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滅魔傳

第49章 落英遇故

微風輕拂,花草飄香,水影雪踏著急促的腳步,走在一條幽靜的小道上,她隻顧步履匆匆,卻不曾察覺到在其身後不遠處,隱約可見有一道鬼祟的身影悄悄尾隨著。

之前,目送水靈盈月等人離開後,水影雪先回月影堂找到水無霜,向她大致說了一下情況。接著二女合計了一下,決定將內閣區域一分為二,並分別巡視。

水無霜負責巡視內閣東部區域,主要包括水月汐、玄凝冰泉、天星玉璧、雪塵玉凇林、祖師祠堂,而水影雪則負責西部區域,此刻她已經巡視了水月仙宮、嵐園、花海浮夢這三處,並未發現異常,可她心中的擔憂卻絲毫未減。

水影雪又走了一會,便看見前方小道旁,豎著一塊長滿青苔的石碑,碑上刻著一些字,歲月的侵蝕讓大部分字跡難以辨認,但那「落英萌」三字卻依稀可辨。

看著那塊石碑,水影雪又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她臉色一變,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危險,猛地轉身朝身後看去,可身後卻什麼也沒有。

水影雪仔細窺探了一會,眉頭微微一皺,自語道:「奇怪了,我怎麼總感覺有人在跟蹤我,剛才那股奇異的氣息到底是什麼,為什麼現在又沒有了?」她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苦笑道:「或許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就草木皆兵了……」

輕嘆一聲,水影雪轉身走近那塊石碑,恭敬一禮後,大聲道:「月影堂堂主水影雪,奉水靈盈月閣主之令來落英萌巡視,請裡邊的姐妹打開大門。」她話音剛落,那塊石碑猛地青光暴漲,隻見璀璨的青光迅速匯聚在一起,生成了一扇空間之門,出現在了小道的盡頭,看上去非常神秘。

「影雪,我這正忙著,你就自己進來吧。」就在此時,一道柔軟輕細的女聲從那扇空間之門裡傳出,那聲音宛如夜鶯的歌聲,婉轉中帶著絲絲溫柔。

水影雪聽到這聲音,頓時愣了一下,她感覺這聲音非常熟悉,而且那人似乎認識自己,卻始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於是心中懷著一絲疑問,快步朝那扇空間之門走去。

水影雪剛走進那空間之門,眼前頓時一亮,隻見前方不遠處,層層的流光溢彩像輕紗一樣飄舞在空中,四周輕風縹緲,帶來陣陣氤氳的六色霧氣,挾著異香縈繞在鼻尖,令她不禁心曠神怡。

望著不遠處的奇異景象,水影雪怔在了原地,這落英萌乃水月閣三大禁地之一,她雖為月影堂堂主,但不得閣主的諭令也不能擅自進入,這還是第一次進來。

水影雪緩步走在田壟上,一邊仔細打量著四周,一邊搜尋著那道熟悉的聲音。走了一圈下來後,她發現藥田裡的奇花異草生機勃勃,長勢非常喜人。「這是……這是雲丹草,夢裡花!天啊,我都不知道這裡還種植了這麼名貴的藥草!」看著不遠處的兩片藥田,她眼神微微一顫,不覺失聲叫了出來。

快步走上前去,水影雪蹲下仔細察看著雲丹草,她完全沉浸在看見這些珍貴藥草的驚喜之中,卻不曾注意到尾隨其後的那道鬼祟的身影,也悄悄地潛進了落英萌。

「誰?」水影雪輕輕觸碰了一下雲丹草,正欲去另一片藥田,突然她察覺到身後有人走來,趕忙轉身叱問道。隻見不遠處,有兩個身穿素色羅裙的女子走來,她們周身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霧氣,十分奇異。

走近水影雪,那個身穿青色羅裙的女子道:「你就是影雪師妹嗎,請跟我們來吧,那邊有一位你非常熟悉的老朋友在等著你。」

看著二女衣服上的花紋,水影雪目光一顫,恭敬一禮道:「二位師姐,不知該怎麼稱呼你們,還有你們口中那位我非常熟悉的老朋友,到底是誰啊?」

一旁,那身穿白色羅裙的女子微微一笑道:「這個暫時保密,等你見著了,就知道她是誰了。」

水影雪看了看二女,微微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二位師姐帶路了。」

二女神秘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便轉身沿著藥田向前走去,而水影雪也快步跟上,此時她心中不停地猜測著那個老朋友的身份。

