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吃什麼,霍一帆他娘子發現昨日史道成名單上有他名字,現在正用馬拖著遊街,讓他帶路去外宅尋外室呢。」
才夾了一筷子的宋錦和聽見隔壁桌的話,連忙加快進食速度,腮幫子鼓鼓囊囊地咀嚼著。
【這麼吃嗆住可不得了】
聽到宋清芷擔憂的心聲,薑時願放下筷子:「錦和,先去看熱鬧,等會再來吃也可以。」
宋錦和開心地看向宋清芷,宋清芷無奈地擦了擦嘴:「行,我和你一起。」
街上十分熱鬧,宋錦和拉著堂姐一路小跑追上了隊伍。
宅子裡的人被丟出來,青年和少女都穿著薄紗一樣的衣物,正在驚恐地遮蓋自己的身子。
【他們也是無辜的,不被賣就是山上的屍體了。】
宋錦和左顧右看,雲眠和雲舒心領神會,沒一會買了兩件大袖衫遞過來,上前蓋在那兩個可憐人身上。
「你們誰家的奴婢,敢跟我對著乾?」劉雪薇沒想到還有人和她對著乾。
「劉娘子,我昨日在後山遇見了一具屍體,金吾衛說是史道成那些人殺的。」宋錦和走出來。
「然後呢?你什麼意思?在我這裝好人?」劉雪薇眼睛翻到天上。
宋錦和上前,將那倆人脖子上的烙痕暴露在眾人麵前:「這些孩子脖子上都被烙上了賤奴的印記,為了活下去隻能默許他人將自己當物件倒賣。若真是貧賤出身的奴婢亦或是自甘下賤做妾的也算了,多少是被拐賣強虜來的,幾年前也是別人家的心尖孩子。這男子都如此,更別提這個姑娘,被占了身子還要為仇人生兒育女。大娘子您冰雪聰明,京城多少都是您的產業。這名單上的人如果各個老實本分、懲忿窒欲,這種喪天良的生意根本做不起來,歸根結底,還是這男人賤皮子。」
「我不止一次處置這賤人的相好,你說的對,人有癮,心不在這,我遷怒其他人也隻是讓人覺得我小氣。」劉雪薇走到丈夫麵前狠狠地抽了他一嘴巴。
「你倆可願和我回去,從此專心伺候這賤皮子,你們受過的屈辱都在他身上都給我使上一遍,莫叫他死了。」劉雪薇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那兩個可憐人。
「我願意!」青年磕頭。
那個姑娘將纖細的脖頸伸到劉雪薇手邊:「我隻求大娘子賜我一死,以前我不敢死,因為妹子在他們手裡,現在罪人既已伏法,我隻求一死。」
看熱鬧眾人沒了議論的聲音,大家靜靜地看著一心求死的女孩。她十分瘦弱,在寬大的大袖衫下就像一片紙。
「作孽,」劉雪薇閉上眼,「我不會殺你,既然他們都伏了法,你就應當去尋你妹妹,倆人一起回家過日子。」
那姑娘哭出聲:「我不敢,我與妹妹分別一年多,以我妹妹的性子……恐怕早就……」
不知道誰先用東西丟霍一帆,一時之間各種垃圾爛菜葉都撲了上來。
幾人準備鑽出人群的時候,和在人群裡的太子和沈確打了一個照麵。
四人交換著眼裡的尷尬,還是宋錦和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圍。
「唐郎君,沈郎君。」她知道太子肯定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錦和小娘子,宋娘子。」太子點頭示意她們不必多禮。
再次歸於平靜,四人走出小巷,沈確看向宋錦和的右肩。
「你胳膊沒事吧,我聽他們說當時史道成把你胳膊卸了。」
宋錦和舉起右手晃了晃:「沒事,接上去了。」
看著她手腕上還帶著自己送的腕箭,沈確心裡一陣高興。太子視線在倆人之間流轉,低頭暗笑自己好友情竇初開。
宋清芷想知道史道成現在怎麼樣便問:「大理寺怎麼判的這案子?」
太子踢走路上的石子:「阿耶挺生氣的,金吾衛名單剛呈上去沒多久,大理寺有幾位官職就被擼了。」
