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令儀被送回來的時候,正四更。
躺在床上,她困意全無。
院子裡守夜的林嬤嬤、碧桃和海棠瞞不住,可要怎麼說才好?
翻了個身,溫令儀把心一橫,反正到今天這一步,自己身邊這三個人也不瞞著了,有了今晚這一遭,她知道回去秦國公府該怎麼做了。
想得開,自然睡得著,身體乏累的她是被林嬤嬤輕輕喚醒的。
睜開眼睛有那麼一瞬恍惚。
「小姐,該起身了。」林嬤嬤柔聲。
溫令儀嗯了一聲,撐著身子要起來,林嬤嬤伸出手扶著她,不忘叮囑:「小心著點兒。」
「嬤嬤,碧桃和海棠呢?」溫令儀問。
林嬤嬤拿過來繡鞋蹲下給溫令儀穿上:「在小廚房給小姐煮粥和煎藥,道長送來了一些補氣血的草藥,讓小姐記得服用。」
「師父人呢?」溫令儀往外張望。
「去前頭見老國公爺了。」林嬤嬤說:「老奴見小姐睡得沉,怕錯過了道長,才叫您的。」
「嬤嬤疼我。」溫令儀柔聲。
林嬤嬤看著起身去洗漱的小姐,眼圈泛紅幾乎落淚,強壓下淚意跟過來:「小姐,老奴伺候著。」
溫令儀察覺林嬤嬤表情有些不自然,輕聲:「嬤嬤有心事嗎?」
「沒有,老奴是心疼小姐。」林嬤嬤用溫熱的水浸了帕子,給小姐擦手:「小姐不容易。」
誰說不是。
溫令儀也覺得不容易,當然她的不容易和林嬤嬤看到的不太一樣。
碧桃端著藥膳粥進來,伺候溫令儀吃過後,溫令儀往大書房來,走路的時候要強壓著那酸疼的感覺,盡可能不讓人看出端倪,就算是在自己家裡,這也是要萬分注意的。
林嬤嬤過來扶著溫令儀,碧桃和海棠跟在身後。
到了大書房門外,守門的小廝進去稟報,打開門請溫令儀進去。
溫令儀進門,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裴祈安,趕緊低下頭,天雷滾滾的感覺讓她後悔來這一趟了。
「小師妹。」
溫令儀尋聲看過去,見一白袍年輕人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年紀也就二十出頭,試探著問:「小師兄?」
「還行,猜出來了。」沐白笑著走過來,打量著溫令儀:「師父說你身體不太妥當,我剛巧來京,過來看看你。」
說著,從袖袋裡取出來鹿皮針囊:「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副金銀針,送你當見麵禮。」
「多謝小師兄。」溫令儀雙手接過來,喜歡的神色掩飾不住,一道冷光讓她心裡一突突,如芒在背的感覺。
沐白抬眸看溫令儀的臉色,問:「小師妹不舒服嗎?」
「沒有。」溫令儀笑著請沐白落座。
走到師父和祖父跟前請安後,天成子叫溫令儀過來診脈。
溫令儀不得不坐在裴祈安旁邊,有些不自在。
天成子診脈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還不錯,恢復的挺好,聽說要七天後回去?」
「師父,要到中元節了。」溫令儀說。
天成子點頭:「所以這幾日我們住在府裡。」
溫令儀知道是為了壓製半邊月毒性的,能當著裴祈安的麵提起,顯然師父知道的更多,輕聲:「師父,若能找到毒方,對應是不是就能有解藥?」
裴祈安開口說道:「毒方當年就焚毀了,連毒方的主人和後人也一並都殺光了。」
真絕。
溫令儀豁然開朗:「所以,穆青也是通過每次毒發,每個人的不同表現在推衍毒方?」
「正是,你大師兄他們今晚就到,你這兩日要好好養身子,屆時要先讓他們毒發,之後再壓製,我們五個人守一個人。」天成子說。
溫令儀知道師父這次下了決心,十八弟子都來,加上師父和自己剛好二十人,裴祈安算在內,中毒的人是四個,如此確實能照顧過來。
事情安排好,溫令儀便回去聽風苑了。
天成子看著徒兒離開,轉過頭審視著裴祈安。
裴祈安輕咳兩聲:「在下確實一直在為她溫養經脈。」
「阿嚏!」
溫令儀打了個噴嚏,皺眉回頭看看書房的位置,背後說自己的人,除了裴祈安都不做第二人想,畢竟就他一個外人。
當晚,藥王穀十八弟子齊聚鎮國公府。
溫令儀頭一次看到這麼多師兄,這些師兄無一例外都給溫令儀準備了見麵禮,各種珍貴的草藥擺成了小山,溫令儀小心翼翼的把這些草藥收起來,眉開眼笑的模樣讓沐白忍不住說她是個小財迷。
「這些可都是千金不換的寶貝呢。」溫令儀開心的像個孩子,這些草藥一定有能用得上的,保不齊解藥所需都在這裡,上一世晏懷卿和穆青為了湊齊解毒的草藥用了三十年呢。
當晚,鎮國公府大擺宴席。
為了能讓溫長安停過這次毒發,天成子親自出手給查看傷勢,用最好的療傷藥。
夜深人靜。
裴祈安出現在溫令儀的房裡。
溫令儀輕輕地嘆了口氣:「為何又來?」
「送禮。」裴祈安取出來一個楠木匣子放在桌子上:「打開看看。」
溫令儀打開,竟是天山雪蓮中的珍品並蒂蓮,驚喜的抬頭:「王爺果然出手不凡。」
「比你那些師兄如何?」裴祈安問。
溫令儀煞有介事的抿了抿唇角:「不相伯仲。」
「加上這個呢?」裴祈安拿出來一枚鑰匙放在桌子上:「龍首山有個奇貨密室,得空帶你去看,裡麵的東西都送你。」
這奇怪的勝負欲!
溫令儀搖頭:「這我不能收,太珍貴了。」
「我們之間還分得出來彼此嗎?」裴祈安*拉過來溫令儀的手,鑰匙穩穩的放在她手心裡:「我的女人,到任何時候都不能露出一幅沒見識的模樣,丟我的臉。」
溫令儀噗嗤笑了:「行,那我收下。」
「十五那晚,你照顧我。」裴祈安低聲。
溫令儀皺眉:「別得寸進尺,那麼多人呢。」
「我不管。」裴祈安捏了捏溫令儀的臉蛋:「好好睡覺,我要入宮一趟。」
人走了。
溫令儀看著手心裡的鑰匙,心情復雜,她和裴祈安算怎麼回事呢?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至少有他在,鎮國公會安全一些。
七月十五清晨。
溫令儀醒來的極早,收拾妥當過去給祖父請安。
祖父的書房裡,一字排開擺了三個木桶,祖父、父親和長兄都在。
溫令儀重生歸來,這是第一次見到長兄。
「長兄。」溫令儀過去,蹲在溫慕春麵前,抬頭看著長兄蒼白到透明的臉色。
溫慕春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溫令儀的發簪:「小妹受苦了。」
「不苦。」溫令儀眼圈泛紅,跟常年閉門幽居,纏綿病榻的長兄比起來,這點兒苦算什麼呢?
溫慕春點了點頭。
「我去找師父,長兄等我。」溫令儀出門急匆匆往客院去,如今師父和師兄們都在,長兄的身體或許還有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