就在三女離開後不久,那道鬼祟的身影終於從陰暗中走了出來,她稍稍撥弄了下青絲,眉宇間轉悠著一股妖媚的魅光,竟是那殺了水雲薇後變成水雲薇模樣的幻魅。

幻魅自從憑借水雲薇的身份混進內閣後,就一心想要刺殺水月金蘭。然而她麵臨著一個極為棘手的問題,那就是她完全不知道水無霜六女身在何處,甚至連她們六個長什麼模樣都不清楚。

就在幻魅無計可施的時候,命運似乎給了她一個機會。她偶然間遇到了行色匆匆的水影雪,並察覺到對方修為不弱。她心中頓時生出一計,於是便悄悄地尾隨在水影雪的身後,想看看能不能從對方身上找到什麼線索或者機會。

此後,幻魅遠遠地跟著水影雪,先後經過了水月仙宮、嵐園以及花海浮夢,但幻魅覺得目標價值不大,所以一直沒有出手。

當來到藥田旁時,幻魅望著那片一望無際的草藥,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她冷哼道:「沒想到水月閣的底蘊還真不賴,難怪會令血靈大人有些忌憚。哼,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我若將這片藥田全毀了,那群賤貨必會感到痛心疾首,哈哈哈……」隨著一陣狂野的陰笑,她全身湧出一團陰森至邪的血焰,隻見一道光華閃過,一個猩紅身影從她身體裡快速飛出,懸在半空中。

幻魅召下那血影,陰森地吩咐道:「你先潛伏在這裡,等我離開之後,你就將這裡所有的草藥全部毀掉,再殺光那些水月閣弟子,然後去剛才那三處地方,將之一並摧毀。記住,動作要快要狠!」

那血影看了看四周,單膝跪下,恭敬地朝幻魅行禮道:「是,主人!」說完,它化為一團血霧,迅速鑽進了藥田裡。

幻魅則繼續潛藏在陰暗中,她小心翼翼地沿著水影雪她們三個走的方向,繼續尾隨其後。

另一邊,水影雪跟著二女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來到了幾間茅廬前。她仔細打量著,隻見茅廬四周用青色的籬笆圍成了一個約四五丈的院子,籬笆上爬滿了各色植物,院子裡也種植著一片絢麗多彩的藥田。此時,有一道綽約的身影蹲在地上,正研究著手中的草藥。

「芸桑師姐…」水影雪盯著那似曾相識的身影,身子猛地一震,臉上神色劇烈變化,那個熟悉的名字,從她顫抖的喉嚨裡輕輕喚出。

聽到水影雪的呼喚,那女子把手裡的草藥栽入泥土中,緩緩站了起來,然後慢慢轉過身來。

水影雪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容,眼中滿是重逢的喜悅,淚水順著顫動的臉龐滑落。她激動地推開院門,朝著那女子沖了過去。

水影雪一把抱住了芸桑,她雙手緊緊相擁,臉上透出七分激動、一絲渴望、一絲憧憬,還有隱隱的一絲害怕,仿佛這隻是一場夢,隻要一鬆手,一切就會消失不見。

芸桑抱著水影雪,淡漠的眼神中也閃爍著晶瑩的淚珠,她用雙手輕輕拍著水影雪後背,嘴唇在其耳邊低聲呢喃著。此時微風吹過,藥田間的草藥微微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這久別的重逢奏響一曲淡雅清新的旋律。

看到這感人的一幕,另外二女眼中也噙滿了淚水,她們關上院門,朝著不遠處的一片藥田走去。

一番溫情的安撫之後,芸桑把水影雪帶進茅廬裡,請她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清香撲鼻的綠茶。

水影雪抿了一口茶水,頓時感覺神清氣爽。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芸桑,也顧不上什麼體麵和風度,直接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而喝完這杯茶水後,她隻感覺一股清新的氣息在體內迅速彌漫開來,心中的煩躁與鬱積一掃而空,整個人容光煥發,充滿了勃勃生氣。

水影雪放下手中茶杯,拉著芸桑的手,神色奇異地問道:「芸桑師姐,這是什麼茶,為何喝了之後能掃除我心中的鬱悶和煩惱?」

芸桑淡淡一笑,說道:「師妹,這並非一般的茶,而是我這些年培育出來的一種清心凝神的草藥,雖沒有玄凇玉心訣那般神奇,但若常年飲用,也能辟邪驅祟,還能提升氣血運行的速度。」

