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宋錦和看著準備離開的表哥伸手攔住他。
「怎麼了?舍不得表哥啊?」薑時歸彎腰看她。
「表兄,你這段時間能不能每日下值都過來看我啊?」宋錦和攥著他的袖子。
「好啊,隻要逸欽不吃味就行。」薑時歸挑眉看向宋逸欽
宋逸欽坐在桌旁飲茶,眼皮都沒掀:「我吃味什麼?我妹妹明天開始去國子監給我送飯呢。」
「什麼?她腿剛受傷,你讓她去送飯,宋大拳頭你吃不吃?」薑時歸一蹦老高。
「表兄,是我要求的,明年阿兄就要參加春闈,在此期間我要照顧他的吃食。」宋錦和不想告訴薑時歸緣由,這種沒有查清的預言告訴他,也隻是徒增一人煩惱。
不過,看著薑時歸視線在自己和哥哥之間輾轉,宋錦和知道他應當猜到他們有難言之隱。
果然薑時歸嘆了一口氣:「算了,你們親兄妹怎麼計劃我無權過問。錦和,必要時可以讓表兄幫忙。」
宋錦和抱住他胳膊:「表兄每日來看我就是幫我大忙了。」
「你這樣黏你表哥,以後成親怕是你表哥得哭好久。」薑時願打趣。
「她才多大,姑姑莫要在這個時辰說恐怖故事。」薑時歸不敢想象,他現在已經想給宋錦和的未來夫婿一腳了。
「她才多大?離婚配還遠著呢。」薑時歸又不死心來了一句。
薑時願把話題轉到他的身上「她是沒到時候,但你到時候了,十八了怎的一個相中的姑娘都沒有?」
薑時歸眼珠一轉:「這有什麼急的,看看咱們朝裡的昌平侯六十多了還休了糟糠之妻,另娶比他小了三十多歲的嬌妻,聖上訓斥卻拚了老命喊是真愛。瞧瞧這男人婚什麼時候都能結,七十老翁都能另找真愛。而女人不一樣了,就怕所托非人。」
「雖有道理,確實在驚世駭俗。這話要是嫂子聽了,必要給你一耳刮子。」薑時願哭笑不得。
薑時歸湊近問宋錦和:「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確實。」宋錦和認真思索一會點頭。
薑時歸拍拍胸脯:「所以你以後要是相中哪家郎君一定要告訴表哥,讓表哥給你相看後才能與他接觸。」
宋錦和眨眨眼睛,語氣俏皮:「我要找也得像阿耶和表兄這樣的,表兄放心,這種人暫時整個華國很少見。」
薑時歸一聽就開心了,故意看一眼宋逸欽:「是嗎?表兄也覺得像我這樣光風霽月的人不多。」
宋逸欽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時歸,該回侯府了。」
「哎喲,這空氣裡麵有點酸味啊。」薑時歸打趣。
「其實阿兄也很好,但是我不聰慧,要是尋得像阿兄那樣聰明的夫君,怕是被賣了還幫忙數錢。」宋錦和連忙端水。
宋逸欽唇角勾起笑:「得了,拍馬屁都沒你這樣東拍一下、西拍一下,不怕兩匹馬都跑了?」
宋錦和吐吐舌頭讓雲眠扶著回房。
天色還帶著淺藍色,灰蒙蒙的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宋錦和醒來時,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頭的輪椅。她悄悄起身,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雲眠在她起身時便醒了,披上衣服推開門去耳房叫雲舒。