「這個案件交給刑部、大理寺、金吾衛共審。」多餘的太子並沒有多說。
「那家夥應該讓我揍幾拳,對自己救命恩人那個態度。」宋錦和對空揮動拳頭。
宋清芷按住她和倆人告辭:「我們還有約,就先走了。」
雲鶴樓二樓的薑時願看見遠處走回來的女兒,連忙吩咐小二將菜熱一熱。
「我還以為你們樂不思蜀了,這麼長時間都不回來。」薑時願點了一下宋錦和的頭。
聽完宋錦和復述的所見所聞,薑時願眉眼間都是不忍,她給兩個孩子夾好菜,吩咐鳶尾去給宋故知遞信讓他在手下裡選幾個老師教宋錦和和清芷武功。
「你和錦和,每日早晨去我院裡學武功,不用多精,能防身就可。」薑時願沒給宋清芷拒絕的機會。
在教崩潰第三個老師後,宋錦和終於知道自家堂姐為什麼重活一世第一件事不是習武,她實在是太沒有天賦了,加上年歲漸長,那拳頭馬步不倫不類,一早上受傷不斷。
「阿娘,別叫堂姐學了,我怕沒學完她把自己搞死了。」宋錦和看著本來是揮拳結果把胳膊甩脫臼的堂姐。。
「宋小娘子說的在理,清芷娘子的骨骼驚奇,實在不適合習武,哪怕再努力也是功倍事半。」那武將連連點頭。
【這武功是人學的嗎?我胳膊疼死了,實在不行我雇個會武功的人在身邊算了。】
薑時願認命:「算了,我明日給你尋個會武的丫鬟。」
還好宋錦和遺傳了父親的習武天賦,學的很快,一個月過去可以和雲舒過好幾招了。
她興奮地去找兄長掰手腕,失望而歸,還被宋朝盈嘲笑了好幾天。
「三娘!三娘!清芷小姐請你去看熱鬧,宋若淳剛挨了板子回家。」素塵話剛落,宋錦和就從榻上跳下來拖遝著鞋跑出去了。
「三娘!鞋!鞋!穿好!」雲眠急得不行,生怕她摔了。
宋家二房亂糟糟地,到處都來回走動的仆人,所有人低聲交談著,惶惶不安地乾著自己的事情。呻吟聲夾雜著咒罵,一下又一下將空氣錘得凝重。
她斂去笑意,麵帶嚴肅的進門,從袖子裡拿出金瘡藥。這藥遞過去大伯也不會用的,她太了解宋若淳了,心虛和多疑會讓他拒絕任何來自她手裡的東西。
「我來看看大伯,」宋錦和向祝筠緋行禮,「這是金瘡藥塗在傷口地方好得快。」
祝筠緋很警惕地看著她,宋錦和沒有理她的眼神,直接藥瓶塞到宋清芷手裡。堂姐露出抱歉的眼神,又有點嫌棄地掃了父母一眼。
【真想把我母親丟到劉雪薇家裡,看看人家怎麼對待不忠的男人。】
味道實在不太好聞,血腥味夾雜著尿的騷氣,因為宋錦和的到來宋若淳忍住了呻吟,他憋的額頭青筋直冒,宋錦和瞧他這副模樣反而不想離開了。她悠哉悠哉地坐在丫鬟給自己搬的椅子上,手裡捧著宋清芷給她泡好的茶。
「大伯你一定很疼吧,我同我父親講一下,讓他去給聖上求求情,免你上朝。」宋錦和貼心地建議
宋若淳麵皮抖了幾抖,閉上眼睛不理會她的虛情假意。宋錦和也無視了他暗含送客意願的動作,慢慢踱步到堂姐身邊和她聊天。
【哈哈哈哈哈,有錦和這樣的孩子,我感覺我能多活幾天不至於被母親氣死了。】
妾室們比她們預料中更要早地到來,就像一群花飄進,沖散了些許血腥味。韓小娘怕其他人猜到她和宋錦和的關係,因此和扈依依一樣看了一眼宋錦和就撲到宋若淳身邊,驚春瞥了一眼宋若淳的屁股直接暈了。
「來人把她送回屋子,像什麼話。」扈依依就像當家主母一樣對著同級妾室指手畫腳。
宋錦和並沒有阻止,也沒有出言嘲諷,她隻是托腮靜靜地觀察著他們。這讓扈依依覺得自己像個戲子,而宋錦和是脫離這一切的觀眾。盡管宋錦和坐在院子裡,他們在台階上的屋子前。居於高位的她卻有一種自己在戲台的錯覺,這種感覺使她不自在起來。
扈依依直起身子:「錦和,現在大伯這邊很忙,你沒什麼事的話回自己院子吧。」
宋錦和意識到自己看不到什麼有趣的場景了,於是乖乖點頭起身。
宋清芷連忙跟上她:「我送你。」
胳膊被挽住,一個硬硬的東西塞到宋錦和手裡。
回到院子裡宋錦和連忙攤開手掌,發現是一張折疊很多次的紙。