「這些年…對了,師姐,自從六年前你離開水月閣…嗯…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為何沒有你一點消息,我們都以為你已經…」說著說著,水影雪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趕忙把那些令人尷尬的事一帶而過。

芸桑捋了捋柔順細長的青絲,默默地看著水影雪,那眼神中似有千言萬語。半晌過後,她才低聲打破了沉默。「其實當年我負氣離開水月閣後,便感到有些後悔,但礙於麵子,我還是離開了鳳陽城。在這之後,我一直向南走,途中結識了兩位好姐妹,也體驗了一些從未有過的生活……」芸桑的聲音有些悠遠,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水影雪靜靜地聽著,眼睛裡滿是好奇,思維也跟隨著芸桑的講述,跨越了兩千多個日夜。

「有一天,我們三個來到一個小村莊,那裡正遭受一種不知名的瘟疫毒害,好多人都染了病,症狀十分恐怖,有些人竟七竅流出黑血,忍受不了痛苦而自殺…後來我才知道他們都飲用了村後小河裡的水,於是我們便沿著河岸逆流而上,想要找出禍端。果不其然,在小河上遊二十裡的地方,有一片散發出腐臭氣味的黑樹林。我們既知道根源所在,自然不會見死不救,於是小心翼翼地進入樹林…」芸桑的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又看到了當時那可怕的場景。

「豈料,那樹林裡盤踞著一隻黑啖毒鱗蛙,我一個不慎,被它的毒鱗和腐毒液擊中,又被其舌頭死死卷中大腿,而另外兩個姐妹也身負重傷。眼看著我就要被那隻毒蛙吞入口中,這時一個人突然出現,隻一招便將那隻毒蛙擊得粉碎…」說到這裡,芸桑停了下來。

水影雪一臉好奇的道:「師姐,那到底是誰救了你?」

芸桑幽幽一嘆,深吸了口氣,淡默的眼神裡露出一絲溫存,道:「那個人…就是老閣主,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一直不放心我,已悄悄跟著我一個多月了。老閣主不但救了我們,還替我療傷驅毒,完全沒有記恨當初我對她的無禮和冒犯。後來我問老閣主,為何要如此對我,老閣主她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長地和我說,她對所有水月閣弟子都視如己出,但是水月閣有祖訓,必須由水係靈師職掌本門,而且盈月師姐的身世比較特殊,這才選立盈月師姐為新閣主。」

水影雪細眉一挑,微感訝異,輕聲道:「難怪當初遴選新閣主時,即便你和盈月師姐不分伯仲,老閣主還是選了她。當時菱薇、墨璃、妍羽、溪涵還有我和無霜都感到非常奇怪,原來是這麼回事。師姐,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何會在這落英萌裡,難道這幾年你被老閣主一直囚禁在這裡種植草藥?」

芸桑凝望著水影雪,片刻後忽而笑道:「囚禁倒是沒有,老閣主隻是讓我在這裡修身養性,戒躁戒驕。這些年我也想通了許多以往不明白的事,此外這裡草木之氣充沛,對於木係靈師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修煉場所。」

水影雪微微點頭,輕嘆道:「難怪我見你周身氣息內斂,毫無浮誇與驕躁之氣,絲毫沒有過往那般鋒芒畢露,看樣子這些年師姐你確實改變了許多。」

芸桑沉默了一會,嘆息道:「滄溟幾度變桑田,世上豈無變化人?時間會改變一切,時間也會治愈一切,時間更會淹沒一切……對了,水月閣這些年發展如何,菱薇、墨璃她們都還好嗎?」

水影雪默默無語,半晌之後,掩蓋不住臉上悲痛神色,低聲道:「水月閣這些年發展順風順水,菱薇師姐她們幾個也都還好,隻是墨璃師姐和墨辰師妹卻已然……已然隕落了……」

聽到這個消息,芸桑隻覺一道晴天霹靂在當頭炸響。她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原本淡然的神色瞬間變得非常震驚,她抓著水影雪的手,迫切地追問著事情的原委。

哽咽聲中,水影雪大致講述了水月閣這一年來遭遇的事,尤其是水墨璃為救眾人而殺身成仁的經過。芸桑聽著聽著,臉色漸漸變得陰冷無比,甚至連她周圍的空氣也仿佛變得緊張了起來。

