓當世,橫推一切敵,於這成仙假路將啟的當世,提前終結黑暗動亂!
屹立絕巔,俯瞰紀元沉浮!
他可沒功夫,等到北鬥成仙路開啟之時,眾至尊沖擊仙域失敗,發起史上最大黑暗動亂之際,再去收拾爛攤子!
…………
火桑星。
噗……
老金烏仰天噴出一口膿血,身形重重往後一躺,而後雙目無神直視上方,許久不能合上雙眼。
…………
譚玄證道這一年,《春秋經》徹底在北鬥星域春秋殿問世。
不同於無始大帝所創的《無始經》,這《春秋經》並沒有太大體質之限。
與此同時,譚玄前往「幽冥」,打上「禁區」地府,初步清算數十年前的舊賬!
同年。
地府陰炁翻滾,遭到譚玄鎮壓,但因為一些原因,譚玄未能將之一鼓盪平。
但聞此訊。
早些年出世之後,在北鬥大肆圈地,搶占礦脈、資源的那些太古種族,全都默默放棄已經占據經營了百多年的地盤,灰溜溜的龜縮回了老巢!
人族再出新大帝,威壓諸天萬族!
試煉路上,葉凡、龐博等人族天驕,都自覺那些異族修士在各自的麵前,好似氣勢、姿態都憑空弱了三分。
生存在宇宙各大星域生命地、或多或少曾受到異族壓迫的人族,這一刻喜極而泣!
此後百載,譚玄隱世於北鬥紫山小世界內,盤坐於無始道台之上,開啟又一輪模擬。
值得一提的是,前番意念回歸的那次因果模擬,他已達成了李凡執念。
而今再次模擬,輕車熟路便可以一縷意念模擬數千上萬載,直到模擬中壽元耗盡才結束,瘋狂被譚玄薅羊毛,刷著帝道感悟。
因果模擬與現實中的時間,反差了百倍!
就算一次模擬需要耗上數十年,大道收獲卻能頂得上尋常大帝一世光陰。
…………
修行無日月。
很快,一百二十餘年光陰。
譚玄已經歷經了四次因果模擬。
每一次的模擬時間,都被拉滿!
甚至其中有一次,譚玄那縷意念,在模擬世界中,以大帝之姿,在不借助不死神藥的情況下,逆天活出了第二世!
不過那一世剛剛過半,便被他自主停下了。
因為那一世後半截的路,他自己推算,與之前某一次模擬重合了。
出關後。
譚玄孤身漫遊古路,碰巧見證了葉凡突破至大聖境的天劫。
與之寒暄,聊了些同學們的舊事,他便回地球看了看。
這不是他第一次回來。
很早以前,在習得了一氣化三清之術後,他便遣分身率先回歸過一次,查看情況。
此外便是逗留星空古路的途中,他又回到過地球兩次。
原身父母自然早已逝世。
事實上,早在原身當年去參加同學聚會之前,家中父母身體便不太好。
年輕時兩口子為了兒子,下工地拚命賺錢、在黃土地裡刨食積攢下來的毛病都開始發作,加之生活條件不太好,後又逢「噩耗」,原身離開後沒兩年,便雙雙悲慟離世。
「唉……」
嘆息聲中,譚玄入鄉隨俗,在父母的墳頭前上了香,燒了紙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