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對天發誓,保證不跟王愛國來往了。」趙曉娥哭得泣不成聲。
媽最近的脾氣很古怪,家裡老老少少都沒人敢惹她。
梁春梅不冷不熱道:「你的保證半毛錢都不值,我不想聽你說什麼,要看你做什麼。」
「媽,曉娥年紀輕,難免會被豬油蒙心,您就原諒她一次吧。」趙興艷小聲勸道。
說完,她隨手給妹妹撿了幾個餃子,「吃吧,吃飽回家好好看書。」
趙曉娥吞咽一下口水,沒敢去吃餃子,而是乖乖爬起身,抹著眼淚出去了。
回到冰冷的家,她第一次認真地燒了炕,和了一小碗麵,給自己擀了碗麵條吃。
她是會做飯的,隻是以前有媽和大嫂照顧,不勞煩她親自下廚。
又在醫院住了五天,梁春梅的傷口徹底愈合了,老四的傷也都好得七七八八。
這期間王秘書來了一趟,安慰他們可以隨便吃喝,出院後統一報銷。
梁春梅也沒客氣,今天吃燒雞,明天買烤鴨,後天吃醬牛肉。
終於在第六天上午,宋廠長出現了。
見趙師傅和他婆娘滿麵紅光,似乎胖了一圈兒,宋廠長乾笑道:「吃得還行吧?」
「不吃點咋整,我媳婦被你外甥砍了一菜刀,哎喲,那血流的,嘩嘩的,差點就死了。」趙保田很誇張的描述起來。
宋廠長一臉歉意,「發生這種事我也很內疚,讓二位受苦了。」
顧所長說了,梁春梅的態度很強硬,看樣子是不接受和解。
受害人不鬆口,海山就得進監獄。
持刀砍人,聚眾鬥毆,起碼得十年打底。
梁春梅放下收音機,抬頭看向宋廠長,「廠長,你腦袋上......」
「別!住口,什麼都別說!」宋廠長暴跳而起,很敏感地捂住腦袋,額頭上肉眼可見地冒出一層冷汗。
這婆娘說話太嚇人。
胃剛治好,腦袋絕不能出事。
梁春梅一臉無語,見他應激過度,便把嘴裡的話咽了回去。
她是想說宋廠長腦袋上粘了一片樹葉。
趙保田輕咳一聲,「廠長,你今天過來,是有啥事嗎?」
宋廠長悻悻地瞄了梁春梅一眼,「當然是因為海山打人的事情了,咱們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談,你們有什麼想法和要求,都可以跟我說。」
「沒什麼好談的。」梁春梅盤腿坐在床頭,斬釘截鐵道:「站在廠長的角度,如果是你媳婦被砍進醫院,你兒子被打成重傷,你會怎麼做?靠三言兩語的好話就諒解對方了?對不起,我骨頭可沒那麼軟。」
宋廠長聞言,臉上堆滿了笑容,「是是是,所以才要談談嘛。我聽說你家四鳴還沒工作吧,這事我來辦,保證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條件的確很誘人,當下背景,下崗的工人不計其數,更別說往廠裡麵塞人了。
「真的?」趙保田心動了,忙拽了拽媳婦,「春梅,如果老三也進鋁廠,以後就不用蹲街修自行車了。」
端上國營廠子的飯碗,將來還怕餓肚子嗎?
對象都好找了。
然而,這點條件對梁春梅來說還遠遠不夠。
人心變化莫測,別看宋廠長現在客客氣氣、點頭哈腰的。
可誰能保證他以後會不會變卦呢?
老伴快退休了倒還好,但老大和老四還年輕。
宋廠長若芥蒂此事,心中有了齟齬,以後指不定會咋刁難他們呢。
想到這裡,梁春梅淡淡道:「要想和解也行,除了幫我家老四安排工作外,你們還得賠錢。」
「成!」宋廠長立刻點頭,就等這句話呢。
提錢就說明這事兒還有轉圜的餘地,怕就怕對方油鹽不進,一直鬧到底。
「梁大姐,你說說看,打算讓我們賠多少?」
「廠長說吧。」梁春梅把皮球踢了回去。
趙保田轉了轉眼珠子,也補充道:「廠長,你看我和我媳婦自從住院後,這誤工費、夥食費和醫藥費啥的,每天都要花不少錢。我家老四被打得遍體鱗傷,眼下也上不了工,家裡家外沒了收入,出院後連袋麵都買不起了,所以......」
「3000塊錢怎麼樣?」宋廠長直接打斷他,「每人1000塊錢賠償。」
做為鋁廠的大廠長,他一個月工資也才100出頭。
效益差時,也就八九十塊錢。
一口氣拿出3000,這的確不少了。
趙保田哪裡見過這麼多錢,心裡激動壞了。
可老婆子似乎不太滿意,她盯著宋廠長道:「6000,每人2000塊錢。廠長要是能接受,這事兒就算翻篇了。接受不了,那就公事公辦吧。」
宋廠長即便再有手段,也保不住他外甥。
用6000塊錢換10年牢獄之災,這買賣還是很劃算的。
宋廠長有些為難,「可是海山也被打了啊,他的傷也不輕。」
「我們是正當防衛,你外甥糾集一大群地痞流氓,拿著棒子圍毆我家老四,打斷我老伴的鼻梁骨,還砍了我一刀,我們就白白讓他打是嗎?」
一提起這事,趙保田就悻悻地摸摸自己的鼻尖兒。
現在還疼呢。
宋廠長苦笑,「當然不是,海山他該打,你們打得好。」
說完,他低頭沉吟片刻,思忖很久才開口,「可以,6000就6000,但你家四鳴的工作就免開尊口了。」
要想安排一個人進廠,他也得疏通人脈,跟各大車間的主任們協調。
見宋廠長答應得很痛快,梁春梅表現很淡定,「好,勞煩廠長親自跑一趟,我們下午就辦出院。」
老四能不能進廠,她不是很關心。
重生前她跟老伴為了給四鳴安排工作,不知花了多少錢。
總算塞進一家車床廠,可沒乾半年就因為曠工被廠子開除了。
宋廠長解決了一樁心事,笑著站起身,「今後讓一鳴在廠裡好好乾,他能力出眾,手腳勤快,將來肯定錯不了。」
「廠長,還有一件事麻煩你通融一下。」梁春梅忽然說道。
「梁大姐請講。」
「我老伴在爐前乾了大半輩子,現在上了歲數,身體早就吃不消了。你看能不能給他調一個輕快點崗位?」
宋廠長表情一愣,「輕快點的崗位掙得少,一個月也就30來塊錢,趙師傅肯去嗎?」
「去去去。」趙保田點頭如搗蒜。
媳婦的話如同聖旨,他必須得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