聽水影雪講完後,芸桑早已淚流滿麵,晶瑩的淚花裡射出憤恨的目光,她雙拳不停地顫抖著,怒聲大吼道:「可惡的幽冥魔教,我絕對饒不了你們的!」

水影雪連忙道:「師姐息怒,魔教如萬仞大山,整體實力可謂強橫無比,即便連聖盾宗也無法與之相比,何況是我們呢,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芸桑擦拭了一下眼角淚水,冷冷的道:「從長計議是必然的,但千裡之行始於足下,萬仞大山也得先掘其坳,方能撼其根本,最終令它傾覆倒塌。我們必須得主動尋找機會,若就這麼守株待兔的,何時才能為姐妹們報仇雪恨?」

水影雪啞然無語,雖然主動向魔教尋仇是十分危險的舉動,但芸桑這話說得也沒錯,常言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而不積小流,也無以成江海,對付那些強大至極的敵人,必須先從其薄弱處著手,如螞蟻啃象般逐步蠶食。

「芸桑師姐,我今日還有閣主命令在身,要去六靈大殿巡視一番,等這段時間忙完了,我再過來看你。」拉著芸桑的手,水影雪溫柔地道,又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在安撫她的情緒。

「如今外麵形勢比較復雜,切記要保護好自己,我的事不要和其他姐妹說,尤其是閣主,她若知道我在這裡,必會進來尋我,到時難免會影響當前穩定的局勢……」芸桑輕嘆一聲,輕聲叮囑著水影雪。

水影雪先是一怔,隨即起身,目光堅定地說:「師姐放心,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一個妥善的辦法解決問題,那時老閣主心中無憾,閣主釋懷,你也能盡展才華,一眾姐妹們更是皆大歡喜。」

芸桑送水影雪出了院子,從袖中掏出兩隻玉瓶遞給她,說道:「我知道一般丹藥對你效用不大,這裡邊分別裝著由雲丹草和夢裡花提煉的藥汁,你去懇求兩位師祖為你煉製雲夢魁武丹,屆時你修煉的驚神真武訣,必然能更上一層樓。」

水影雪小心地收起玉瓶,又和芸桑相擁了好一會兒,才不舍地朝著出口方向走去。

芸桑望著水影雪遠去的背影,幽幽地說:「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華後,直至如今更不疑。盈月師姐,我們修煉的目的無非是為了斬斷人生的煩惱,而人生最大的煩惱是生老病死,至於那些所謂的名利與權貴,又算得了什麼呢?」說完,她輕輕一嘆,轉身返回院子裡,繼續埋頭研究那些草藥,全然沒有察覺到,一股血色濃霧正穿過藥田,朝著不遠處的二女緩緩移去。

水影雪出了落英萌後,沿著來時的小徑快步轉到了大路上,接著她往西走了約一刻鍾,隻見一座造型奇異的建築物矗立在一片開闊地的中心,它光彩奪目,聲勢浩大,雖然和周圍的碧水綠林有些格格不入,卻又像是天然生成,毫無人工斧鑿的痕跡。

等水影雪走進那座建築後,尾隨其後的幻魅輕身一躍,跳到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她好奇地打量著這座美輪美奐的宏麗大殿。看了一會兒,她發現這建築共分為七個部分,中間的主殿風格獨特,交替閃耀著六色光華,娟秀婉約中透著一股雄壯遒勁的氣息,彰顯出陰柔與陽剛的完美結合。

在主殿的四周,均勻地分布著六座造型各異的側殿。東北方那座紫金色宮殿,上方烏雲籠罩,不時有霹靂雷電之光閃耀,雷鳴低沉,散發著毀天滅地的狂橫氣息。

正東方的綠色宮殿,它大部分被花草樹木所覆蓋,看似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可幻魅卻敏銳地察覺到其中隱藏著一絲湮滅之氣。

東南方的那赤紅宮殿,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赤芒熠熠,周圍地麵都被燒化成岩漿,還時不時攢射出熾烈的火焰柱,看上去危險至極。

西南方的青色宮殿如龍卷風一般,周圍十丈之內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毀滅區域,吞噬著靠近之物。

