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清晨,車水馬龍。
街頭巷尾議論紛紛,葉染秋竟當了晏懷卿的外室,還生了個死胎。
被正妻抓了個正著不說,正妻可剛臨盆,這稀罕事誰不是頭一遭聽說?
驚動了太後,太後震怒之下下了一道懿旨,以後但凡女子在傅家臨盆之時受辱,可回娘家坐月子。
攝政王府門前,男人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仆從,邁步進了院子,一盞茶工夫換了蟒龍官服往金鑾殿去。
禦書房裡,開元帝把手裡的奏折摔在書案上,冷聲:「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也要鬧到朕這裡!」
「皇上大可不理。」男人背著光,臉上的表情看不清,語氣清冷。
開元帝抬眸:「文琢不好奇嗎?聽說毒醫穆青就在秦國公府裡。」
「皇上,半邊月無藥可解,您體恤他們受半邊月之苦久矣,微臣也遍訪名醫,穆青在秦國公府裡又能如何?」男人微微頷首:「臣以為,解毒是假,心不安穩才是真。」
開元帝起身繞過桌案,男人轉身跟在身旁。
身形欣長如輕鬆覆雪,玄色圓領袍下暗繡十二章紋,眉眼似出鞘儀刀,左眼尾綴著朱砂小痣,鴉青色鬢角總染著龍涎香的餘韻。
這便是三公之一,衛國公唯一後人裴祈安。
開元帝伸出手拈起一枚棋子,隨意的放在棋盤上,轉過頭:「文琢,三公之後,唯有秦國公現在還無人入仕,若朕給晏懷卿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如何?」
裴祈安微微垂首:「皇上聖明,若想知道秦國公府到底要什麼,就得讓他走到台前。」
當日。
就在傳言沸沸揚揚的時候,一道聖旨降到秦國公府,秦國公世子晏懷卿被任命為黃門侍郎,正四品上的官階,頗有實權。
「嗯?」溫令儀得到消息,放下手裡的湯匙,看著來報信兒的碧桃。
碧桃氣得跺腳:「小姐,這是什麼世道?醃臢事滿天飛,這聖旨豈不是和稀泥?」
「慎言。」溫令儀去了茶湯漱口,示意海棠把小桌撤下。
碧桃過來:「小姐,不降罪還給了官職,奴婢沒說錯。」
「不是對錯,是有人在推波助瀾,目標是誰還說不準呢。」溫令儀問:「讓你盯著裴祈安,可有什麼動靜?」
碧桃想了想:「昨晚深夜離京,一大早回來就入宮了。」
原來是他在推波助瀾。
溫令儀抬起手腕,重活一世的她正是青春年少時,皮膚光潔,並無任何傷痕,今兒十三,這個月十五很多人都要渡劫,其中必定也有裴祈安,既然他想要推波助瀾,自己不在乎添一把火。
「小姐,晏家會不會趁這個機會登門?」碧桃有些擔憂。
溫令儀搖頭:「太後懿旨在前,他們又不糊塗。」
雖晏家沒來人,可葉家人登門了。
葉中正隻穿了中衣,背著荊條跪在鎮國公府門前。
葉夫人神色萎靡,跪在旁邊一個勁兒磕頭告罪。
鎮國公府門前裡三層,外三層圍著不少人看熱鬧。
溫令儀得了消息,忍不住勾起唇角,自己本就沒想和離,晏懷卿讓葉家人登門賠罪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盯上自己,那剛好,大度成全,把兩個該千刀萬剮的禍害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省了不少麻煩。
溫家大門緊閉,到了傍晚時分,葉夫人體力不支昏倒在地,大門才緩緩打開,老嬤嬤請夫妻二人入內。
大門關上,看熱鬧的人就算再把脖子抻出兩尺也看不到裡麵的熱鬧,不得不悻悻然裡去,誰能想到鎮國公府沒有當著眾人的麵羞辱一番,反倒是請人進去了。
葉大人被帶去見鎮國公。
葉夫人被帶著來到了聽風苑。
聽風苑裡,溫老夫人和溫夫人都沒露麵,隻有臥床休息的溫令儀。
葉夫人看到溫令儀,就怕的腿肚子轉筋,可事已至此,怎麼也要搏一搏,女兒生死不知,晏家說溫令儀若鬆口,人能活還能抬入秦國公府,至於做姨娘還是妾室,也都得溫令儀做主。
葉夫人顫巍巍的跪在地上。
「扶葉夫人坐下吧。」溫令儀出聲。
葉夫人受寵若驚,趕緊說:「不敢,不敢,教女無方實在沒臉在世子夫人麵前坐著,跪著就好。」
溫令儀輕輕地嘆了口氣:「葉夫人,男人薄情寡性,始亂終棄,我與令嬡都是受害者,不必如此。」
這話讓葉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驚恐的抬頭看著薄紗簾子後麵的人,若隱若現看不清表情,這讓葉夫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試探著問:「世子夫人不怪染秋?」
「我怪不怪葉小姐重要嗎?」溫令儀牽起嘴角露出苦笑:「難道不是葉大人和葉夫人怪不怪晏懷卿嗎?晏家讓你們逼到我跟前,這邊是敢做不敢當,禍水東引。」
葉夫人贊同的點了點頭,可晏家說的清楚,染秋的命可還在他們手裡呢。
溫令儀讓海棠把薄紗拉起,撐著身子坐起來,看著葉夫人:「葉夫人,男人想要妻妾成群,想要正妻寬宏大量,可在我看來啊,那是另外一回事,晏懷卿先招惹葉小姐,花言巧語把她養在外麵,可見隻是想要玩弄葉小姐的感情,若真是喜愛葉小姐,為何不在最初跟我說明?誰家後院沒有幾個妾室,為夫家開枝散葉呢?」
葉夫人抬頭看溫令儀,疑惑:「世子夫人並不在意有妾室?」
「世家大族的教養,我是有的。」溫令儀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我的孩兒是晏家血脈,嫡長都占,若還容不下個妾室,豈不是成了妒婦?」
葉夫人被如此寬宏大量的溫令儀搞得有些暈頭轉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原本準備好哭嚎求饒的那一套都用不上了。
「要我說啊,你們不該鬧到我的娘家門口,而是應該逼著晏懷卿給葉小姐名分,到時晏懷卿自會到我跟前來說,我不會不同意的。」溫令儀說。
葉夫人磕頭在地:「世子夫人大恩大德,我替染秋謝謝您的成全。」
「不過。」溫令儀出聲。
葉夫人渾身一抖。
就聽溫令儀說:「平妻吧,別讓葉小姐太難堪,事情鬧到這個程度我也心裡有愧,你且回去讓晏家以平妻之位迎娶,若不然就鬧到聖上麵前去,他有了官身,最懼人言。」
葉夫人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抬頭看著溫令儀,這是什麼意思?看這架勢,這位恨毒了晏懷卿,反倒可憐自己的女兒,還給自己出主意,看不透這位的心思啊。
溫令儀迎著葉夫人的目光,一字一頓:「我若立不住,我兒以後必定艱難,葉夫人,若你不給我製造機會,徹底壓住晏家那些老少,你的女兒是嫁不到秦國公府裡去的。」
葉夫人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這是要跟自己聯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