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中,血屠的怒吼如同驚雷,震得整個屋子都在瑟瑟發抖,發出吱吱嘎嘎的斷裂聲。他那柄門板大小的化血刀尚未劈來,濃烈的血腥煞氣已壓迫而至,讓莫騰遠周身的黑色寒氣都為之一滯。
血屠一步踏出,地麵瞬間龜裂,化血刀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簡單粗暴卻又勢大力沉地對準莫騰遠直劈而下。刀鋒未至,蘊含其中的恐怖元力已讓四周空氣扭曲,發出嗞嗞的灼燒聲。
莫騰遠瞳孔收縮,自是不敢硬接這一刀。他身形如鬼魅般側滑閃躲,幽黑的冰爪帶著刺骨寒意,疾點刀身側麵,試圖偏轉刀鋒攻勢。「鐺!」冰爪與刀身碰撞,發出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莫騰遠隻覺一股巨力壓來,手臂連著肩膀在劇震中痙攣,全身氣血頓時翻湧不止,整個人被震得向後滑出數丈,在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痕跡。而化血刀上附著的血煞之氣,順著冰爪試圖侵蝕其肉身,被他及時催動怨戮冰元才勉強逼退。
「好強啊!」莫騰遠心中一沉,冰冷的目光急速閃爍著,「這股力量遠超六重器宗中期修為,是趙銘他們的情報有誤,還是說這血屠隱藏了實力?」
血屠眼見莫騰遠臉色有些蒼白,似有不濟,他得勢不饒人,手中化血刀舞動如輪,道道血色刀罡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覆蓋了莫騰遠所有閃避空間。這第二刀不僅力量磅礴,更蘊含著一股能擾亂心神的邪異力量。
莫騰遠不動聲色,他將冥寒透骨與身法催動到了極致。隻見他爪影紛飛,不斷凍結並撕碎襲來的刀罡。然而每一次冰爪與血刀碰撞,都劇烈消耗著他體內的怨戮冰元。更糟糕的是,此前那股侵入其體內的血毒竟趁機發動攻勢,如萬蟻噬心一樣,疼痛難忍。
「噗!」一道刀罡擦肩而過,雖未直接命中要害,但那淩厲的氣勁依舊撕裂了莫騰遠的護體冰元,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盡管莫騰遠及時封住了傷口,但那股灼熱的毒性順著氣血流動的方向快速蔓延。
血屠似乎看出了莫騰遠的窘境,獰笑一聲,道:「小子,能連接我三刀,也算你本事!不過,屠剛那小子的蝕髓血毒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實話告訴你,那兔崽子可不是什麼影殺樓的棄徒,他出身絕毒穀,常年生吞毒蟲,一身毒血可是連樓主都忌憚三分!即便你這身冰寒元氣再詭異,也休想輕易化解!」
話音未落,血屠全身氣機暴漲,化血刀化作一道橫亙天地的血虹,以無可匹敵之勢,直斬莫騰遠頭顱。
莫騰遠眼神冰冷到了極致,他知道自己同對方修為相差巨大,常規手段絕難抵擋這必殺的一擊。就在這生死一線間,他性格中那股被怨戮冰元放大到極致的冷漠與偏執被徹底點燃。
他竟不閃不避,將殘存的怨戮冰元瘋狂注入冰爪中,冥寒透骨與怨煞撕魂的威力被催發到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他放棄了所有防禦,以一種同歸於盡的姿態,雙爪齊出,硬撼那血色刀虹。
同時,莫騰遠做了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不再壓製體內的血毒。他甚至開始主動引導那灼熱陰損的蝕髓血毒,連同這段時間血祭淬靈吸收的所有負麵情緒,恐懼、怨恨、暴戾、絕望、貪婪……如同百川歸海,一股腦地強行灌入那枚劇烈震顫的怨戮冰印中。
怨戮冰印至陰至寒,蝕髓血毒至陽至邪,那些負麵情緒混亂狂暴,三者屬性截然相反。而他如此不要命的極限操作,就如同在體內引爆了一座火山,整個身體瞬間被點燃了。隻見幽藍色寒氣、血紅色毒氣、烏黑色邪氣在莫騰遠體內外瘋狂沖突、排斥、撕扯……
「呃啊!」即便是莫騰遠那被冰封的意誌,也禁不住如此劇烈而混亂的反應,發出一陣痛苦的嘶吼。同時,他七竅中都溢出暗紅色的血液,身體表麵布滿了如蛛網般的細小裂痕,看上去就仿佛一件即將破碎的瓷器。他隻覺經脈如同被寸寸撕裂,丹田氣海翻江倒海,意識在無邊劇痛中沉浮,真正到了生死一線的邊緣。
此時,血屠也似乎被莫騰遠這不要命的打法驚住了,淩厲的攻勢微微一滯。他雖然常年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見慣了大風大浪,卻從未見過這麼瘋狂的人,竟敢在生死對決中如此亂來。
就在莫騰遠意識即將徹底湮滅的剎那,那枚承載了怨煞老祖傳承的怨戮冰印,在極致的內外壓力下,竟產生了不可思議的異變。它就如同一個高速運轉的熔爐,開始強行吞噬並熔煉侵入的蝕髓血毒與那些負麵情緒。