正西方是幽藍色的冰晶宮殿,冰層晶瑩剔透,裡麵怒浪翻滾,散發出排山倒海的氣勢,四周朔風咆哮,大雪紛飛,銀霜遍地。

西北方的褐色宮殿外形像山峰,危峰兀立,怪石嶙峋,透著雷霆萬鈞的氣勢,令人望而卻步。

幻魅經過一番仔細探測,發現這六座偏殿居然各是一個陣勢,它們相互獨立又與主殿密切相連,形成了一個六星拱月的強大陣法。

望著這座神秘建築,幻魅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暗自想道:「水月閣還真是深藏不露,不但有那麼一大片藥田,這裡還有這麼大手筆的陣法……哼,即便找不到水月金蘭,隻要摧毀了那片藥田和這片建築,我想水月閣的那群賤貨也必然叩心泣血!算算時間,赤屍血蠍差不多也該行動了吧……」

在落英萌的一處藥田旁,先前為水影雪引路的二女各持一個玉葫蘆,她們正是芸桑的結拜姐妹林風沫和白夏熙。此時二女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對視了一眼後,她們右手同時輕輕一指,隻見那兩個葫蘆快速飛上半空,並噴射出兩股藍色的霧狀液滴,灑落在藥田裡。這葫蘆裡的液滴可是她們精心調配的,是培育冰夢銀霜草的關鍵之物。

過了沒多久,在二女焦急而充滿期待的眼神中,伴隨著陣陣陰寒絕冷的氣息,無數幽藍沉邃的光華,就宛如炫陽烈日一樣,從藥田裡迸射而出,照得方圓十丈內瞬間竟變成了一片冰原。看著眼前的景象,二女頓時喜極而泣,她們迅速拍掉衣服上的冰霜,緊緊地相擁在了一起,看起來十分激動。這冰夢銀霜草的培育成功意味著太多,不僅是草藥本身的價值,更是對她們多年努力的一種肯定。

不一會兒,那鵝蛋臉的林風沫拍了拍白夏熙後背,輕聲道:「夏熙,我們還是趕緊回茅廬,把冰夢銀霜草培育成功的事告訴芸桑姐姐,這是她多年來的夢想,我相信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白夏熙鬆開雙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花,激動地道:「風沫姐,芸桑姐真是天縱奇才,她雖隻是木係靈師,卻對靈宗六係的特性了如指掌。來到落英萌的這些年,她憑借其獨特的見解和不懈的努力,先後成功培育出了雷煌紫電根、火焱赤焰藤、風妖青罡羽,現在這冰夢銀霜草又成了,真是了不起!這些草藥價值連城,煉成丹藥後,對水月閣眾弟子修為的提升,必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我想這下那位老閣主必對芸桑姐另眼相看,不會再這麼冷落她了。」

林風沫點了點白夏熙額頭,道:「不要亂說話,那位老閣主對芸桑姐可謂至情至性,當日為了救芸桑姐,她不惜將侵入芸桑姐奇經八脈的腐屍毒吸入自己體內,如此舉動,就像是母親救自己的孩子一樣,冷落又從何談起……」

然而,林風沫話隻說了一半,眼神猛然大變,她大吼一聲,右掌快速抬起,瞬間便將白夏熙打飛出了七八丈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白夏熙完全不知所措,她在空中根本來不及反應,重重地摔在地上。

「風沫姐,你……」白夏熙重重摔在地上後,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剛說了半句話,便被不遠處的一幕驚住了。隻見血光一閃,一道約六尺高的血影出現在林風沫身前,他周身散發著陰森詭異的血霧,隱隱露出一絲邪惡而暴戾的靈光,顯然不是什麼善類。

「滴答……」寂靜的田間,一連串鮮紅的血珠滴落在地上,這再平常不過的聲音,此時聽在白夏熙耳中,卻如悚神驚魂之旋律,撥動她那緊繃的心弦。

看著地上那灘殷紅的血跡,白夏熙眼神大變,她身體猛地一晃,瞬間便閃到了林風沫右側兩丈處,竟見其胸口被那血影的利爪直接洞穿了。「混賬!放開我風沫姐!」她怒吼一聲,掌心猛然生出一團烈焰,對準那血影的頭部劈去。隻不過這團火焰還未近身,便被血影周圍的血霧給彈了回去,震得她口吐鮮血,身體也向後倒退了幾步。

