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多雷、電閃雷鳴下大雨洗涮炎熱的空氣,宋錦和心情極好的推開窗戶,感受雨滴砸在手心。雨水在她的手心蓄成一個小窪,積攢夠多後又被宋錦和拋到空中。下雨時的空氣飄著淡淡的土腥味,壓過暑氣帶來清新涼爽的風,今夜會是一個清爽的夢鄉,想到這裡宋錦和嘴角就不自覺地勾起。
「三娘,小心受涼。」雲眠想要關窗。
宋錦和可憐巴巴地看向她,眼裡都是乞求。
「就看一會,不能把頭伸出去。」雲眠心軟了。
雲舒看著自家姐姐這樣嘟囔一句拎著傘出門,隨後將傘支在推開的窗沿上。砸在宋錦和臉上的雨滴瞬間少了,宋錦和對雲舒道聲謝。
雲舒還在嘴硬:「受涼了聞不到飯香怎麼辦?」
宋錦和抱著雲眠:「雲眠,你看你弟弟。」
雲眠輕輕給雲舒後腦勺一下:「你凶誰呢。」
雲舒努了努嘴,坐到一邊玩華容道。這時宋錦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身影,她指著那個人喊出暗衛名字。
「千一,白霧!」
雷聲降落於此恰巧蓋住了她的聲音,那道身影也被照亮。
「嗬!」宋錦和瞳孔睜大,那日亭下的感覺回來了,她渾身震顫地伸出手指。
「怎麼了?」雲眠上前抱住她看向窗外。
雲舒抽刀跑出屋子,那道身影像是大雨濺起的灰塵,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蘇、蘇,」宋錦和咽了口唾沫,扭頭看雲眠,「你看到了嗎?」
雲眠一臉茫然:「看到什麼?」
宋錦和指著已經消失的身影:「剛剛那裡站著一個,超級像蘇景和。」
雲眠將頭伸出去:「沒有啊?」
千一和白霧也從一旁出現:「三娘檢查過了,沒有人。」
宋錦和狐疑地看著窗外,她轉身看到蓑衣不斷滴水的兩人:「今晚就都在屋子裡吧,淋雨傷風就不好了,你們在屋裡也能保護我。」
雲眠擔心得看著她發白的臉吩咐旁邊的丫鬟:「去取掃帚過來倒放在牆角,小娘子這是驚住了。」
「我去廚房拿糯米糕。」雲舒將刀回鞘。
不久,雲舒身後跟著兩人進門。丹若捧著剛做好的糯米糕放在桌上,伸手碰了碰宋錦和的額頭。瞧見她臉色確實不好,便遞給身後禦醫一個眼色。禦醫連忙將帕子放在宋錦和手腕處給她把脈,一時屋裡所有人視線都聚焦在禦醫身上。
「忽然要吃糯米糕,長公主想著您可能被雷驚著了,便讓我帶禦醫過來給您瞧瞧。雲舒說小娘子瞧見了不乾淨東西,今個太晚了,明日請高人過來瞧瞧。這黑曜石手串是長公主前些日子去護國寺剛請的,小娘子先掛床頭,辟邪驅鬼得安眠。」丹若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串掛在床頭。
宋錦和並不是怕鬼,而是想到了堂姐給她的那張紙條。倘若她沒有出現幻覺,那就說明有人化成姨母曾經心上人模樣進了府。他們要乾什麼?要設什麼計謀?本來應該是中秋時期才會出現的危機如今提前,這說明她們一家和堂姐確實在某種意義上成功改變了結局走向。值得慶幸的是三皇子和宋若淳堅守本心,前世的招數在今世絲毫沒有改變,該怎麼害他們還怎麼害他們。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宋錦和腦袋還在思考,明日得讓人買點符紙,他們要是單純想讓長公主府的人受到驚嚇,使姨母精神失常那就錯了,姨母不是那種脆弱的人。不過如果是聖上封消息,那就是從皇家名聲上考慮,出家為尼不見姨父,那應該就是利用女子名聲了。這該死的三皇子怎麼就喜歡搞女性的汙名,宋錦和憤怒地睜開眼,下地倒了一杯茶喝,用茶水壓下怒火。
「怎麼了?」雲眠睜開眼披衣服下床。
「沒事,睡吧。」宋錦和輕輕放下杯子。
她不死心地從窗戶那邊鑽出去,下一秒自己的衣領被人拽住。
聞到熟悉香味的宋錦和尷尬笑笑:「白霧,陪我去一趟姨母院子裡唄。」
白霧搖頭:「我去就行,雨後潮氣上浮,你在家好好呆著。」
「那你幫我搜一下府,看看有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宋錦和把畫像遞給白霧。
千一也出現在她身邊:「我呢?」
「你也去,明天我讓兄長給我捎點驅鬼符紙。」宋錦和思考了一會。
雨後的清晨涼爽清新,宋錦和因為失眠後半夜才睡著,做了一夜稀奇古怪的夢。爬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頭都在發漲,許久不犯的起床氣都重卷而來。
