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慢慢地說著田製,郭皇後也喜歡聽他說。
起初郭皇後還能分心同時傾聽,還由著他打趣「啟稟殿下」的把戲,仿若真的在聽政。
不過很快她就有些失神了,幾乎不知道秦亮在說什麼,隻能恍惚聽到他的聲音。
興許因為他的玩笑,郭皇後仿佛又感受到了當初的處境。本來就覺得朝不保夕,經常會提心吊膽,自己竟然還做出了後果嚴重的密事!
但就是在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叛道離經的行為,反而讓她體會到了恐懼中的莫名快意,好像當時自己能夠反抗似的。
「嘎吱!」忽然一個聲音驚醒了郭皇後。她被嚇了一大跳,身子都是一顫,差點從坐榻上拔起來,反應極其強煭。
秦亮立刻撫著她的腰,好言寬慰道:「隻是風。」
郭皇後這才回過神來,長長地鬆出一口氣。
不過驚嚇之餘,她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多次出現在夢中的場景。她正衣衫不整地在帷帳中,如婦人接受診脈一般,隻露出一部分肢體。最是不堪的時候,房門竟忽然被撞開,沖進來了一大幫士族大臣。天都塌了,她立刻就要麵臨羞辱和身敗名裂的下場!
那個夢境最嚇人的地方,在於虛實難辨,感受極其真實。畢竟現實中她確實有過那樣的不堪舉止,就是在那座密道連通的宅邸裡。
郭皇後隻覺心頭「噗通噗通」直響,手腳都感覺有些涼。
秦亮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心情,輕聲安慰道:「卿已是大晉朝策封的北宮皇後,名正言順,身份高貴。再說我還在屋子裡呢。」
「前後兩道房門都被閂好了,誰還敢強闖進來不成?」
「是、是啊。」郭皇後急忙頷首。
道理郭皇後都懂,但還是心跳得很快。
良久之後,等她恢復好發髻、服飾的整齊,才真的安心下來。郭皇後重新拿起那張毛毯,蓋在了有些涼颼颼的腿上。
想起這個熟悉的地方,以前和現在的荒唐事,還有秦亮稱呼殿下的玩笑話,郭皇後覺得他就是故意的!她漂亮的杏眼頓時露出責怪之意,轉頭白了秦亮一眼。秦亮也不在意,隻是笑了笑。
兩人在裡屋閒聊,等到快中午時,有宮女在外屋通報,大臣們在外求見。
朝堂那邊的一大群人,幾乎從天剛亮的時辰討論到現在,看來終於爭執出了一些結果。
郭皇後此時覺得蠶衣中不太舒適,更不想出去。於是秦亮打開門,獨自到外屋接見大臣。
這次來人多了陳安、王明山、荀勖等人,閣樓屋子裡頓時有點擁擠。幾個人口述總結了集議的大致主張,又將官吏記錄的文書上呈。
因為到午飯時間了,秦亮便沒有與大家商議太久,很快打發了諸臣。
實際上政略此時已經大致確定,不過離正式頒布還有一段時間。期間中書省官員會按照秦亮的要求,草擬出一份法令,然後君臣一起反復推敲商議、查漏補缺,沒有問題之後再行實施。目前,此事是朝廷最重要的內政大略,因此過程尤為慎重復雜。
最近幾天秦亮又恢復日常狀態。
早上到太極殿宮院,處理一些正事,通常下午就離開。
先到昭陽殿看望外姑,為她引炁,令君每次都在旁幫忙。接著他便會尋思一下中宮後宮的妃嬪,該輪到誰陪伴了,每個人都不落下。
一段時間裡,秦亮的生活變得十分有規律,諸事也沒什麼大變化。
外姑諸葛淑的病情也明顯好轉了。別人或許覺得玄乎,甚至不清楚究竟是湯藥起作用,還是秦亮的玄術有用。
不過秦亮自己十分清楚,他能明確察覺到諸葛淑的炁體恢復,而炁體恢復會慢慢影響身體。
今日午後,秦亮提前離開了太極殿,如同往常一樣,他先去了一趟昭陽殿。
最後一次為諸葛淑引炁,之後便不用再來。待諸葛淑靜養兩日,應該就能回到宜壽裡王家。
熟練地引炁完成,秦亮暗自鬆了口氣,稍微往後挪了一點,不再貼近她如蟬翼般的蠶絲裡襯。他盡力摒棄腦海中的雜念,拋卻觸覺勾勒在腦海中的輪廓曲線意象,寧心靜氣,調整呼吸。
之後他便若無其事地從臥榻上下來,穿上衣袍裘衣。又平靜地與外姑閒聊了幾句,便叫上令君一起,去玄姬那裡坐坐。
時辰尚早,等到秦亮從昭陽殿出去,隨即就徑直離開了洛陽宮。
今天他午後就回來了,正因還有別的事。
饒大山趕車,中年宮婦秋菊隨行,秦亮輕車熟路地去了延年裡。
秋菊的年齡那麼大,主要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宮女,秦亮記得,是他從廬江郡帶回洛陽的寡婦。起初眼神空洞麻木,營養不良,養到現在,倒是已經能勝任各種雜務。她又沒地方可去,隻能繼續跟著秦亮在宮廷中生活。
宮中的妃嬪都沒落下,外麵的人自然也不能太冷落。
之前晴了幾天,此時外麵又飄起了小雪,秦亮自然不會在室外見人。他獨自走進竹林間的院落,發現諸葛氏已經到了。
她就是諸葛公休的長女諸葛妃,因為輩分細究起來有點問題,於是沒有進宮。
不過公休可能已經猜到了一些事,裝作不知罷了,否則諸葛妃寡居了好幾年,公休應該讓她再嫁的。魏晉士族也講究禮教,但完全沒有寡婦不改嫁的規矩。
「拜見陛下。」諸葛妃立刻垂首行禮。
起初她確實是被情勢所迫,也可算交易,反正諸葛妃並不怎麼情願。但如今她至少毫不抗拒,甚至還有期待之心。
因為剛才見麵時,秦亮從她的單眼皮眼睛裡發現了喜色。她馬上垂首行禮遮掩了過去,不過秦亮還是看在了眼裡。
秦亮點頭應了一聲,又打量了一下諸葛妃。
她雖然也生得挺漂亮,卻算不上國色天香。倒有一種鄰家姐姐般的氣質,清白素雅,此時還帶著羞澀的神情。
「到塌上去吧。」秦亮道。
諸葛妃的臉頰微微一紅,或許沒想到秦亮如此直接。
秦亮也愣了一下,卻沒有解釋。兩人安靜地坐到塌上,秦亮從她身後擁抱著她,手臂從她腋下環抱過去,隻是默默地感受著她的體溫,以及外麵細微的聲音。
雪天的下午,周遭十分靜謐,卻又仿佛藏著某些隱秘的慾念,難以捉摸,如同空中飄揚不定的小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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