「快……快……快逃……」林風沫強忍著錐心劇痛,右手緩緩抬起,發出一股疾風,將白夏熙卷向遠方。

望著飛逝的白夏熙,那血影露出猙獰的血口,隻見他身後快速長出一條由五個體節組成的尾巴,最末端還有掛著一枚毒針,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那尾刺高高地翹起,從林風沫頭頂上方刺入其百會穴,而那五個體節則有節奏地舒張和收縮著,隻片刻,便聽見一陣咕嚕咕嚕的吮吸聲傳出,在這寂靜無比的田間,顯得格外恐怖陰森。

茅廬中,芸桑正研究著一株土褐色植物,突然她聽到一道撞擊聲從屋外傳來,她知道出事了,於是趕忙跑了出去。隻見在不遠處,白夏熙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後,一步一踉蹌地朝茅屋跑來。

芸桑見此,冷峻的臉色微微一變,身體猛然化為一道綠光,瞬間出現在了白夏熙跟前,輕輕扶住她,急聲問道:「三妹,你這到底是怎麼了,何以會受傷?」

白夏熙喘了口粗氣,指著遠方,輕聲道:「芸桑姐,你、你快去種植冰夢銀霜草的那片藥田,風沫姐被不知哪來的怪物抓住了,我攻擊那怪物,卻被他震傷……快去,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說完,她左手捂著胸口,神情變得非常痛苦,猛地又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竟直接癱坐在地上。

芸桑臉色大變,左手快速抓住白夏熙的右手,接著她右手一道璀璨的綠光,瞬間拍入對方的體內。輕輕放下白夏熙的手,芸桑道:「三妹,你的傷勢不輕,且放心在這裡療傷,我這就去救風沫二妹。」

話落,芸桑身體如一道流光,瞬間劃破湛藍的天際,朝那藥田直射而去。然而她剛飛了一會兒,便遠遠便望見對麵飛來一道身影,她仔細一看,居然是林風沫,於是她招呼對方一起降落下去。

看著緩緩落下的林風沫,芸桑柳眉微微一皺,但隨即便恢復了正常,含笑著道:「二妹,你不是和三妹一起去藥田了嗎,怎麼獨自一個人飛回來了?」

林風沫愣了一下,開口道:「芸桑姐,我和夏熙妹子已成功培育出冰夢銀霜草,我讓她先回茅廬通知你,但我等了半晌,仍不見你們過來,我這才急匆匆地飛回來,怎麼你沒有看到她嗎?」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我剛才突然心血來潮,感覺好像出了什麼大事一樣,這才火急火燎地飛過來……我還真沒有見到她,或許是我和她走岔了,先不管她了,我去看看冰夢銀霜草,那可是我多年的心血。」說話間,芸桑慢慢走向兩丈外的林風沫。

林風沫微微點頭,那如畫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森,她跟在芸桑身後,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朝種植冰夢銀霜草的藥田走去。

芸桑緩步走在田壟上,她神色淡然如水,不時察看著兩旁的藥田,而林風沫卻是一臉陰冷,目光閃爍不定。而風沫這反常的表現並沒有引起芸桑的注意,她的心思似乎都放在了藥田裡。

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著,過了沒多久,林風沫麵露獰色,她朱唇微微上揚,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眼中更是閃爍著邪異的血光,看起來十分恐怖。她加快腳步,悄無聲息地貼近芸桑,身後血芒忽地暴漲,隻見一條由五個體節及毒針組成的邪惡尾巴,瞬間高高地翹起,以迅雷之勢刺向前方。

那鋒利的毒針刺入芸桑頭頂後,隻聽見撲哧一聲,原本的大活人竟瞬間變為了一株綠色的植物,如此異象看得林風沫目瞪口呆。

「餵,二妹,你是在找我嗎,我在這裡呢!」就在林風沫四下尋找芸桑時,一道冷冽的聲音突然從右後方傳來。

林風沫聞言,猙獰的表情瞬間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燦爛的笑容,她轉身一看,隻見此時芸桑正麵無表情地站在藥田上空,周身散發出淡淡的綠氣。她隨即笑道:「芸桑姐,剛才我隻是想試試你的修為,沒想到你竟修煉成了移花接木這等高深法術,小妹我今日總算大開眼界了。」

冷寒如冰的眼神看著林風沫,芸桑沉聲道:「你說的沒錯,這移花接木確屬高深莫測的法術,但我們三姐妹同在落英萌好幾年了,我怎麼不知道二妹你竟修煉成了身後長尾刺的法術,我倒想好好請教請教你,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法術,你又想對我做什麼?」

