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間之中,清竹莉月感到自己的嘴唇正在張開著。
漸漸適應了微弱的光線之後,她這才發現頭頂是一成不變的天花板,而身體被束縛在床板上。
這就是……桑現在處於的困境嗎?
清竹莉月深嘶一口氣,打算偏過頭,但卻發現自己的脖頸僵硬的不行,好像已經維持這個狀態好幾天了。
不是,為什麼要給我模擬脊椎病患者的感受啊!
清竹莉月繃不住了。
正當她打算強行扭頭的時候,眼裡突然如同打字機堆砌一般,突兀地,接連冒出好幾行鮮艷如血的字體——
【桑的故事,開始。】
【你的名字是桑,在被發現之後,成為了貝亨杜魯閣的「薪柴」。】
【你身旁呻吟的這一位,是能夠生產澱粉的祝福者——多虧了他們,國民才不會挨餓。】
【你前麵嘴上插著管子的這一位,是能夠噴發出火焰的祝福者——正常來說,會把他們的熱能轉化為能源來用。】
【旁邊的這些人則是能製造出鐵的祝福者,不過每個人能製造出鐵的種類和濃度都不盡相同。】
【其他還有各式各樣的祝福者。】
【但和你一樣能發電的,隻有一個。】
餘光之中隱約能看到一個閃爍著紅光的廣播,有著監視的功能。這是為了避免這些擁有能力的祝福者突然變強,而產生超過「榨取」之外的價值。
回想起上一次發電的經歷,清竹莉月頓時滿腔怒火,麻了,早知道就不去電那個金毛了。
但是不電的話,又可能會觸發「成長劇情」,所以清竹莉月一陣惡寒。
「應該沒有人嘗試那種道路的吧?」
一想到還有人壽,她就覺得自己後麵的玩家可慘嘍。
在清竹莉月深嘶一口氣之後,眼前的紅色字跡還在繼續浮現著。
而前麵已有的字跡,則是在閱覽完畢之後幾秒內,漸漸的淡出視線……
【當然,祝福者們的地位是一樣的。】
【這些人都是貝亨杜魯閣的支柱,是國家必要的木柴。沒有木柴,大家都會被凍死,所有國民都會凋零。】
【而從今天起,桑就要當木柴。】
就在這時,清竹莉月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處傳來瘙癢感。
自己已經開啟了1%痛覺,因此不論是多大的傷痛,最後都會變成精微的感覺。
「這是……」
她掙紮著用眼皮向下看去,隻見在喉嚨的位置上,一根細長而尖銳的管子橫沖而過,定睛一看,上麵用通用文字寫著「營養液」的字樣。
大概這是用來給自己提供營養的,從而讓桑不至於被餓死,沒病的話,活到三十歲應該不是問題。
畢竟這個營養液的管子上,寫著的使用期限就是二十年。
「嗯,先到這裡吧。」
一道熟悉的男人聲音傳來,清竹莉月頓時渾身一震。
我勒個愛狗大哥哥。
金發男人看了一眼被綁在手術床上麵的桑,以及其他的祝福者,隨即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身後似乎還有不少人隨他而去。
在其離開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清竹莉月的錯覺,她居然感覺現場的光線又黯淡了一點,大概是隨從裡有著發光的人吧。
「太好了……」
一旁,一個祝福者開口道。
他扭過頭來,眼神詭異的看著清竹莉月:「在你來以前,這裡隻有我一個人能發電,這下或許能減輕一下負擔了。」
「那接下來,我會怎麼樣?」
清竹莉月有點害怕,因為旁邊的這個哥們兒有點不似人類,瘦骨嶙峋的。
電力祝福者沉默片刻。
隨即,他將頭緩緩轉了回去,隻留下瘦削得隻剩下骨骼的側臉:「竟然讓小孩子遭受這種待遇,神啊……祈求你以慈悲之火保佑這個孩子。」
對話之間,男人麵色大變,似乎疼痛至極。
清竹莉月雖然痛覺調低至1%,但也能感覺到幾似於洗澡時溫水打在身上的痛覺,這一股感覺迅速流遍全身。
男人張著嘴,似乎想要吶喊。
但大概是這種痛覺來過太多太多次,男人漸漸沒有發出聲音,隻是大口的喘著粗氣。
「呼……呼……」
清竹莉月啞然地看著這一幕,她漸漸明白,管子之中,偶爾會流出令人痛苦的物質,以此來榨取人們的祝福。
這就是這些人被綁在機床上的原理,也就是貝亨杜魯閣為什麼一直有著糧食,隻有不時之需才會外出的原因。
生存,是第一目的。
清竹莉月回想起阿格尼的身體,要不是因為這個國家對吃人肉心存芥蒂,恐怕現在出現在這裡的,應該都是再生能力者吧?
