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給你們燒好了洗澡水,你的在這個暖壺裡,不夠的話喊我一聲,我再給你燒。」
薑瀛玉瑩白的小臉上浮著一層淺笑,看在席曼婷的眼裡卻覺得十分刺眼。
席曼婷死死咬著下唇,幾乎嘗到了血腥味。
她盯著薑瀛玉那張溫柔含笑的臉,隻覺得胸口堵著一團火,燒得她五髒六腑都在疼。
可她偏偏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
薑瀛玉的話滴水不漏,句句體貼,她要是再鬧,反倒顯得她無理取鬧。
她隻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低聲道:「……謝謝嫂子。」
說完,她幾乎是奪過暖壺,鐵盆「哐當」一聲撞在門框上,她頭也不回地沖進裡屋,「砰」地摔上門。
堂屋裡一時寂靜。
席父嘆了口氣,搖搖頭:「這孩子,脾氣越來越大了。」
席硯南沒說話,隻是握緊了薑瀛玉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腕上的燙傷,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薑瀛玉垂下眼睫,柔聲道:「曼婷年紀小,又剛下鄉,不適應是難免的。」
席父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還是你懂事。」
薑瀛玉笑了笑,沒再說話。
晚飯的時候,席曼婷一直低著頭扒飯,一言不發。
席父夾了一塊炒雞蛋放到她碗裡,溫聲道:「曼婷,多吃點,今天乾活累了吧?」
席曼婷悶悶地「嗯」了一聲,筷子戳著碗裡的飯粒,半點胃口都沒有。
薑瀛玉見狀,柔聲道:「曼婷,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麼,我明天給你做。」
席曼婷猛地抬頭,死死盯著她,幾乎要脫口而出——「你少在這兒假惺惺!」
可話到嘴邊,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為她看到席硯南的眼神,冷冰冰的,帶著警告。
她咬了咬牙,擠出一個僵硬的笑:「……不用了,嫂子做的飯很好吃。」
薑瀛玉溫柔地笑了笑:「那就好。」
席曼婷低下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
晚飯後,薑瀛玉照例幫席硯南按摩腿部肌肉。
她剛把手放上去,席硯南卻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薑瀛玉一愣,抬頭看他:「怎麼了?」
席硯南漆黑的眸子深深看著她,低聲道:「別按了,我自己按也是一樣的。」
薑瀛玉眨了眨眼,輕聲道:「我不累。」
席硯南沒鬆手,拇指輕輕撫過她手腕上的燙傷,聲音微啞:「……手都傷成這樣了,還逞強?」
薑瀛玉睫毛顫了顫,垂下眼,輕聲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席硯南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薑瀛玉一怔,抬眼看他。
席硯南低聲道:「瀛玉,別太累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
薑瀛玉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泛紅,最終輕輕點了點頭:「……好。」
裡屋,席曼婷死死攥著被角,聽著外間的動靜,胸口劇烈起伏。
她恨極了薑瀛玉這副柔弱無辜的樣子,更恨席硯南和父親對她的偏袒!
明明她才是席家的女兒,可自從薑瀛玉來了之後,父親和哥哥的眼裡就隻剩下她!
她咬著牙,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席曼婷猛地抬頭,看到薑瀛玉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紅糖水走了進來。
「曼婷,喝點紅糖水暖暖身子。」薑瀛玉柔聲道,「你今天乾活累著了,晚上別著涼。」
席曼婷死死盯著她,沒接。
薑瀛玉也不惱,隻是把碗輕輕放在她床頭,溫聲道:「趁熱喝,對身體好。」
說完,她轉身要走。
「薑瀛玉!」席曼婷突然開口,聲音尖銳。
薑瀛玉腳步一頓,回頭看她:「怎麼了?」
席曼婷死死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薑瀛玉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什麼?」
席曼婷冷笑一聲:「裝什麼裝?你故意在爸和哥麵前裝好人,不就是想讓他們覺得我不懂事嗎?」
薑瀛玉怔了怔,隨即輕輕嘆了口氣:「曼婷,你誤會了。」
「誤會?」席曼婷猛地站起身,聲音發抖,「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棉花地中午不管飯,卻故意不給我送?為什麼你明明有藥,卻非要等我哥和爸看見才拿出來?為什麼你——」
她話沒說完,突然哽住。
因為她看到薑瀛玉的眼眶紅了。
薑瀛玉輕輕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曼婷,我真的不知道棉花地不管飯……我問過老鄉,他們說有的。」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幾分委屈和無措。
席曼婷愣住了。
薑瀛玉繼續道:「至於藥……我是怕你嫌我多事,所以才沒敢直接給你。」
她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藥膏,輕輕放在床頭:「這是治手上裂口的,你記得塗。」
席曼婷盯著那盒藥膏,一時說不出話來。
薑瀛玉抿了抿唇,輕聲道:「曼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真的沒有惡意。」
說完,她轉身離開,背影纖細而單薄。
席曼婷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
她低頭看著那盒藥膏,突然一把抓起來,狠狠砸向牆壁!
「啪!」
藥膏砸在牆上,又彈到地上,蓋子摔開了,藥膏糊了一地。
席曼婷喘著氣,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她恨薑瀛玉。
恨她的溫柔,恨她的體貼,恨她輕而易舉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歡!
可她更恨自己,因為她竟然有一瞬間,差點相信了薑瀛玉的話!
夜深了。
席曼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盯著黑漆漆的屋頂,腦子裡全是薑瀛玉那雙泛紅的眼睛。
「煩死了!」
她猛地坐起身,抓了抓頭發。
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間傳來輕微的咳嗽聲。
是薑瀛玉。
席曼婷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悄悄推開門縫往外看。
堂屋裡,薑瀛玉正伏在桌上寫著什麼,時不時咳嗽兩聲。
席硯南的輪椅停在她身旁,低聲道:「別寫了,去睡吧。」
薑瀛玉搖搖頭,輕聲道:「再寫一會兒,明天要交給大隊的。」
席硯南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你身體不好,別熬太晚。」
薑瀛玉笑了笑:「沒事的。」
席曼婷盯著他們,心裡一陣煩躁。
她剛要關門,卻突然看到薑瀛玉身子一晃,手裡的筆掉在了地上。
席硯南臉色一變,一把扶住她:「瀛玉!」
薑瀛玉臉色蒼白,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席硯南二話不說,強硬的把她拽到自己的腿上往屋裡去。
席曼婷猛地關上門,心髒狂跳。
她突然意識到薑瀛玉的身體,似乎比她表現出來的要糟糕得多。
第二天一早,席曼婷起床時,發現薑瀛玉已經不在屋裡了。
她走出院子,看到薑瀛玉正在井邊打水,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
席曼婷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薑瀛玉看到她,笑了笑:「曼婷,起來了?鍋裡熱著粥,你去吃吧。」
席曼婷沒動,隻是盯著她:「我昨天晚上聽到你一直在咳嗽,你怎麼了?」
薑瀛玉一愣,隨即笑道:「沒事,就是有點累。」
席曼婷抿了抿唇,突然道:「你身體不好,就別逞強了。」
薑瀛玉怔了怔,隨即眼眶微紅,輕聲道:「……謝謝。」
席曼婷別過臉,硬邦邦道:「我才不是關心你!隻是……隻是不想你拖累我們家!」
說完,她轉身就走。
薑瀛玉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卻微微揚起。
裝綠茶嘛,誰不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