宋錦和給自己挽了一個簡單的髻,正對著銅鏡整理發絲,雲眠推門進來,連忙搶下梳子。
「今日要去國子監,這頭發太過簡單。」雲眠重新為她梳妝。
仆人已經把宋錦和要的東西準備好了。胡麻已經去皮,正放在蒸屜上蒸。粳米放在一旁的盆裡,宋錦和仔細洗了手,開始淘米。煮上粥後,她又取了一小塊豬油加入鍋中,待胡麻蒸好後放入鍋中微火翻炒。不一會兒,香氣便飄了出來。
砂鍋裡的粥開始翻滾,宋錦和忙拿了藥碾子,將炒香的胡麻碾成粉末,撒入粥中。一頓忙活後,她將做好的胡麻粥和小菜分好份,讓仆人們送到各個院子。
宋清芷接到吃食很詫異:「哪送來的?」
丫鬟回道:「回娘子的話,是大房小娘子讓我們送來的,說是這胡麻粥很是養胃,讓伯母多喝一點。她今日午時要去給郎君送飯,若是您來大房院中直接去廚房尋她。」
祝筠緋有些無措這是她第一次收到大房的好意,她放下針線:「替我謝過你們家小娘子,我這身子不好就不能去看她了。」
「我家小娘子說了,以前是她迷了眼,本該是她親自來拜訪伯母的,希望伯母收下她的歉意。」丫鬟行禮離開。
見送飯丫鬟回來,宋錦和給了她賞錢讓她退下了。她要讓身邊人知道,她如今有意與二房正室交好,讓下人分清親疏。
新鮮的桃花送入房中,帶來絲絲甜意。宋錦和列好單子讓人推著自己去買菜,如今哥哥的吃食要從源頭抓起,她不敢輕信他人,索性親力親為。
「錦和?」薑時歸巡街正巧遇見挑菜的宋錦和
「表兄!我今日出來還在想能否遇見你,我新做了一鍋的透花糍包了幾個給你吃。」宋錦和掏出包裹。
「時歸兄,這位是宋小娘子吧。」跟著薑時歸同行的人彎下腰和她打招呼。
「錦和,這是我和你提過的摯友沈郎君——沈確。」薑時歸塞給他一塊透花糍。
「借你光我有口福了,謝謝小娘子。」沈確道謝後先行巡街。
「下值後我去看你,我先走了。」薑時歸揉了揉她的頭又塞給她五十文錢。
回到宋府時,宋清芷已經在廚房外等候了,她人靜靜地坐在廚房外的桌子上,心聲卻很活躍。
【不知道錦和什麼時候回來,我還未見過她做飯,可惜我與他們不是很親近,隻知道幾日後清風宴上的大概,好像是宋佳玉故意把她推倒,讓她眾目睽睽之下在地上爬不起來。】
宋錦和腳步一頓,轉念一想又很合理,如果想讓宋家大房幼女遭天譴成了殘廢這個傳言宣揚出去,還真得這樣把她推倒在地上。既對她達到了精神摧殘的目的,也讓人對天譴這件事深信不疑。畢竟昨日大雨,驚雷不斷卻隻劈了宋府。
該怎麼把天譴這個名聲丟給宋佳玉呢?宋錦和想得入神,直到宋清芷喚她才回神。
「今日想做什麼?」宋清芷挽起衣袖。
「鴨腳羹、醋芹、炒脆藕、春筍燜鴨。」宋錦和說出一串菜名。
倆人不再說話,其實宋錦和很想找個話題,但她和這位堂姐生分了許多年,她不知她的喜好和性格,生怕說錯了話。
「你打算怎麼做?」宋清芷先開口了。
「我母親查到事情是扈小娘和……」宋錦和不知道堂姐對自己父親的態度,話就這樣卡在中間。
「我父親。」宋清芷神情平靜如常,及時接上她的話
「我不知道這時害我到底什麼目的,但應該與幾日後的清風宴有關。所以我懇請堂姐,清風宴時能否與我相伴。」宋錦和說出請求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我正想厚著臉皮請她相伴。】
