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麼？」林玄終於坐直了身體，問道。
「就算算……我的一生。」千仞雪說。
林玄笑了。
一生？
你的一生我比你自己都清楚。
竊國，篡位，繼承天使神位，最後在雙神戰中被唐三擊碎神位，香消玉殞。
當然，這些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他拿起桌上的龜甲，將三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放入其中，輕輕搖晃起來。
嘩啦，嘩啦。
清脆的撞擊聲在安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千仞雪靜靜地看著他，眼神深邃，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周圍的民眾遠遠地圍著，大氣都不敢出。
林玄搖了許久，才將龜甲倒扣在桌上。
他沒有去看卦象，而是抬起頭，直視著千仞雪的眼睛。
「殿下，你這卦，不好算。」
「哦？為何？」千仞雪眉毛一挑。
「因為殿下的命格，貴不可言，卻又……名不副實。」林玄一字一頓地說道。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千仞雪的心頭炸響。
她的臉上依舊保持著溫和的微笑，但眼神深處，卻瞬間閃過一抹極致的冰冷與殺意！
名不副實！
這四個字，精準地戳中了她最大的秘密！
她不是雪清河，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地位，身份，榮耀，全都是竊取而來的！
這個江湖騙子，怎麼可能知道？
是巧合？還是……他真的看出了什麼？
一瞬間，千仞雪對林玄動了必殺之心。
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怎麼知道的，這種能威脅到她計劃的人，絕對不能留！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那兩名金甲騎士也感受到了自家主子情緒的變化，再次握緊了劍柄，周身魂力湧動，隻等一聲令下，便要將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道士斬成肉泥。
街道上死一般的寂靜，圍觀的民眾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恐怖的殺氣，嚇得連連後退，生怕被波及。
危機，一觸即發。
然而，林玄卻仿佛沒有察覺到這足以凍結靈魂的殺意。
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繼續說道。
「殿下的命格，如鳳凰棲於梧桐，本該翱翔九天，光耀萬世。」
「可惜……」
他話鋒一轉，聲音變得低沉而富有磁性。
「鳳巢之下，卻有天鵝悲鳴。」
「金色的羽翼雖美，卻終究遮不住原本的潔白。」
「殿下，我說的，對嗎？」
千仞雪徹底僵住了。
如果說「名不副實」還可能是巧合，那後麵這幾句話，就是赤裸裸的揭穿！
鳳凰！天鵝！
天鬥皇室的傳承武魂，正是天鵝！
而她千仞雪的武魂，是鬥羅大陸最頂級的武魂，六翼天使！其形如鳳！
金色的羽翼，指的正是她的天使武魂！
潔白的羽毛，指的正是皇室的天鵝武魂！
鳳巢之下，天鵝悲鳴……這不就是說她鳩占鵲巢，取代了真正的雪清河嗎！
他全都知道！
他把她最大的秘密，用如此隱晦卻又如此精準的方式，說了出來！
千仞雪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偽裝了二十年的冷靜與沉穩，在這一刻幾乎要被擊碎。
她死死地盯著林玄，大腦飛速運轉。
他是誰？
是天鬥皇室的後手？是七寶琉璃宗或者藍電霸王龍家族派來試探她的人？還是某個隱世宗門的強者？
不對，都不對。
如果他是敵人，此刻應該已經動手，或者用這個秘密來要挾她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雲淡風輕地將一切點破。
他不像是有敵意。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千仞雪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和殺意，重新審視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神秘，強大，深不可測。
這是她此刻對林玄的唯一評價。
「先生，真乃神人。」
良久，千仞雪緩緩開口，聲音竟帶著一絲沙啞。
她揮了揮手，示意兩名騎士退下。
騎士們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遵從了命令，隻是看向林玄的眼神，已經從不屑變成了深深的忌憚。
「先生既然能看透我的過去，想必也能看到我的未來吧？」千仞雪問道，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請教的意味。
這是第二次考驗。
也是決定林玄生死的關鍵。
答得好，他就是座上賓。
答不好，今天這條西市大街，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林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不把她徹底鎮住，又怎麼能獲得平等的對話資格？
他可不想當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他要當的，是能與執棋者對弈的棋手。
「未來，皆在殿下一念之間。」林玄端起桌上已經涼透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不過，我可以給殿下一點小小的提醒。」
他放下茶杯，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天鬥城內，臥虎藏龍。殿下如今最大的敵人，並非在朝堂之上，也並非遠在星鬥大森林。」
「而是……一個看似最無害，最被人忽視的人。」
千仞雪的眉頭皺了起來：「誰？」
林玄伸出四根手指。
「四皇子，雪崩。」
「雪崩？」千仞雪愣住了，隨即失笑，「先生是在說笑嗎？我那個四弟，不過是個不學無術，隻知享樂的紈絝子弟罷了，他能有什麼威脅？」
在她眼裡，雪崩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她甚至都懶得在他身上浪費一點心力。
林玄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猛虎搏兔，亦用全力。真正的獵人，往往都善於偽裝。殿下覺得他是個廢物，或許，這正是他想讓所有人看到的。」
「扮豬吃老虎，有時候比真老虎更可怕。」
千仞雪的笑容凝固了。
她不是蠢人，相反，她極其聰明。
林玄的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她思維的盲區。
是啊，她一直專注於對付雪夜大帝和朝中那些老狐狸，卻下意識地忽略了這個最不起眼的弟弟。
萬一……萬一他真的在偽裝呢？
二皇子因其才智過人，且群臣傾向於立他為太子，對自己的地位構成直接威脅。
而三皇子天賦極高，被稱為天鬥帝國近百年以來的天才，
未來可能成為自己登頂太子之位的障礙。而偏偏雪崩除了紈絝且不學無術，對自己一點威脅都沒有，難道他真的再裝？
想到這裡，千仞雪的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林玄所言為實，那她身邊就潛伏著一條毒蛇，而她卻一直毫無察覺！
這個情報的價值，無可估量！
她看向林玄的眼神，徹底變了。
從最初的獵奇，到中途的殺意，再到此刻的……欣賞與渴望。
這樣的人才，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能看透自己的偽裝，能洞察自己忽略的危險，如果能為自己所用，那她顛覆天鬥帝國的計劃，將再無阻礙！
「先生大才，清河佩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