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種!」
「滾出星羅,你不配姓戴!」
「脫了他的鞋,我要他赤足走出星羅!」
「嘭!」
一道瘦小的身影飛起,落入冰冷濕滑的泥地上,
臉朝下,和大地來了個麵對麵壁咚。
「轟隆!」
雨更大了,失去光明的夜晚正在肆無忌憚揮灑淚水。
活脫脫一個失戀十八次的少女!
「呸!」
吐出口中的泥土,戴天理努力的睜開眼睛。
「娘…」
泥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蜷縮的身體牢牢抱緊一個不大的瓦罐。
感受著懷中最後親人的存在後,戴天理鬆了一口氣。
「記住了,今後不要在星羅待著。」
「父親仁慈,看在那個賤人份上,饒你一命,帶著她有多遠滾多遠。」
「居然敢冒充皇室,垃圾!」
身後,富麗堂皇的莊園門口,
幾個身穿華麗貴族服飾的小孩,正在十幾個身強體壯仆人的護持下,使勁的輸出。
即使傾盆大雨,他們的頭頂也不會缺少高大的身影遮風擋雨……
他們是星羅帝國皇室戴家的一員,當今皇帝的兒子。
身份高貴,地位超凡,素質感人!
身為兔子接班人的戴天理不會跟弱智計較的,
他掙紮的站起來,麻布衣裳早已濕透,
布滿補丁的襤褸麻衣吸飽了雨水,
像冰塊一樣貼在皮膚上,刺骨的寒意一波一波滲進骨髓。
不知為何,戴天理想起了一首詩: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布裘多年冷似鐵……床頭屋漏無乾處……」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他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弧度,
登高帶大狙的杜甫不愧是詩聖,
這首詩和他現在完全是渾然天成。
深吸一口氣,
強忍著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帶著懷中最後的溫暖,赤足踏進冰冷的雨夜。
「轟隆!」
天際,一道雷蛇劃過,
深幽的叢林,張開血盆大口,緩緩吞噬戴天理的身影。
「瞧他那個狼狽,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父親的兒子。」
「弟弟,你可要看好了,我們戴家不需要零魂力的廢物。」
「更何況,這是他自找的。」
「怎麼樣,你要不要玩玩他?」
身為帶頭大哥的戴維斯深情凝視著。
幼小的戴沐白則眼神一亮,露出天真卻殘忍的笑容。
「哼,玩就玩,阿大,待會等他走遠了,你追上去,打斷他的狗腿。」
「是,三皇子。」
身材魁梧的貼身護衛,三十八級強攻係魂尊恭敬回復道。
皇帝的命令是讓戴天理「活著」滾出星羅——但「活著」並不等於「完整無缺」。
……
一小時後,
寂靜的密林中,戴天理小心翼翼抱著瓦罐,弓著身子,生怕雨水玷汙母親。
他的錢不多,買的瓦罐質量很差……
一步一個水坑,摩擦再摩擦,腳底早已磨破,
身後,一條血路已經綿延三裡地。
似乎老天爺在可憐戴天理,亦或者失戀少女打通舔狗電話,
雨滴在變小,頻率從嘩啦啦變成稀拉拉。
感受到什麼的戴天理伸出左手,
滿是滄桑的手掌抹去臉上的雨水。
抬頭間,
烏雲裂開一角,一彎清冷的彎月探出頭來。
天晴了。
好消息,戴天理笑了,笑得很奇怪。
笑容牽動臉上的傷口,經典的苦笑大概就是痛出來的吧。
低頭,溫柔的說道,可聲音卻格外沙啞。
「母親,我相信你。」乾旱一天的喉嚨無法發出百靈般的歌聲。
唯有其中的堅定,足以比擬二十四孝。
穿越而來的戴天理明白,
難產而死的母親是為了自己而死的。
自有意識起,他就努力記住慈愛的母親,
即使現在自己因為她被逐出戴家,那又如何?
第二條生命,何其可貴。
區區屈辱,何足掛齒。
六歲的戴天理,就在昨天覺醒武魂時,
覺醒了一本文字全無空白的書,外加先天零魂力。
那一刻,
整個覺醒大廳的空氣凝固,
隻因他是戴家人,星羅皇帝的私生子。
母親是個宮女,自己則是酒後亂性的產物。
可現在,他沒有覺醒白虎武魂,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有貴婦高聲尖叫,有臣子大聲控訴,
有兄弟冷眼旁觀,有皇帝冰冷漠視。
「逐出星羅,不得姓戴!」
高高在上的皇帝展現了自己的仁慈。
到了底下人時,
餓了一天一夜,被百般毆打,
孤苦伶仃的戴天理抱著母親被趕出皇室莊園,喝令他赤足走出星羅帝國的領土。
回想過去一天一夜外加六年的屈辱,
戴天理,不!吳天理再度苦笑。
「嘶!」
疼痛讓隨了母親姓的吳天理,再度麵無表情。
「要不歇一歇!」
疲憊與寒冷吞噬著身體,他打算停下來歇息。
亦是在他腳步停下的那一刻,密林深處的黑影動了。
「好啊!」
「孽種,敢違抗陛下的命令?找打。」
隱藏在暗處的阿大終於找到機會了,
一個既可以完成戴沐白命令又不怕皇帝責備的借口。
「咻!」
欣喜過度的他,當即武魂化,一個跳躍,
毛茸茸的雙腿快速越過荊棘叢。
惱羞成怒的聲音到位時,鋒利的狼爪帶著森寒的光芒,猛然拍下。
「嘭!」
三環強攻係魂尊的力量盡速碰撞在吳天理的後背上。
一隻斷線的風箏從高空墜落。
「啪」
劇烈的沖擊力,令吳天理雙手無法用力。
瓦罐劃過雨夜的弧線,
清脆聲音中,摔了個稀碎,一地母愛……
「…娘…」
強忍著疼,吳天理努力抬起頭,倔強喊著。
阿大沒有善罷甘休,徑直來到吳天理麵前。
雙爪如風,「哢擦」幾聲後……
「啊!」
無力的感覺湧上大腦,努力運動四肢,卻如泥牛入海,吳天理失去了手腳。
「哈哈,記住了,這就是違背皇帝命令的下場。」
狂笑的阿大看著昔日的皇子被自己踩在地上,心中不由得興奮起來。
隨後,看也不看的飛速離去,一刻都不想和一個廢物待在一起。
雨徹底停了,彎月化作玉盤,
明亮的月光慷慨的射入叢林。
十分鍾後,好不容易恢復一絲力氣,吳天理選擇抬起頭,泥水再度擋住了他的視線。
幸好,月光很給力,他看見了令他悲痛欲絕的一幕。
【娘!娘!】
說不出話的他,隻有大腦在咆哮。
也許是仁慈的母愛激勵著,亦或者劇烈的求生意誌在作祟。
一抹綠色的光芒從天而降,
籠罩著整個身體,在溫暖中,在對母親的愧疚中,吳天理睡著了。
頭頂,魂力的光芒浮現,
空白的書翻開第一頁,星辰作筆,躍然紙上。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