聽到她的心聲,宋錦和露出笑容。
倆人正聊著門口起了一陣騷動,雲眠聲音冷了許多。
「佳玉娘子,三娘在裡麵做飯不允許任何人進去。」雲眠
「她腿不是傷了嗎?怎麼還能做飯?」宋佳玉的聲音響起。
宋錦和把鍋鏟塞到宋清芷手裡,自己連忙窩到輪椅上,雲舒接上宋清芷切菜的活計,三人一套動作看得一旁燒火的歲歲直發愣。
「雲眠,讓她進來,站在門口就行。」宋錦和推著輪椅把自己橫在通往灶台的路上。
「錦和妹妹,昨日被事絆住了腳,今日才得空來看你,你怎麼身子未好就來廚房啊?」宋佳玉嘴上說著眼睛卻看著做菜的幾人。
「她怎麼在!」宋佳玉聲音拔高。
「她來幫我做活,怎麼了?堂姐十指不沾陽春水,我心疼你就叫了她來乾粗活,堂姐來這有什麼事嗎?」宋錦和笑著回答。
歲歲剛要摔了燒火棍卻被自家娘子攥住手,宋錦和聽到身後細碎的聲音。
她手指敲著輪椅的軲轆,眼睛盯著宋佳玉頭上的簪子:「堂姐這頭上簪子倒是眼熟,我今早上才在我梳妝盒裡見到。」
宋佳玉有些慌張沒想到她會注意這種小事:「剛剛去你房裡尋你沒見到人,但是看見了這個簪子,借我帶幾日可以嗎?」
「不可以。」宋錦和話音剛落雲眠就上手拔下簪子。
「錦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宋佳玉錯愕地看著她。
「這簪子我表兄昨日看我剛給我送的,今晚要是沒在我首飾盒裡看到,你知道的,我表兄會乾什麼。」宋錦和看著已經跪在地上的雲眠。
「雲眠你回房一趟,把那丫鬟送給堂姐。」宋錦和聲音柔和,落在身旁人耳朵裡卻像驚雷。
「你什麼意思?我要你的人乾什麼?」宋佳玉覺得奇怪。
「簪子不能送給堂姐,但人可以,那丫頭聽話最會揣摩主子的心,肯定能服侍好堂姐。再說了也不能讓堂姐空手回去。」宋錦和解釋道。
沒一會那丫鬟哭得梨花帶雨地來到小廚房,直接跪在宋錦和麵前磕頭。
「對不起三娘,我沒攔住。」雲眠捂著手應該是被丫鬟咬了一口。
「素塵,去請郎中給雲眠看看手。」宋錦和掏出錢遞給她。
「你哭什麼?堂姐那裡可是好去處。你又這麼懂主子的心,把你送去我放心。」宋錦和不緊不慢地說著。
【這是直接給這丫鬟下了判詞了,這丫鬟去二房怕是有罪受了。】
堂姐的心聲響起,正是宋錦和送走這丫鬟的目的,這丫鬟擅自拿了自己東西討好宋佳玉,留在自己房裡惡心,賣了又怕報復不如直接送敵人老窩裡。
「小娘子,我不敢了,饒了我吧。」丫鬟磕頭。
「雲舒去送堂姐回去。」宋錦和轉身不再理他們。
廚房又歸於平靜,送雲眠看郎中回來的素塵看著遠去的丫鬟,心裡暗罵:蠢貨,這宋家哪一房是主子都分不清。小娘子對她們那樣好,怎麼敢拿主家東西送給別人。
「雲眠手沒事吧,這幾日不要讓她乾活,傷好了再來伺候。」宋錦和轉頭問素塵。
素塵連忙上前:「回小娘子,雲眠姑娘沒事,那蠢貨咬的不狠。」
「若是她娘來問,就讓她問問大理寺,偷主家金飾,有何刑罰。」宋錦和這會已經重新拿起鍋鏟正在鍋裡翻炒。
「是。」素塵沒想到她家小娘子竟然動了把人扭到大理寺的念頭。
「你把她丟給宋佳玉還是仁慈了,若是直接拿了人丟到大理寺,那她這輩子連帶家裡去別家做工的人都徹底毀了。」宋清芷感慨。