冰與毒,怨與煞,暴與亂,恨與惡,恐懼與絕望……無數極致負麵的元素在毀滅的邊緣達成了某種詭異的平衡與融合。一股更加深邃且更加恐怖的力量,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緩緩蘇醒。
突然,莫騰遠破碎的身體表麵,那些裂痕不再流血,反而覆蓋上了一層暗紅與幽黑交織的詭異冰晶。他原本幽藍的瞳孔,此刻變作了徹底的暗紅色,如同兩潭凝固的血液,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毀滅與殺戮意誌。
「戮——滅——無——生!」一道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聲音,從莫騰遠口中吐出。冰冷極寒的目光中,他雙爪齊出,利爪不再是簡單的幽黑色,而是化作了兩道暗紅與漆黑交織的死亡漩渦。那漩渦所過之處,空間仿佛都被吞噬與湮滅。隨著四周光線扭曲,聲音消失,溫度驟降,隻剩下終結一切的寂滅之意。
嚴景熙和幸存的幾名女弟子蜷縮在角落,目睹這如同殺神降世般的一幕,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她們看著那兩道死亡漩渦,仿佛看到了宇宙的終結,生命的盡頭,無邊的恐懼揪住了她們的心髒,連呼吸都已忘記。
血屠臉上的獰笑徹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瘋狂。他感受到了莫騰遠這一招中蘊含的毀滅力量,足以威脅到他的生命。
「小子!你區區三重器將就想拉我陪葬?那就一起死吧!」血屠雙眼赤紅,看著滿地兄弟的屍骸,一股同歸於盡的嗔怒頓時湧上心頭。他不再防禦,而是將畢生修為灌注於化血刀中。隻見刀身血光暴漲,如同一顆燃燒的血色太陽,悍然迎向那兩道死亡漩渦。
一個是為復仇不擇手段、初掌毀滅之力的怨煞修羅。一個是縱橫黑風澗多年、悍不畏死的嗜血匪首。兩者如同兩顆燃燒的隕星,帶著彼此最極致的殺意與力量,轟然對撞。
「轟隆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狂暴的能量沖擊波以碰撞點為中心,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周圍的木屋、柵欄、甚至岩石,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如同紙糊般被撕碎,大半個血狼寨被瞬間夷為平地。
光芒散盡後,隻見血屠僵立在原地,手中的化血刀寸寸斷裂,化為齏粉。而他則瞪大了眼睛,粗獷的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下一刻,他的身體如同被風化的沙雕,從內部開始崩解,最終「嘭」的一聲,化作一團濃烈的血霧,彌漫在四周的空氣中。
再看莫騰遠的情況,他重重撞在身後僅存的一段堅固石牆上,又是一大口混雜著內髒碎塊的鮮血噴出,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暗紅色的瞳孔也恢復了幽藍,但更加黯淡。
就在這時,他識海中那枚融合了血毒與無盡負麵力量的怨戮冰印,微微一顫,竟產生了一絲微弱的靈性。它自動運轉,產生一股強勁的吸力,將空中血屠所化的那團精純血霧,如同長鯨吸水般,盡數吸納而入。
這詭異而血腥的一幕,讓剛剛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的嚴景熙等人,再次陷入了極致的恐懼之中。她們看向莫騰遠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魔。
莫騰遠掙紮了一會兒,依靠著牆壁勉強站起來。每動一下,都牽扯著體內嚴重的傷勢,劇痛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但他卻沒有哼一聲。他緩步走到角落前,冰冷的目光掃過那幾個蜷縮在一起的女弟子。
莫騰遠十分清楚,這些女弟子看到了太多自己的秘密,包括他的詭異力量,他的殺戮,以及最後那吞噬血霧的恐怖場景。若留她們活口,消息一旦走漏,厲千鋒絕不會放過自己,裂天宗將再無他容身之處。
殺意再次湧現在莫騰遠眼中,他緩緩抬起了右手,那幽黑中帶著一絲暗紅的冰爪,再次彈出,帶著死亡的寒意,指向那幾名女弟子。
「不!不要!」嚴景熙驚呼一聲,不顧自身的虛弱和傷痛,踉蹌著撲了過來,張開雙臂,死死地擋在了那幾名女弟子身前。她仰起頭,看著莫騰遠那冷漠而熟悉的臉龐,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般滾落。