一聽芸桑這話,林風沫臉色頓時一僵,深知沒法再裝下去了,陰森道:「小丫頭,你倒是挺機敏的,我吸食了此女的精血、靈氣、腦汁,就隻差吞噬其靈魂了,沒想到如此惟妙惟肖的幻化之術,居然這麼快就被你識破了……既然已經被你撞破,我也就不再裝了!」

陰森的怪笑聲中,林風沫周身爆發出一股邪惡的氣息,瞬間彌漫在方圓數十丈範圍內,並牢牢鎖定著芸桑。一聲厲嘯,她的衣衫、肌膚及毛發瞬間竟崩碎成齏粉,隻見一道六尺高的血影從濃烈的血光中緩緩走出,他身後高高翹著一條陰毒鋒利的尾刺,十分駭人。

看著這隻醜陋的怪物,芸桑毫無畏懼,輕輕落在地上,怒問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要闖入這落英萌,你把我二妹她到底怎麼了?」

那血影冷笑一聲,陰森道:「將死之人又何必要知道這麼多,你放心,我很快就送你們去見那個小丫頭,到時候你們三姐妹又可以在一起了,哈哈哈……」

陰笑聲中,血影手腕快速翻動,隻見那濃烈的血光瞬間匯聚成八團,並圍繞著芸桑作高速旋轉,隻片刻,便形成了一片濃厚的血霧,充斥著邪祟而詭異的氣息,將四周方圓十丈完全籠罩。

血影猙獰的眼中透著濃濃的殺意,看了看四周,冷笑道:「小丫頭,你那移花接木固然十分神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移形換位,但眼下這周圍已被我的屍血毒霧所籠罩,你和外界那些花草的聯係被斬斷,無法再借助它們施法,我看你這次還能往哪逃?」

怪嘯一聲,血影右手快速一張,隻見那八團血光猛然暴漲,隨即化為八隻約三尺大小的血蠍。那些血蠍模樣猙獰,高舉著螯肢,翹著尾巴,帶著一股邪惡的氣息,朝位於中間的芸桑快速爬去。

芸桑冷然一笑,諷刺道:「就這些醜陋的節肢爬物,也想來對付我?醜八怪,我可不隻是會移花接木,看我怎麼將它們轟得煙消雲散!」她的聲音清脆卻透著堅定。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隨著這嬌吼聲響起,芸桑傲立空中,周身紅光和綠芒交替閃耀著。「花落心傷!」她嬌喝一聲,雙手一翻一轉,隻見紅光綠芒快速飛出,二者瞬間交錯在了一起,產生了猛烈的爆炸,生成了一大片褪盡了顏色的殘花。轉眼間,狂猛的氣流夾著枯萎凋殘的花兒,漫天旋轉,不但將那八隻血蠍卷碎,還將屍血毒霧沖得煙消雲散。

看著那股旋轉的殘花風暴,血影心頭一驚,但嘴上卻哼道:「沒想到你這小丫頭年紀不大,本事倒不小,竟領悟了木之陰性,施展出了湮滅之力,不過即便如此,依舊改變不了你必死的命運!」怪叫一聲,它身後那高翹的尾巴猛地晃了晃,隨之噴出一股血霧,瞬間竟將狂猛的殘花風暴吞噬殆盡。

芸桑見此,眼神微凝,她快速向後退了十丈,拉開了和血影之間的距離。她深知自己的情況,雖隻是七重木係靈王,但憑借木係強大的恢復能力及詭異刁鑽的招數,再加上絕佳的天賦,即便麵對一般的八重靈王或器王,也能夠輕鬆應對。可是這血影顯然很不一般,能如此輕鬆摧毀花落心傷的,其修為隻怕與九重靈王也不分伯仲。

「我以為隻有人會說大話,沒想到你這長螯帶刺的醜八怪,也這麼喜歡胡吹神侃,想要殺我,隻怕你還沒那個本事。」芸桑冷漠地看著那血影,她有意激怒他,試圖找到破綻,實施雷霆一擊。

血影聞言,怒嘯一聲,惡狠狠地瞪著芸桑,厲吼道:「臭丫頭,誇你兩句你還上天了,這次我叫你屍骨無存!」厲吼聲中,它周身血光暴漲,高翹的尾巴猛地一甩,噴出一團猩紅的毒霧,挾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直卷芸桑。

