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忙，沒空。「蘇知微淡淡回道。
這個理由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確實，一個要捉鬼算命的人，哪有時間去上學？
蘇震嶽雖然不清楚這幾日發生的事，但見女兒態度堅決，也隻是輕嘆一聲：「罷了，隨你心意。「
他想起這十幾年來對女兒的虧欠，心中一陣酸楚——他們有什麼資格要求這孩子做不願意的事呢？
沈明月見狀，連忙打圓場：「老爺，薇兒剛回來，讓她先適應適應也好。「
蘇誠鄴趁機插話：「就是就是！妹妹才...「
「你閉嘴！蘇震嶽瞪了他一眼，「明日辰時，我要看見你坐在學堂裡！「
謝棠看著蘇誠鄴吃癟的樣子，捂嘴偷笑。
蘇家老大蘇銘鄴放下碗筷，溫聲問道：「薇兒，往後可有什麼打算？「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蘇知微身上。她指尖輕點桌麵，腦海中浮現出蕭燼身上纏繞的黑氣，那才是她首要解決的問題。
隻是此事太過棘手，需得慢慢查證，急不得。
眼下既要保住蕭燼的性命，又要追查幕後黑手，這時間...或許是十天半月，或許是十年八年，誰也說不準。
但總不能整日閒在家中，京城閨秀們整日學的琴棋書畫、女紅刺繡，不由得讓她蹙眉。
她是青雲觀傳人，如今還收了謝棠這個徒弟，振興道觀、濟世救人才是正理。
「我想去城北大街擺攤算命。「蘇知微平靜道。
「噗——「謝棠一口茶噴了出來，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家師父。
她自詡是京城最離經叛道的小姐，可跟師父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胡鬧！「蘇震嶽差點拍案而起，臉色漲得通紅，身子晃了晃險些暈過去。
沈明月急忙按住丈夫的手，強自鎮定地拉過女兒：「薇兒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
「攢功德，修行。「蘇知微言簡意賅。
飯桌上鴉雀無聲。蘇家三兄弟齊刷刷低頭扒飯，恨不能把臉埋進碗裡。
蘇震嶽胸口劇烈起伏，卻在看到女兒清澈堅定的眼神時，所有怒火都化作了酸楚，這孩子從小被送去道觀，吃了多少苦？如今不過是想做自己擅長的事，他這個做父親的有什麼資格阻攔？
「去！「蘇震嶽突然大聲道，「薇兒做什麼決定，為父都支持！「
「老爺？！「
「爹？！「
沈明月和三個兒子同時驚呼，難以置信地看向一家之主。
蘇震嶽卻已經恢復了平靜，甚至帶著幾分驕傲：「我蘇震嶽的女兒，想做什麼就去做！「
蘇知微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聲道：「若你們覺得丟人...「
「不丟人！「蘇震嶽斬釘截鐵，「明日我就讓人在城北給你支個最好的攤子！「
謝棠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興奮地拍手：「太好了！師父，我給您當幫手！「
蘇誠鄴弱弱舉手：「那個...我能請假去看攤嗎？「
「滾去上學！「蘇震嶽一聲怒吼，嚇得蘇誠鄴縮了縮脖子。
沈明月看著丈夫反常的表現，忽然明白了什麼，眼眶微紅地握住女兒的手：「娘給你繡個漂亮的幡旗，就寫...『青雲觀主』如何？「
蘇知微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從小到大，她的情緒都如同平靜的湖水，就連師父離世時，她也隻是默默埋了他，甚至沒讓任何人幫忙，也不曾掉一滴眼淚。
可此刻，心頭卻泛起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澀感，像是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要湧出來。
原來，這就是親情嗎？
她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這種感覺很陌生，卻意外地...不令人討厭。
「快吃飯，菜都要涼了。「沈明月溫柔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她給女兒夾了一筷子清蒸鱸魚，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薇兒，之前說要給你辦及笄禮，我們看了日子，三日後如何？「
蘇知微放下筷子，認真地掐指一算。原本同意辦及笄禮，是因為算出那位身纏紫氣與黑氣之人很可能會出現在宴會上。
可現在蕭燼已經找到，確實沒必要再大費周章了。
「不必了。「她輕聲道，「我不喜歡人多。「
沈明月手中的筷子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又展顏笑道：「好，都依你。不過...「
她神秘地眨眨眼，「娘親給你準備了一套頭麵，明日拿來給你試試？「
蘇知微剛要拒絕，卻見沈明月眼中滿是期待，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
這個簡單的回應讓沈明月喜出望外，連忙又給女兒夾了幾樣愛吃的菜。蘇震嶽見狀，也悄悄鬆了口氣——女兒願意接受妻子的好意，這就是好的開始。
「師父，「謝棠湊過去小聲道，「等您擺攤的時候，我給您當托兒怎麼樣？保證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蘇知微瞥了她一眼：「不必。「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明日先背《清靜經》三遍。「
「啊？「謝棠頓時垮下臉，惹得眾人忍俊不禁。
燭光下，一家人其樂融融。蘇知微看著眼前的熱鬧景象，第一次覺得，回家...似乎也不錯。
這幾日，蘇知微難得安分地待在府中。
謝棠勤快得令人咋舌，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去祖師爺的廂房打掃，換上最新鮮的時令水果，那虔誠勁兒連府裡的老嬤嬤都自嘆弗如。
「這丫頭，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沈明月時常這般打趣，眼中卻滿是開心。
蘇知微給了謝棠幾本入門典籍，本想著讓她慢慢研讀。
誰知這丫頭捧著書如獲至寶，蘇誠鄴在府時便纏著他講解，不在時要麼陪著沈明月說話解悶，要麼就獨自關在房中苦讀。
有幾次蘇知微深夜路過，還看見她房內亮著燈，隱約傳來翻書聲。
「這弟子倒是收得值當。「蘇知微在祖師爺牌位前上了炷香，難得露出贊許之色，「雖非天生的修道之材，但勤能補拙。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小有所成。「
她掐指算了算，定下五日後正式出攤，這幾日倒是清閒，蕭燼說好要請她去看宅中的風水，卻遲遲未來。想來是朝中事務繁忙，蘇知微倒也樂得清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