一早起就看見冷臉的宋錦和,仆人們在互相看眼色。
「怎麼會沒有。」宋錦和還在苦惱昨天白霧和千一的報告。
「難不成是因為武功沒那個人高?」宋錦和想到一個人。
「備馬,我要去找沈確。」宋錦和讓雲眠給她編乾練的發髻。
金吾衛訓練場門口,長史休息時看到一個女子策馬奔騰而來。她利落地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長史,自己飛快地掏出令牌進門。
「那是誰?」長史還沒反應過來,無助地牽著一看就很貴的寶馬。
「好像是長公主府裡的人?」門口侍衛回答。
「請問右中郎將在哪?」宋錦和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在訓練場外攔住一個人。
「沈郎君啊,他就在訓練場裡訓練新兵呢。沈中郎將!有小娘子找你!」那人扯嗓子大喊。
看到來者的沈確臉「唰」的紅透了,周圍人紛紛打趣地發出聲音。宋錦和也顧不得那麼多,扯住沈確袖子就往外走。
「你幫我去府裡看看,我懷疑姨母府裡進了裝神弄鬼的歹人。」宋錦和謝過長史上馬伸出手。
沈確撕下衣擺輕輕地遮蓋住宋錦和的半張臉,確認在她後腦勺係牢後拿走韁繩駕馬離開。一路上他聽完宋錦和昨晚的經歷和推測,想到曾看過的一本奇人誌。其中提過:有盜墓者可遁地,夜行千裡,搬山運寶。
「我曾經看過一本書,上麵曾寫有盜墓賊會遁地術,可以鑽進土裡。我在想會不會我看見的人,就會這種武功。遁地肯定會龜息,這也就是千一和白霧過去後沒有察覺到任何人的原因。」宋錦和分析
沈確點頭贊同:「不知道記載中夜行百裡是否為誇大其辭,若是真的,我們得設計讓他腳不沾地。」
宋錦和思考一會:「這個簡單,把他鎖房裡就行,長公主府裡的房間都鋪有青玉磚。」
長公主府的仆人低頭避開自家主子和郎君共騎一馬的景象,自覺牽馬離開,才進門就被雲眠拉住。
「小祖宗你去哪了,不知道誰多嘴告訴駙馬爺,他現在知道你昨晚瞧見蘇景和的鬼魂,正坐在你院子裡等你回府呢。」雲眠鼻尖都是汗。
看完紙條的葛雲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半晌端起茶飲下一大口,又因為喝的太急嗆住,咳嗽半天才順氣。
「怎麼不早告訴姨父?」葛雲誌問她。
「我還以為你們會不信,二是我怕這事太多人知道起謠言影響你和姨母感情。」宋錦和扣手不敢直視葛雲誌,她才不敢說是因為不信任他。
「你和沈郎君去尋,長公主那裡我來打掩護,此事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定會把府翻個底朝天打草驚蛇,反而不好抓這個裝神弄鬼的渣滓。」葛雲誌把長公主各個地方的鑰匙都給了宋錦和。
「姨父不怕真是鬼魂作祟嗎?」宋錦和有些好奇。
「要真是蘇景和鬼魂,那家夥早掐死我奪舍了,就他那個性子,生前連你娘都嫉妒,他怎麼可能容忍盛寧嫁給別人。」葛雲誌冷笑一聲。
這什麼地府笑話……
人常常會後知後覺地發現一些平日裡忽視的事情,比如,這公主府居然這麼大房間這麼多,一個時辰宋錦和和沈確才排查完一半。為了避免歹人躲在排查完的地方,宋錦和直接要了散功散灑在土地上。駙馬爺此時騎馬離開長公主府直奔葛府,他說要取一件好久未碰的東西。
又過一個時辰終於在一處院落外,沈確發現了奇怪的痕跡,他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宋錦和也聞到若有若無的死人味道。
「要進去嗎?」沈確看向宋錦和
「不,我派人盯住這,我們來個甕中捉鱉。」宋錦和搖頭
看了一眼時辰沈確從懷裡掏出一個信號煙:「我等會要去宮裡今夜有外藩來訪,我得和時歸交接一下尋人替我,我回來之前如果遇到危險點燃煙火射到空中,我瞧見就會趕來。」
宋錦和點頭接過煙火塞到腰間。
直到晚上她都沒有聽到千一和白霧傳來的消息,她陪著長公主開始不安起來。長公主正在院子裡叫她和侍女一起乞巧,完全沒有心情的宋錦和勉強扯出來笑去到丹若身邊。丹若以為她昨日嚇著了沒休息好,貼心地讓她坐在一邊看她們玩。
她們可笑得真開心啊……宋錦和羨慕地看著一無所知的她們,不對,太安靜了。應該說外麵太安靜了,公主府可不隻長公主院裡有侍女,七夕乞巧是所有女子都會參與的活動,各戶人家不論主子仆人,都會統一放下其他事情來乞巧。現在太靜了甚至連拜訪的人都沒有,她記得昨日還有別家夫人遞了拜帖過來。
