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計監察部的調查比預想中來得還要快一些。
當天下午，陸明塵剛開完項目會議，審計監察部總監趙立便帶著兩名手下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門口。
趙立年近五十，梳著一絲不苟的大背頭，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刀。
「陸總。」趙立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不介意我們進來吧？」
沒等回應，三人已經魚貫而入。
「有什麼可以效勞的？」陸明塵沉聲問道。
趙立從助理手中接過一個文件夾，慢條斯理地取出三份表格，「接到公司內部舉報，需要對你近期的資產變動進行例行核查。」
陳誌豪站在走廊拐角處，手裡把玩著一枚Titleist高爾夫球，那是趙立辦公室裡最顯眼的陳列品，據說是某次高爾夫錦標賽的紀念球。
陸明塵合上筆記本電腦，目光在趙立西裝翻領上停留了一瞬，那裡別著一枚不起眼的銀色領針，與陳誌豪常戴的那枚如出一轍。
這是某高端俱樂部的會員標識，入會門檻是年消費七位數起步。
「需要我配合什麼？」
陸明塵從容接過表格，指尖在觸碰到紙麵的瞬間，視網膜上忽然浮現隻有他能看到的係統提示：
【檢測到惡意審計】
【自動生成資金路徑】
【稅務記錄已修正】
【銀行流水重構完成】
「這是資產申報表。」趙立遞過文件時，袖口露出一塊積家大師係列Q1558420月相腕表，「請你詳細填寫近三個月的大額收支情況，並提供相關證明。」
這款價值16萬的腕表，與陳誌豪上周戴的那塊Q1558421是同一係列的兄弟款，隻在表盤顏色上略有差異。
「現在就要填？」
「現在。」趙立推了推眼鏡，「我們就在這裡等。」
整個設計部鴉雀無聲，隻有陸明塵簽字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他寫得很快，二十分鍾後，將填好的表格連同手機銀行流水一起遞了過去。
2000萬投資分紅來自「孝心投資有限公司」.
購房合同上顯示著全款支付。
每筆消費都有對應的發票。
「這……」趙立突然發現，這家投資公司的注冊日期竟比陸明塵入職周氏還早三年。
陸明塵點開手機銀行，「這是完整的資金流水，每一筆都有據可查。「
趙立接過手機，眉頭漸漸皺起。
「需要我調取公司年報嗎？」陸明塵點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孝心投資有限公司的完整股權結構——深度查詢後，發現其赫然是某國際信托基金，根本查無可查。
趙立額頭滲出冷汗，他從業二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完美的資金鏈，每一筆支出都與申報表完全吻合，甚至連小數點後的數字都對得上。
「這不可能……」趙立低聲喃喃，手指快速滑動屏幕，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趙總是在質疑投資公司的打款記錄？還是在質疑銀行的消費明細？」陸明塵突然提高音量，「或者，是否需要我請周董親自來核查這筆資金的來源？」
趙立的手一抖，差點摔了手機。
他猛地抬頭，正對上陸明塵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偽裝，直指他辦公室裡那瓶還沒開封的羅曼尼康帝，那是上午陳誌豪親自送來的「小禮物」，說是請他幫忙加快某個項目的審計進度。
「不……不必了。」趙立乾咳一聲，「流程走完了，謝謝配合。」
他匆忙帶著助理離開，背影顯得有些狼狽。
陳誌豪見狀，臉色陰沉地轉身就走，連慣常的虛偽客套都省了。
……
……
第二天一早，周氏集團高層會議室。
「簡直荒唐！」周正國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叮當作響，「誰給你們的權力，未經我同意就調查公司的首席設計師？」
趙立低著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周董，這是正常的內審流程……」
「正常？」周正國冷笑一聲，甩出一份文件，「那你解釋解釋，為什麼隻查陸明塵？陳誌豪上個月剛買了套別墅，你怎麼不去查他？」
文件上是陳誌豪的房產交易記錄，趙立頓時麵如土色，他沒想到周正國連這種細節都了如指掌。
會議室角落裡，陸明塵安靜地坐著，仿佛這場風暴與他無關，但當他抬眼時，正好對上坐在對麵的沈冰清的目光，她今天穿了件墨綠色套裝，襯得膚色如雪，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陸明塵。」周正國突然點名，「把你的申報表給大家看看。」
陸明塵起身，將昨天填寫的申報表復印件分發給一眾高管，表格之詳盡，就連股票賬戶的持倉變化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這才叫transparency！」周正國環視眾人，「一個年輕人都懂的道理，你們這些老江湖反倒忘了！」
他拿起陸明塵的申報表：「從今天起，全公司總監級以上人員，每月都要照這個標準做個人資產申報。」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趙立一眼，「特別是審計監察部的同誌，更要帶頭做表率。」
趙立如坐針氈，襯衫後背已經濕透，他知道，周正國這番話等於當眾打了他的臉，更意味著他再也無法包庇陳誌豪的那些勾當。
散會後，陸明塵在茶水間遇到了正在泡咖啡的沈冰清。
「恭喜。」她突然開口，聲音依然清冷，但少了往日的疏離，「你昨天的表現很精彩。」
陸明塵有些意外：「沈總過獎了，我隻是按規矩辦事。」
「規矩？」沈冰清唇角微揚，「趙立查了三年賬，從沒見誰的流水能像你的這麼……」她頓了頓，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完美。」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陸明塵這才注意到，她左眼角有一顆極淡的淚痣，給這張冷若冰霜的臉平添了幾分生動。
「可能是因為我問心無愧吧。」陸明塵微笑著接過咖啡壺，為她續了半杯。
與此同時，陳誌豪的辦公室裡傳來一聲巨響，他剛砸碎了最心愛的紫砂壺。
電腦屏幕上，是一封剛收到的郵件：
【通知：即日起，由陸明塵接管原屬陳誌豪負責的宏安新區城市更新項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