察覺到那毒霧非常詭異,芸桑眼中泛起了凝重之色,不過遇強則強是她的個性,何況若真如那怪物所言它吸食了林風沫的體液,那麼必須將其擊敗,否則她們三姐妹隻怕從此要陰陽相隔了。

「楊花漫天作飛雪,萬縷千絲癡癲狂!醜八怪,接我這招落絮凝閉!」嬌喝聲中,芸桑的身體瞬間飛速旋轉了起來,一股狂猛的白色漩渦隨之出現,並以極快的速度向外瘋狂的膨脹。沒過一會兒,她忽地停止了旋轉,整個人在空中後翻了三圈,從那白色漩渦的飛出來,瞬間飛到了數十丈之外。

轉眼間,那團腥紅的血霧被卷入白色漩渦裡,在高速摩擦中,雙方之間產生了劇烈的爆炸,一股可怕而帶著毀滅之力的氣勁,以排山倒海之勢,瘋狂的破壞著周圍的一切,隻見四周塵埃鋪天蓋地,碎屑橫沖直撞,草木化為齏粉。

過了沒多久,隨著漫天塵埃快速消散,奇異的一幕便發生了,無數飛舞的柳絮以十分霸道的方式,快速吞噬著空中離散的血霧,並形成了一顆顆粉紅色的落絮凝珠,狂猛地砸向那道血影。

在剛才的爆炸中,白色漩渦已將血霧的毒性清除,而那些留存下來的巨大能量,則被柳絮完全吸收,故這些落絮凝珠擁有極強的沖擊力,瞬間便擊穿了血影身體周圍的血霧,嵌入他身體裡。隻片刻,血影身體表麵便布滿了落絮凝珠,就連那陰森邪惡的毒針也被晶珠所掩蓋,從遠處望去,就像身上長了許多粉色的肉瘤,顯得十分臃腫。

轟的一聲,落絮凝珠瞬間便引爆了整片區域,隻見粉色光華沖天而起,狂猛的沖擊力夾著毀滅的氣息,化為一股旋轉的颶風,將血影龐大而臃腫的身體撕得粉碎……

等那股颶風消失後,芸桑緩緩飛了過去,她在滿目瘡痍的地麵上仔細搜尋著什麼,但找了好一會,仍一無所獲。

芸桑站在這片滿是瘡痍的土地上,看著四周數十個大坑,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個疙瘩。她的目光中滿是焦慮與擔憂,口中喃喃道:「那個醜八怪明顯是一隻血蠍子,而剛才那種程度的颶風,頂多隻能摧毀他的肉身,不可能連其蠍珠也毀了……可惡,到底掉哪裡去了,若是沒有那顆蠍珠,二妹隻怕是……不行,就算把整個落英萌都翻過來,我也一定要找到那顆蠍珠!」

芸桑咬了咬牙,微微沉思了一會,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迅速盤坐在地上。剎那間,她的周身爆發出一股勃勃生機,這生機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飛速擴散。

那股生機就像春雨一般,無聲地滋潤著這片原本荒涼的土地。隻見那乾裂的土地開始有了變化,先是一棵嬌嫩的小草破土而出,嫩綠嫩綠的芽兒像是在訴說著新生的喜悅。緊接著,第二棵、第三棵……如同被點燃的星星之火,轉眼之間便是春回大地,原本死寂的落英萌被一片嫩綠所覆蓋。

就在芸桑專心施法時,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個深坑裡,焦黑的泥土輕微動了一下,隻見一顆泛著血光的亮珠悄無聲息地飛了出來。那血珠在空中緩緩地旋轉著,突然,它通體血光暴漲,以極其迅猛的勢頭,對準芸桑射出一道血箭。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連芸桑都沒有反應過來。「噗!」血箭直直地擊中了芸桑。她隻感覺一股劇痛傳遍全身,短短兩個喘息間,她便癱倒在了草地上。她的雙眼吃力地向後看去,隻見那腥紅的血珠四周彌漫著一團血霧,慢慢地匯聚成一個丈大的巨影,一隻巨蠍的模樣逐漸顯露出來。

那血色巨蠍仰天怪叫一聲,聲音尖銳刺耳,它的雙眼透著凶狠的光芒,瞬間躍到了芸桑跟前。它高舉著鋒利的雙螯,那雙螯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對準芸桑的頭部快速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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