攤開後上麵寫著一個日期,還有長公主的名諱、生辰、愛好還有一幅畫像。
看到那幅畫像的宋錦和心中有些疑惑她將紙遞給母親,薑時願整個人看到那張紙後站了起來。
「蘇景和?!你怎麼會有他的畫像,你出生沒多久他就死了啊?」薑時願手有些顫抖。
「阿娘,這個日期裡,我要一直住在長公主府。堂姐曾經透露過,姨母會在中秋這段時間忽然剃發為尼。以姨母性子怎麼可能,還說駙馬也去廟裡陪著長公主卻被趕了出來。」宋錦和回憶起堂姐的心聲。
「盛寧?」薑時願背後都是汗,她想不到誰會對長公主下手。
「很簡單,想扳倒宋家得先扳倒靠山,在外人眼中我們最大最結實的靠山就是姨母了。」宋錦和趴在桌子上。
「唐文德,早知道當初就不求情留下他了。」薑時願握緊拳頭。
「不能告訴長公主,以免打草驚蛇,我們得一下子把背後設計人員抓住。這樣才能讓三皇子動彈不得,這個就是泥鰍,不知道在朝堂京城下了多少崽。」宋錦和思考
「阿娘,我去長公主府,你幫我照看一下堂姐,也要照顧好自己。」宋錦和抱住母親。
薑時願摸著她的頭:「母親要不要陪你一起,你還小……」
宋錦和搖頭:「不要,我住進去沒人會在意,你是這個家的主母耶,你住進去時間久了,說不定還會傳你和阿耶要和離的那種謠言呢。」
薑時願垂下頭捧起宋錦和的臉揉了揉:「確實啊,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宋錦和安慰母親:「姨母和阿姊還有母親在我這個時候都名盛京城了,我也想獨當一麵。」
送去長公主府的拜帖,一個時辰後就有了回信,由於史道成的案子,長公主派駙馬親自來接宋錦和。
看著馬裡麵各種小女孩喜歡的玩具,宋錦和忍住笑和姨夫道謝坐了進去。
長公主今日去宮裡陪太後,晚上才會回府,駙馬送她去了收拾好的院子。剛進門她就聞到月河樓的糕點香,院子裡有一個巨大的秋千。
「哇,謝謝姨父、姨母!」宋錦和一屁股坐到秋千上。
「我等會還有文書要寫,錦和在這玩一會兒?」葛雲誌哄小孩一樣。
宋錦和笑了:「姨夫,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我不會無聊的,我會自己玩。」
葛雲誌摸了摸她的頭:「那你要多在盛寧麵前為我多美言幾句哦。」
「了解。」宋錦和拍拍胸脯。
「小鬼頭,零花錢。」葛雲誌掏荷包給了她兩百文。
「感謝姨父恩賜!」宋錦和高舉錢幣。
送完姨父宋錦和把自己摔在榻上,雲眠給她按穴位。
「雲眠啊,我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為了姨母也為了我們。」宋錦和嘟嘟囔囔的。
雲眠輕柔又堅定:「我會一直陪著三娘的。」
雲舒從一旁鑽出來:「我也是!」
她像貓貓一樣伸展自己,雲舒看著她忍不住撓了撓她的下巴。
「哈哈哈哈,」宋錦和整個人縮成一團,「雲眠!超級癢的!」
「等等!」雲舒忽然按住她們倆人。
雲眠也察覺到了:「有人。」
宋錦和背後一下子冒出汗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現異常,那樣會驚動暗處的人。會藏在哪裡?雲眠和雲舒默契地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發聊天,宋錦和在他們的遮擋下觀察四周。
找到了呢,宋錦和嘴角勾起。
「真不知道姨母什麼時候回來,萬一我睡覺了她才會來怎麼辦,我還沒見她呢,直接休息太不禮貌了。」
她乾笑著,摸向自己的袖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