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我們插手...「蕭燼若有所思。
「輕則亂了天理循環,「蘇知微指尖輕撫腰間的青靈暖玉,「重則引火燒身,將他人業障轉嫁到自己身上。除非...「
「除非什麼?「秦平赫急切地問。
「除非事主親自來求。「蘇知微看向遠處,「而且必須是誠心實意的求。「
沈明月聽到這話,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她望著女兒沉靜的側臉,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這孩子比想象中更為沉穩通透。
「三妹,那這荷包...「蘇辰燁強忍著不適,指了指案幾上那個詭異的物件。
蘇知微眸光微動,從布包中取出一張黃符,指尖輕點朱砂,在符紙上勾勒出繁復的紋路。
符成之時,隱約有金光流轉。她將符紙貼在荷包上,那荷包竟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歸於平靜。
「我先收著。「她將荷包收入布包,動作從容不迫,「你們帶著反倒不妥。那人自會來取。「
蕭璟聞言挑眉:「薇兒今日打算算幾卦?「
「隨緣。「蘇知微整理著案幾上的卦簽,青玉簪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今日開張,能成一卦便好。「
沈明月會意,輕輕拉了拉丈夫的衣袖:「那我們就不打擾薇兒了。「她轉向幾個兒子,「銘鄴,帶你弟弟去學堂。「
蘇城鄴不情不願地嘟囔:「我想看三妹...「
「快去。「蘇震嶽板著臉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蘇知微時卻放柔了聲音,「薇兒,有事就讓棠棠回家傳話。「
待蘇家眾人離去,攤前隻剩下蕭燼、秦平赫和謝棠三人。
蕭燼負手而立,氣定神閒地道:「今日政務已畢,正好曬曬太陽。「他抬眸望向湛藍的天空,唇角微揚,「天氣甚好。「
秦平赫輕咳一聲,湊到謝棠身旁:「表妹,我近日閒來無事,正好陪你說話解悶。「
謝棠眨巴著眼睛,乖巧地站在卦攤旁,一副「我本來就是師父的小跟班「的理直氣壯模樣。
蘇知微抬眸掃過三人,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卻也沒再趕人。
她低頭整理著靛青色的布幡,任由陽光在發間的青玉簪上跳躍。
微風拂過,帶來集市上糖糕的甜香,將方才那股陰冷氣息沖散了不少。
巷子深處,一道瘦削的身影匆匆掠過青石板路。
張明緊緊裹著厚重的棉布長衫,在這盛夏時節顯得格外突兀。
他腳步虛浮,不時回頭張望,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奇怪,那不是張家的小子嗎?「溪邊浣衣的婦人中,一個圓臉大嬸直起腰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旁邊梳著高髻的婦人眯起眼睛:「可不就是張明嘛!他娘不是說他在城南木匠鋪當學徒?這個時辰怎麼回來了?「
「張明!張明!「圓臉大嬸揚聲喊道,聲音在巷子裡回盪。
可那年輕人充耳不聞,反而走得更急了。他裹緊衣領,整個人佝僂著,活像隻受驚的鵪鶉。
「別喊了,「一個挽著袖子的婦人撇撇嘴,「這孩子最近神神叨叨的,見天往家跑。昨兒我碰見他,喊了三聲都沒應。「
「可不是,「高髻婦人壓低聲音,「我瞧他臉色青白,走路都打飄,怕是撞邪了吧...「她突然噤聲,做了個諱莫如深的手勢。
「哎呀,管他作甚!「挽袖子的婦人用力捶打衣物,「我家那口子還等著吃飯呢!「
溪水嘩嘩流淌,婦人們又埋頭浣洗。隻有最先開口的圓臉大嬸仍望著巷子盡頭,眉頭緊鎖。
她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捶衣棒,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隨著那個倉皇遠去的背影。
而此時,張明已經拐進了更深的小巷。他貼著牆根行走,時不時神經質地回頭,盛夏的陽光照不進這幽深的窄巷,他的影子在青苔斑駁的牆麵上扭曲變形。
張明跌跌撞撞地撞開家門,木門在身後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屋內空盪盪的,隻有他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中回盪。
他踉蹌著沖進臥房,抓起桌上的粗瓷碗,連灌了三碗涼水,水珠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洇開一片深色水痕。
「嘶——「他猛地掀開褲腿,一股腐肉特有的腥臭味頓時在狹小的房間裡彌漫開來。
隻見他的小腿上布滿青黑色的斑塊,皮膚已經潰爛流膿,隱約可見森森白骨。
大腿和腳背上的情況同樣駭人,腐爛的皮肉像被什麼東西從內部蠶食一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怎麼會這麼快...「張明的手指顫抖著,不敢觸碰那些潰爛的傷口。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鬆開。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慌亂地摸索腰間——那個繡著詭異花紋的荷包不見了!
「不...不可能...「他發瘋似的翻找著衣袋、床褥,甚至趴在地上查看每一個角落。
汗水混著淚水模糊了視線,就在絕望即將吞噬他的瞬間,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閃過:如果有人撿到了那個荷包...
張明僵在原地,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
如果...如果有人收下了那個荷包,是不是就意味著...他猛地捂住嘴,發出一聲介於嗚咽與笑聲之間的怪異聲響。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戰栗,既恐懼又帶著病態的期待。
「對...一定是這樣...「他蜷縮在牆角,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可這笑容還未完全展開,一陣鑽心的劇痛就從腿上傳來。他低頭一看,驚恐地發現腐爛的範圍正在擴大,膿血順著小腿滴落在地板上,發出「滴答「的聲響。
「不!「張明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他瘋狂地抓撓著牆壁,指甲在土牆上留下道道血痕。
荷包丟了不是解脫,反而是加速了他的厄運!
「必須找回來...必須...「他掙紮著站起身,拖著那條幾乎露出骨頭的腿,一瘸一拐地向門外挪去。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找到那個荷包,找到下一個願意收下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