「總不能把事做絕,可惜了,扈小娘隻收死契,她這賣身契就放我手裡吧。」宋錦和把做好的菜放入食盒中保溫。
【堂妹,也不是軟包子嘛。我越來越期待清風宴了,到時候宋佳玉誣陷我偷長公主玉佩時候,堂妹會如何應對。】
宋錦和手下一頓,玉佩?在宴會上悄無聲息地把玉佩偷走,又塞到別人身上,她應該有幫手。
會是誰呢?推倒自己也定不是她主動的,自己這邊看來還有內鬼啊。
宋錦和想到這裡心裡湧起一絲煩躁,她迅速壓下這情緒把所有東西做好,讓雲舒推著自己去國子監。
「雲舒,這幾日勞煩你多盯著點我院子裡所有人的動向。」宋錦和在馬車裡吩咐道。
「奴知道了,不知道三娘有沒有已經懷疑的人。」雲舒探進來腦袋。
「除了你和雲眠,我都懷疑。」宋錦和坦白。
「三娘為什麼不懷疑奴婢和雲眠?」雲舒好奇沒忍住問了出來。
「因為你們倆從小就和我在一塊啊,再說了如果連你們兩個都不是我這邊的,那我就隻能都殺了,再買一批奴婢進來。」宋錦和托腮思考。
她眼眸流轉、巧笑嫣兮,說出讓雲舒情不自禁咽吐沫的話來:「但是雲舒、雲眠不會的,啊,我不會殺了你們兩個,我會把你們倆關在我的房子裡,一輩子陪著我。」
車夫聽完全程也咽了一口唾沫:「小郎君,你家主子挺喜歡你們的。」
雲舒摸了摸胳膊上豎起來的汗毛,不知道自家軟糯糯的主子怎麼還有這麼變態的一麵。隨即他又因為車夫的話自豪起來,準備回家後把主子的話告訴雲眠。
「主子連咱們背叛她都能原諒耶,還說哪怕被背叛也要讓咱們一輩子陪著她。」雲舒眼睛亮亮的,低聲告訴包紮好趕來的雲眠。
趕過來的雲眠托腮:「我才不背叛三娘,我本來就要陪三娘一輩子的。我們倆若不是三娘,早就被賣到風塵館了,哪能保住自己的清白。主子命人教咱們讀書寫字學武,讓我們在這世間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領,可不是讓我們背叛她的。」
「雲眠,」宋錦和聽到她的聲音,「幫我買幾包金桔薑絲密,到時候讓兄長分給同窗。」
「是。」雲眠接過錢。
「對了,讓雲舒去吧,你剛剛趕過來,做我旁邊歇歇。」宋錦和伸出手。
雲眠上前握住,主仆兩人就這樣坐在國子監門口茶鋪等宋逸欽下課。
「今日回去誰幫二房說和,你先給她一巴掌再讓她說話。」宋錦和想到以前每次她和宋佳玉鬧別扭就會有人勸她。
「奴婢早想這樣了,三娘以前總被那些人忽悠。」雲眠開心地晃了晃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回來的雲舒抱著好幾包點心回來,宋錦和打開一包分給倆人。雲舒雲眠也沒客氣,三人就這樣等了半晌終於見宋逸欽從國子監出來。
「阿兄!」宋錦和剛要蹦起來就被雲舒按了回去。
「我的祖宗,你那腿還能蹦?」雲舒嘴巴鼓鼓囊囊地,像一隻倉鼠。
被提醒的宋錦和立馬優雅地坐在輪椅上揮手,宋逸欽看見自家妹妹快步走來。
「做的比較多,你那些同窗要吃就分一點不要吝嗇,還有這三包金桔薑絲密你也分著吃。」宋錦和把東西遞給宋逸欽。
她想到什麼手指晃晃:「對了,你可以給別人東西吃,但是不能吃別人給的,問就說身體不適在調養。」
「知道了,小大人似的。」宋逸欽揉了揉她的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