「莫師兄!求求你!念在同門一場,你放過她們吧!她們……她們也是受害者啊!」嚴景熙的聲音淒楚,帶著泣血的哀懇,「我知道她們以前或許對你有過冷言冷語,但罪不至死啊!」
莫騰遠看著嚴景熙淚眼婆娑、淒慘無比的模樣,尤其是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擔憂與祈求,心中那堅冰般的殺意竟微微一滯。他嗤笑一聲,聲音沙啞:「同門?她們何時將我當做同門?何況今日之事若傳回宗門,我必死無疑!」
「不會的!我們可以發誓!」嚴景熙猛地轉向那幾名女弟子,急切道,「快!快發誓!發誓絕不將今日所見所聞透露半分,否則……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那幾名女弟子早已嚇破了膽,為了活命,哪裡還敢有半分猶豫,紛紛跪倒在地,涕淚橫流,指天畫地,發下了最惡毒的誓言。
莫騰遠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心中冷笑不止。誓言?在絕對的利益和恐懼麵前,誓言何其脆弱。他深知一旦放過她們,後患無窮。
然而,當莫騰遠目光再次落到嚴景熙那寫滿哀求和信任的臉上時,他那舉起冰爪的手,卻仿佛有千鈞之重,怎麼也落不下去。這個女子,是在他徹底墮入黑暗後,唯一試圖給予他溫暖的人,是他冰冷復仇之路上,唯一一點不同的色彩。他……似乎狠不下心去碾碎這抹色彩,去讓她徹底絕望。
內心的焦灼與傷勢的劇痛交織,讓他氣息更加紊亂,眼神逐漸迷離。
而就在他心神動搖的瞬間,「孽障!受死!」一聲充滿怨恨與殺意的怒喝自身後驟然響起。兩道淩厲的掌風,蘊含著裂天宗正統的剛猛元力,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莫騰遠毫無防備的後心。
「噗!」莫騰遠向前猛地一個踉蹌,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他眼前一黑,隻覺天旋地轉,幾乎當場昏死過去。他聽出了那聲音,是被血屠囚禁起來的高遠,但不知何時竟逃了出來。
「高師兄!趙師兄!這個瘋子要殺我們,快殺了他!」那幾名女弟子如同看到了救星,驚呼出聲。
此時嚴景熙愣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剛剛才哭爹喊娘求饒的幾人,現在居然要殺莫騰遠。而她眼角掛著的那兩行清淚,在不經意間滴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聲音,似乎在嘲笑她的愚昧與天真。
「媽的!這小子邪門!趁他病,要他命!」高遠一臉狠毒,手持長劍再次撲上,欲要將莫騰遠徹底格殺。
嚴景熙頓時緩過神來,她快速撲了上去,抓住高遠持劍的手,大聲道:「高師兄,你這是在乾什麼,他是莫騰遠啊!」
高遠狠狠瞪了嚴景熙一眼,怒道:「你給我滾開,告訴你這可是厲長老的意思,他就是要我瞅準時機,殺了這個不祥之人!」說完,他右手猛地一揮,重重地彈開了嚴景熙。
這嚴景熙也不知哪來的氣力,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撲到高遠身邊,雙手死死抱住了高遠的腳踝,大喊道:「莫師兄,你快走啊,你快走啊!」
高遠怒極,朝身旁的趙銘大吼道:「你他媽的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下手,這小子能滅了血屠,一旦讓他緩過來,咱們誰也別想活了!」說話間,他反手把手中長劍朝嚴景熙胸口狠狠刺去。隻聽一聲慘叫傳來,嚴景熙整個人倒在了血泊中。
生死關頭,莫騰遠強提體內最後一絲狂暴的力量,他猛地回身,雙爪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瘋狂揮出。
「滾開!」淩厲的爪風逼退了高遠和趙銘,但也讓他傷勢更重,搖搖欲墜。他看了一眼因救自己而倒下的嚴景熙,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他沒有猶豫,用盡最後力氣,一把抱住了她。
「我們走!」他低喝一聲,一頭撞破了旁邊早已搖搖欲墜的石牆,借著彌漫的濃鬱霧氣,身形幾個閃爍,便帶著嚴景熙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中。隻留下高遠和趙銘驚疑不定的怒吼,以及那幾名神情各異的女弟子,在這片如修羅場般的廢墟中,麵麵相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