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一日總算過去,似是安靜了些許。
天色就這麼漸漸的暗了下來,直至那淡紅的殘霞一縷一縷無聲的消失不見。
不知是不是太醫開的藥起了作用,慕容青鳶的燒倒是退了一些,嘴裡也不再胡言亂語了,直到夜幕來襲的時候,人總算醒了。
微微睜開雙眼,思緒還不是很清楚,隻覺得疼痛的糊塗。
過了片刻,耳邊似有聲音傳來,那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隱憂,很是熟悉。
終於認清楚了眼前之人,胸口著實悶得慌,輕咳幾聲,方才黯然開口:「幽瀾,這是哪裡?」
「主子,這是琉璃宮。」
看到自己的主子總算醒來,幽瀾緊皺的眉頭暫時有些放鬆。
菡晴一直在一旁伺候著,這時候倒是極其有眼力勁,忙倒了一杯溫水來,婉言道:「娘娘,喝杯溫水潤潤喉吧。」
雙眼無神的掃了一下眼前清秀的女子,良久沒有動作,隻是這般愣神。
慕容青鳶醒來隻說了一句話,便是這般模樣了。
菡晴倒是嚇了一跳,捧著蓋碗的手都抖了,卻不知道該不該放下。
她入宮已有五年的日子,也伺候過好幾個主子,從來都是細心服侍,並無差錯,沉穩的很。
也正是這般,太後才指了她來伺候慕容青鳶。
然而對於這個新主子,這一刻菡晴卻是怕了,總覺得有股無形的氣勢壓著人透不過氣來。
「給我吧。」
幽瀾無奈,伸手接過蓋碗。
聲音有些嘶啞,強忍著眼裡的淚勸道:「主子,喝口水吧。」
便是這般勸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慕容青鳶不愣神了,掙紮著起身喝了幾口水。
菡晴本想過去扶著自己的主子,卻被主子一個冷酷的眼神嚇的怔在了那裡。
幽瀾沖著菡晴搖頭似是安慰,她知道慕容青鳶此刻一定不好受,自然是誰也不待見的。
醒來以後,休息了半個時辰,慕容青鳶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不似剛剛醒來渾身虛弱無力。
芷兮剛剛傳來晚膳,正想撿幾樣慕容青鳶愛吃的菜,服侍著她吃下,卻不料在殿外伺候的丫鬟急急忙忙跑進來,說是皇上來了,在正殿等著皇後去接駕。
幽瀾怒極,皇上這般無情把主子傷成了這個樣子,這個時候還要做什麼。
主子尚且虛弱,如何就能去接駕了。
身上怒氣旺盛的很,幾乎要做出殺人的樣子,打算自個去回皇上主子身子不舒服,看他能如何,大不了就是把自己殺了。
隻是剛剛踏出腳去,卻被人攔了回來。
「皇上來了,娘娘便是要出去接駕的。」
芷兮眸中泛著冷酷,再不似先前那般溫柔。
幽瀾不悅,眼中泛出殺氣,與芷兮冷眸相對。
明明是兩個年華燦爛的姑娘,冷漠相對之時,卻是駭人的很。
「夠了!」
冰冷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那聲音冰冷如虹,似乎是從地獄裡傳出來的,便是芷兮都收斂了身上的戾氣。
起身,隨意披了衣衫,隻將那垂於腰際的長發隨手一梳,便這般素麵朝天的去了正殿。
芷兮與幽瀾皆是一愣,還無反應人已經走的沒有影了。
顧不得多想,隻好匆忙追了上去。
如今正值深秋蕭索之際,便是繁華的琉璃宮在夜晚也略顯寂靜蒼涼。
慕容青鳶高燒隻退了一半,尚且咳嗽著,便隻著了單薄的衣衫一步步朝著正殿走去。
夜裡的風涼透了骨,清冷的月輝撒下一地銀光。
樹影斑駁成行,徒增幾許淒涼。
正殿內倒是暖和的很,炭盆燒的旺旺的,香爐裡點了凝神靜氣的香,一縷一縷傳入鼻翼,味道很是好聞。
如玉的男子,眼眸幽深,略微慵懶的靠在軟榻上,品著一口香茗,頗有笑意的望著未曾梳妝便來接駕的皇後。
旁邊有四個華衣女子相伴,皆是二八年華,秀雅絕俗,美目流盼,一身嫻靜之態,說不出的溫柔似水,道不盡的嬌柔可人,任誰看了不是一副憐愛之心,疼惜之意。
「臣妾參見皇上。」
眼底清冷一片,該來的還是要來,這一刻反倒不怕了。
根本未曾看眼前的人,隻跪下行禮,昨夜屈辱已受盡,今日還有什麼屈辱更勝一籌。
心裡暗笑,很想瞧瞧尹摺哥哥到底要怎麼對待自己。
「皇後就這樣見駕?」
冷聲質問,話語決絕。
未及跪著的人開口,對著魏福招了招手,便有四名侍婢捧了染血的白絹來。
那白絹上的血漬紅的妖冶逼眼,宛若大朵嬌艷的荷花瞬間盛放,喧囂著某種情愫。
「朕要冊封這幾位昨夜侍寢的美人兒,一一指過殿中四位嬌俏可人的女子,「特地來請皇後的鳳印。」
聽到這句話,慕容青鳶難得的抬了抬臉,眼眸清冷的看著那四條白絹,那是宮中的規矩她知道。
侍寢的女子,為了證明貞潔,在侍寢之前,身下都是要鋪這白絹的,然後第二日由皇後檢看。
那白絹上的嬌艷便是珍貴的……
一個女子一生隻一次。
若是說這是必行的規矩,倒不如說這是納蘭尹摺的一把軟刀。
不就是想要再刺她幾刀麼,心早已經碎成一片了,哪怕補再多刀也已經無用。
痛到麻木的時候,便不會再痛了,根本沒有任何的感覺。
粲然一笑,低頭應下,甚是乖巧:「恭喜皇上。」
倏地一愣,竟是不敢相信,明明看出她眼中的恨意,卻聽她說了句恭喜的話。
隨即釋然,邪魅一笑,這女子好生有趣,這場戲便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罷了既然這樣,朕就回了!」
伸手攬過近旁甜笑的美人,輕啄了一口,舒暢離去。
臨走之時留下一道聖意:皇後妝容不整麵聖,乃不敬之罪,罰跪一個時辰。
聖意難違,天子便是天,叫你生就得生,叫你死就得死。
從前不知,如今卻是體會的淋漓盡致。
來時怎麼跪著現在還是如此,清冷如斯的人兒,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是否可以承受。
慕容青鳶抬起雙眸,凝視著清香縷縷,今夜膝蓋上的舊傷怕是又要犯了吧。
驚慕哥哥知曉了又要發脾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