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秀珍當日夜裡發起了高燒,人都燒迷糊了。
趙老頭讓三個孩子在家休息,他送鄧秀珍到醫院。
孩子不肯,硬是一起到了醫院。
鄧秀珍醒來時,文靜和文欣趴在床邊,文煜挨著她睡著了。
她抬手摸了摸文欣的頭。她一動,文靜和文欣就醒了。
「媽,好些了沒?」文靜問
「媽媽,要不要喝點水?」文欣問。
「來,你們來躺會兒。」鄧秀珍說著準備起身。
「媽,你別動。」文靜按住鄧秀珍,偏頭對文欣說:「文欣,你挨著媽媽腳邊躺會兒,小心別踢到文煜了。」
「文欣說:姐姐,你睡吧。」
文靜說:「我是姐姐,我說的話你要聽。」
文欣聽話的偎到了鄧秀珍腳邊。
文靜給鄧秀珍倒了杯熱水,讓她喝下後,接過杯子說:「媽媽,你好好休息,別著急,爸爸會回來的。」
鄧秀珍聽著心裡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文靜拿毛巾幫她擦了擦接著說「媽媽別哭,我們要相信爸爸,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頓了頓,又說:「萬一,萬一他不回,家裡還有我呢。」
孩子們放寒假,一家人把蒲城的角角落落都走遍了,一家家問,還是沒有一點音訊。
鄧秀珍去派出所幾次,田國強告訴她:火車、公交車、出租車等都調查過了,沒有覃彥林坐車的記錄,沒有人記得有這麼個人。
轉眼過年了,鄧秀珍不打算回鄉裡去,覃彥林沒回來,公公婆婆會一直恨她,娘家也隻會冷嘲熱諷。
臘月二十九,趙老頭跟鄧秀珍說:「今年陪我老頭子一起過年吧。」
鄧秀珍沉默著沒有說話,短短十幾天,她瘦了十幾斤,往年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是衣服掛在架子上。
「好,我們一起過年,謝謝趙爺爺!」文靜看了看臉色蠟黃,沒有一點精氣神的鄧秀珍,轉頭對趙老頭說。
文欣擔心地看了一眼鄧秀珍,又看了看文靜。看文靜點頭,連忙答應好。
文煜安靜地站在鄧秀珍身邊,將頭靠在她胳膊上,小小的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年三十一早,趙老頭就在院子裡擺上一張長桌,將過年的物品都擺在桌子上。
文靜很早就帶著文欣過來了,幫著擇菜、切菜、炒菜。
鄧秀珍是被文煜拉過來的。
她到來時,院子裡一副熱鬧的場景:文靜在切胡蘿卜,文欣在擇菜苔,趙老頭在切臘肉。夥屋裡燃著火,火上的吊鍋裡煨著排骨蓮藕湯,香氣四處蔓延,直往鼻孔裡鑽。
鄧秀珍有些恍惚,她記得這個場景曾經有過,那是文靜文欣文煜三人合夥在鄉裡做了一棟新房子,那年一家人聚在農村的新房裡過年。
也是這麼熱鬧,不同的是切肉的是她,相同的是沒有覃彥林。
難道自己命中注定與覃彥林的緣分淺?甚至相聚的日子一世比一世短?
「來了?快進去烤火,身體還沒好全,別又凍著了。」看到鄧秀珍,趙老頭關切地說。
「媽媽,快進去!」覃文煜拉著鄧秀珍進去烤火。
「文煜,你去幫我剝一下蒜皮。」趙老頭進來,對覃文煜說。然後將吊鍋取下,放在火爐旁。再將三腳架架到火上,放上一個大鐵鍋。
「孩子們都知道堅強,你這個當媽的不給他們當後盾,還給他們添麻煩。」趙老頭瞟了一眼鄧秀珍說。
鄧秀珍低著頭沒說話。她的消沉不是擔心將來,而是想不明白她重生的意義在哪裡?
如果重生還是守不住自己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如果重生隻是為了一再重復生活的瑣碎,那重生乾什麼呢?
趙老頭炒著菜接著說:「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給我聽聽,或許我能幫你理出一點思路來。」
鄧秀珍抬起頭,看著趙老頭,也許是前世就認識,從而產生了信任感,也許是此刻需要一個傾訴對象。
她猶豫了一下,選擇說出事實:「那天彥林說他已經把開電器店的事情都準備好了,說第二天去簽合同。」
「然後呢?」趙老頭沒有抬頭,繼續炒著菜。
「然後,我告訴他,沒錢了,錢都被我用了。」
「是拿去買地了嗎?」
「是的。」
「然後他就走了?再也沒回來了?」
鄧秀珍點點頭。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非要買那塊地?」趙老頭蓋上鍋蓋抬頭看著鄧秀珍。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好像過了一生,夢裡彥林開了電器店,因為奔波勞碌身體垮了,年紀輕輕就走了。我不想走老路,不想重復前一世的悲劇,所以我內心裡排斥開電器店,就想著走一些捷徑。」鄧秀珍說著頭低了下去。
趙老頭將鍋裡的菜盛起來後又說:「買地,是因為做夢,是夢見那塊地後來值錢嗎?」
鄧秀珍點頭說是。
「既然是,就按照自己說的做,你又沒有錯,沒必要這麼自責。
我們相處這麼久了,看得出覃彥林是個很顧家的人,他絕不會因為你買了地就不回家。
我覺得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他這麼大的男人,一般不會有人拐賣他。
夜裡出門,如果遇到事,多半是搶劫之類的,但是搶劫也不應該回不來。
要說嚴重的,頂多也就是失手把人傷成重傷,或者……
但是近期沒聽說有那樣的事情發生,那他很可能還活得好好的,隻是因為某些原因回不來。
你想想看,有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如果有,你盡快去報派出所,或許一些案子破了,覃彥林就回來了。就像上次文靜他們被拐一樣。」趙老頭分析道。
這些鄧秀珍都想過,隻是沒有人理解她,娘家人幫著找了一下,沒找到人後,然後就責怪她不該吵架。
婆家人把她當仇人,甚至想要她的命。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前世圈在一個小小的店子裡過了大半輩子,然後在兒女的家裡忙碌了餘下時光的普通人。
她沒有太多見識,也沒有多大的胸襟。
重獲新生,隻是讓她擁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但沒有改變她的出身,她的家庭,也沒有給她任何有利條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