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跳梁小醜的狂歡而已。」黑澤健人不屑地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田中擺了擺手。
「在商言商,黑紅也是紅,現在的情況是我們這部投資數倍於他們的S級大作,在網絡上的聲量竟然和他們那部小成本的片子不相上下,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黑澤健人聞言眉頭微皺:「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火…要繼續燒下去。」田中緩緩開口。
「而且要燒得更旺,我們要從一開始就在觀眾心裡刻下一個不可動搖的印象,我們是代表著藝術與品質的,而他們隻是嘩眾取寵的挑戰者。」
「這場戰爭我們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要讓他們輸得體無完膚,這關乎著帝國映畫與東寶映畫在未來一年的市場戰略。」
聽到這番話,黑澤健人明白了。
原來一開始他和顧硯兩人就是資本的博弈,是巨頭間的戰爭。
而他黑澤健人就是帝國映畫手中最鋒利的尖刀。
「我明白了。」黑澤健人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了然。
「看來,是時候再給那位顧硯老師,上一堂更深入的輔導課了。」
幾天後,一篇由黑澤健人親筆撰寫的專欄文章,出現在了瀛洲灣最權威的電影藝術雜誌《銀幕之聲》上。
文章的標題,叫做《論文學性與電影性的隔閡》。
通篇文章,他沒有提一個顧硯,也沒有提一句《白夜行》。
他隻是用一種哲學思辯探討著當代電影藝術的衰落。
批判著那些妄圖用文學的投機取巧,來侵蝕電影這門神聖光影藝術的外來者。
文章一出,再次引爆了輿論。
誅心之意,昭然若揭。
與此同時,帝國映畫的公關部門,也適時地放出了一組《湖上蜃景》的官方劇照。
每一張劇照,構圖都精美無比。
緊接著一些八卦媒體,又恰好拍到了一組《白夜行》的片場路透照。
照片上的場景,是破敗陰暗的廢棄大樓,畫麵充滿了粗糲的現實感。
兩組照片被好事者放在一起形成了無比強烈的視覺反差。
一邊是耗資不菲的藝術。
另一邊是肉眼可見的窮酸劇組。
「高下立判。」
「這還用比嗎?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新一輪的輿論攻勢,比上一次更加猛烈也更加陰險。
公寓裡,西園寺綾將那本《銀幕之聲》和網上的對比圖,放到了顧硯的麵前,臉上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他們……他們這簡直就是人身攻擊!」
顧硯平靜地看完了那篇文章,又掃了一眼那兩組對比鮮明的照片。
他沒有生氣,隻是抬起頭,對西園寺綾笑了笑。
然後指了指桌上那本已經被他翻得起了毛邊的《導演的自我修養》。
「別管他們。」
「我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呢。」
「走吧,該去片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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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驗證一切的標尺,也是發酵輿論的溫床。
在接下來的幾周裡,黑澤健人與帝國映畫陣營,將輿論戰術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顧硯和《白夜行》劇組的沉默,在黑澤健人看來是怯懦,是認輸,更是給了他將對手徹底踩在腳下的天賜良機。
於是,輿論的攻勢變得愈發猛烈與陰險。
第一波攻擊對準了顧硯的根基,他作為作家的身份。
一些所謂的業內知情人士,開始在各種八卦周刊和網絡論壇上匿名爆料。
「《白夜行》的成功,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營銷騙局。」
「據青川出版社內部員工透露,這本書的數據有嚴重注水嫌疑,是出版社為了強推新人不惜血本砸錢買榜買出來的虛假繁榮。」
「我有確切消息,顧硯的伯樂,文壇泰鬥狩野隆先生,已經很久沒有在公開場合提過他了,據說是因為發現了他的人品問題,對他感到非常失望,已經有與他劃清界限的意思。」
這些言論虛虛實實卻極具煽動性。它們精準地刺向顧硯的成就與聲譽,試圖從根本上瓦解大眾對他的信任。
緊接著,第二波攻擊演變成了更加不堪的人身攻擊。
他們似乎掘地三尺,去挖掘顧硯那乏善可陳的過往。
一篇名為《天才的背後:你所不知道的顧硯》的深度報道,出現在了瀛洲灣銷量最大的八卦雜誌上。
文章裡,采訪了顧硯高中時期的同班同學。
「他啊?我記得他,在班上基本不說話,獨來獨往的沒什麼朋友,感覺他好像一直都看不起我們這些人,眼神總是冷冰冰的。」
在這篇文章的筆下,顧硯被塑造成了一個孤僻、目中無人、性格存在嚴重缺陷的怪人。
他們將他的專注解讀為傲慢,將他的沉靜扭曲為孤僻。
試圖讓所有人都相信,這是一個德不配位的問題天才。
而第三波攻擊,則回到了電影本身。
帝國映畫的公關團隊,幾乎是以一天一張的頻率,向外發布著《湖上蜃景》劇照和花絮。
畫麵裡,黑澤健人永遠是那麼自信,他的劇組永遠是那麼高端,他的場景永遠是那麼美輪美奐。
與之相對的,是那些被刻意流出的關於《白夜行》的醜照。
不是拍攝角度刁鑽的演員黑圖,就是顯得片場工作人員滿臉疲憊的抓拍。
兩相對比之下,草台班子的形象被固化,深深刻入了大眾的腦海。
在這三板斧之下,輿論幾乎呈一邊倒的態勢。
顧硯和他的《白夜行》,儼然成了整個瀛洲的笑柄。
所有人都認為,這場對決已經提前結束了。
顧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學新人,已經被影壇前輩和其背後的資本聯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能躲在角落裡默默舔舐著傷口。
黑澤健人,無疑是這場輿論狂歡中,最誌得意滿的人。
他享受著媒體的追捧,享受著粉絲的崇拜,享受著將一個所謂的天才踩在腳下的快感。
他甚至覺得自己正在進行一場神聖的淨化儀式,將顧硯這個外來者從電影這門高貴的藝術殿堂裡徹底驅逐出去。
不過狂歡沒過多久,就被另外一則新聞給打斷了。
這則新聞強勢壓過了所有花邊新聞,成為了整個瀛洲最關注的事情。
「瀛洲灣文學振興會與作家協會聯合發布公告。」
「文壇泰鬥狩野隆先生,將於下月十五日舉行關門弟子的收徒儀式。」
是的,隱退多年的狩野隆收徒了。
這種事情無疑要比電影圈的小打小鬧更加讓人關注。
畢竟在瀛洲,電影的地位還是比起文學要差一截。
而狩野隆則是站在頂點的男人。
他的一舉一動都將引起整個瀛洲的注意。
他的地位早已超脫了文學本身,成為了一個時代的文化符號。
這樣一個幾乎從不理會世俗紛擾的文壇巨擘,竟然要以如此高調的方式去收一個弟子?
不知道為什麼,黑澤健人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