「雲眠,去府裡大門瞧瞧怎麼回事。」宋錦和吩咐。
「姨母我想回屋和你聊天,」宋錦和眼珠一轉,她不想讓長公主站在土地上,「講講沈郎君。」
長公主果然勾起了興致扯著她就進了房間,踏進房間的剎那身後傳來倒地聲音,宋錦和想都沒想直接掏出火折子點燃煙火射向空中。
「姨母,」她警惕地捂住口鼻「快將口鼻捂住進屋子!」
長公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她剛要動用輕功帶宋錦和以最快速度離開長公主府,卻感覺一陣氣血翻湧整個人無力地倒在地上。
「何物等流,還不現身。」宋錦和將長公主拖到牆邊護住她,以免賊人從後背偷襲。
「居然還有漏網之魚。」陰沉又猥瑣的聲音響起。
那人出現的時候駭得宋錦和差點站不穩,那人有和蘇景和一模一樣的容貌,此時他披頭散發麵色蒼白像是剛從土裡刨出來。
「什麼人?」宋錦和察覺到這藥裡有讓人武功無法運轉的東西,她用匕首劃破自己的手心,疼痛讓自己的神智回攏。
「小娘子,我是長公主的情人,你看她連南河城的城防圖都給了我,你快讓開別耽誤我們的好事。」那人顯擺一樣的展開手裡的東西。
「呸,我姨母琨玉秋霜般的人,怎會與你苟且,你若在靠近一步,抹了毒的腕箭定要射瞎你的眼睛。」宋錦和把中了藥的盛寧公主護在身後。
「將我射殺?哈哈哈哈哈,你這小兒口氣不小。」那人抽出彎刀。
……
距離長公主府還有兩裡的路上,葛雲誌身背紅綢馬不停蹄地趕來,他在路上看見了綻放在長公主府上空的金吾衛煙火,他不敢想象那裡發生了什麼。
「葛郎君,跟我們走一趟吧。」路上橫出七八個黑衣人攔住他的去路,
「你們當真要擋我?」葛雲誌背上的紅布隨著他的動作落下,露出紅纓長槍。
「餵,不是說駙馬爺不會武嗎?」
「那把長槍!」其中一位年長者認出那槍的雕刻紋路「這家夥是為妻子棄武從文、曾經一槍殺死羅剎鬼的葛破空!」
他說完開始後退,江湖上可沒說這家夥妻子就是長公主啊,江湖朝堂都惹不起,這活他可不接了。
「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認得我,老頭我饒你一命回去給你雇主說一聲,他死定了!」葛雲誌騰空而起一槍挑飛一人。
而長公主府裡一片死寂,宋錦和腕箭射出不少暫時和歹人僵持住,雲眠也沒回來怕是暈倒在哪了。
「我已經通知了金吾衛和駙馬爺,他們在趕來的路上,我勸你現在離開還能活。」宋錦和努力讓自己不抖得那麼明顯。
「哈哈哈哈,誰不知道當今駙馬爺和長公主相敬如賓沒什麼感情,他會來救她?別癡人說夢了!」
「登徒子!」一聲怒吼,身上斑斑血跡的葛雲誌破門而入,長槍貫穿賊人肩膀將他定在牆上。
「錦和!」薑時歸和沈確緊隨其後。
見到自己表兄趕來,她鬆了一口氣。
「姨父,快救救姨母,她吸了太多的藥現在神智不清。」宋錦和費力將長公主扶起。
「怎麼手上都是血?誰受傷了?」薑時歸撈過她的手,發現她手心有一道可怖的傷口。
「獠賊,你敢傷她!」薑時歸沖上去給了呻吟的賊人一拳。
沈確上前掏出手帕給她包紮:「時歸,別把人打死了。」
長公主神智半晌才恢復清明,她看著身上帶著血跡的駙馬有些發蒙,又看向坐在一旁包紮手的宋錦和。她回憶起自己頭暈前發生的事情,她好像朦朦朧朧記得錦和把她護在身後,痛罵一個陌生男子。
「盛寧?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葛雲誌關切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姨母,若不是駙馬爺,咱們倆今天就折在這了。」宋錦和遞給駙馬茶水讓他餵給長公主。
盛寧喝下茶水並沒有推開葛雲誌,幾人相視幾眼告退順便將那人拖了下去。薑時歸扶著宋錦和出門,她一放鬆藥勁湧上來,幾步走得歪歪扭扭如同醉漢,在院子裡寫藥方的楊清也見她出來連忙給她的手療傷。
「你堂姐真厲害,瞧見長公主那片放煙火,一個不知道金吾衛煙火的人居然能猜到你出事。二話沒說直接拿信物沖進我家把我帶出來。」楊清也贊嘆。
「你哥去尋太子了,囑咐我要把你帶回家,宋清芷在外麵馬車裡。」楊清也猜到她要詢問宋清芷的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