一種莫大的震撼感在清竹莉月全身盪漾開來。
她沒有想到的是,留給桑的不是單純的折磨,而是一種極為深邃的主題。
「這種痛覺,永遠不會習慣……」
「但是人終有一死,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會疼痛了。」
男人的聲音說到這裡,像是如釋重負,身下的電池漸漸消散。
清竹莉月閉上眼睛,眼前開始閃爍文字——
【這是第一夜。桑閉上眼,全身的痛苦猶如火焰燃燒。】
【早上被疼痛感叫醒,這就是一天的開始……室內整天充滿呻吟,中午看到有人過來打掃屎尿,就知道一天過了一半。】
【隻有短短的四個小時不會痛,人們就在這個時候睡覺。】
文字消散,清竹莉月緩緩睜開眼睛,不知道第幾個夜晚。
除了她以外,這周遭的祝福者,一般都是頭發掉落乾淨的,因為沒有人能夠忍受住那種紮根於基因深處的痛苦。
不知方位何處,一個大叔聲音感慨著說:「每天在睡前我都會想象,神明來到了我的身邊,手上拿著槍械,把睡夢中的我斬殺。」
「死後,我就到了溫暖的天國。」
聽到這句話,周圍的祝福者們頓時發出了贊嘆、向往的聲音。
「那可真是太美好了……」
睡夢中的斬殺,意味著不痛苦。
死後升上天國,意味著幸福。
活著是他們本不應該想的事情,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於這些痛苦地活下去的祝福者們來說,最大的期望就是死亡。
這時,清竹莉月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從桑的身體裡抽離了出來,接著就聽到一道男孩的稚嫩的聲音,從口中傳了出來。
「阿格尼大人的手會燃燒,沒辦法拿槍的。」
聞言,其他的獄友頓時無奈。
「又來了……」
「這個小鬼又開始說他的阿格尼大人的事情了。」
「能不能讓他閉嘴,這個故事一點也不有趣,大家都聽夠了。」
桑依舊固執地說:「阿格尼大人是神,他一定會救我離開這裡。」
一旁的人打斷桑:「你覺得身為神的阿格尼,會到這種全是屎尿的地方救你嗎?」
雖然這一塊有著專門的清潔工清理,但是發光發熱的人柴太多了。大家每天都需要排泄,再加上某些清潔工的怠惰,這裡甚至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乾淨過。
大家吃的都是營養液,也就好在這樣的內容物都是無色無味的,否則光是在這裡受到熏染,都要減少幾年的壽命。
「隻要我許願,他就會來救我。」桑點了點下巴,「因為他是神。」
大叔打斷他:「快睡吧,這裡沒有人想聽你的瞎扯了。而且你已經沒有腳了,沒有腳就無法勞動,無法盡到一個公民的義務……救你根本沒好處。」
「我們都是木柴。」
所有人的視線,都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清竹莉月看著無數張瘦骨嶙峋的麵孔,仿佛一個個排列整齊的多米諾骨牌,脆弱不堪,仿佛隻要一推,就能全部傾倒。
而在正中央,就是那個大叔,還有旁邊的桑。
「我們的一生,就是讓人利用,用完就死……不會有人不惜與貝亨杜魯閣為敵,隻是為了救贖我們這些渣滓,這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好處。」
畫麵再度一轉,切到一張張人臉側麵整齊排布的樣子,不同的臉型與麵孔,但是眼神和瘦弱的腮幫裡,都透露著相同的一份絕望。
「在這裡的唯一夙願,就是死亡。」
話音落下,連帶著清竹莉月都感到了一抹隱隱約約的震撼之感。
電影分鏡,再一次地震撼到了她。
有些遊戲並不是在遊玩過程之中見真章的,而是需要有了一定的認知,才會明白這款遊戲到底有多牛逼。
經過這麼一說,桑的臉上,卻還是充滿了希望。
「不!我們不是木柴,我們都是人!」
「當初第一次被抓住的時候,已經放棄一切了我……當時很冷,被當作貨物搬來搬去,就在自己快被殺的時候向神許願祈禱,結果就出現一個渾身是火的人……那就是阿格尼大人!」
黑暗的房間之中,氣氛安寧至極。
「阿格尼大人替我挨了一槍,全身是血倒下的時候,仍然重新站了起來,握緊拳頭,挺身抗戰。」
桑的話語繼續吐露著:「雖然我現在沒有腳了,明天一樣要忍受火燒般的疼痛……」
「不過阿格尼大人是真的斷過好幾次手腳,身上還燃燒著真正的火焰,卻還是站起來戰鬥,盡管他的身上遭受著比我們還要難受的痛苦。」
「雖然我們現在必須忍耐,但是一定要有希望。」
「隻要誠心祈禱,阿格尼大人就一定會來救我們!」
桑的眼裡閃爍著光輝。
「因為……阿格尼大人是神!」
【一次震撼波動,願力+2.5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