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襟危坐,一張俊逸不凡的臉上毫無半分波瀾。
緊蹙起的劍眉間此時豎起了一道川字紋。
他眸光幽幽漸落在從門外進來的人兒身上,接著不疾不徐將手中奏折擱置桌上:「教習嬤嬤便是這麼教你規矩的?」
楚玉瑤心知他這番話想表明何意,卻故作沒聽懂的樣子,「若是嬪妾有什麼做的不好的,還望陛下指出。」
「朕最厭惡的就是喜歡自以為是的女人,暗自裡揣摩聖心,做些令人作嘔的事。」
蕭景珩故意拔高了聲線,冷聲幽幽說道。
楚玉瑤不卑不亢行禮:「既是如此,那嬪妾便先回去了,不在這裡礙眼了。」
「朕說讓你走了?」
他怒目抬眸,一雙深邃的眼眸就像是緊盯著獵物般看著她。
楚玉瑤知曉他對自己沒有信任,所以,現下不管她做什麼,在蕭景珩看來都是別有居心。
索性退後一步,規規矩矩站著!
這總歸不會出錯了吧?
「先前你哄公主入睡,哼唱的是哪裡的童謠。」
他漫不經心翻閱著奏折,像是審訊罪犯般,一板一眼開口發問道。
「嬪妾自己瞎編的,隨便哼哼而已。」
楚玉瑤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一旁的王喜覺察到了蕭景珩臉上浮現的那一抹怒色,他趕忙快步上前,親自將參湯奉上:「陛下,夜已深了,您的參湯莫要忘了,快涼了。」
蕭景珩一把拂開,怒不可遏的站起身來,一步步徑直朝著楚玉瑤走去,「你自己瞎編的?」
偏就那麼巧,能與王妃哄孩子們入睡的童謠一樣?
詞曲都毫無差異!
楚玉瑤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男人強勢掐著下顎,像是拎著小雞崽兒般從地上提溜起來。
她那張靈動美艷的臉龐憋脹的通紅一片,幾乎快要窒息!
「陛下若是不信我……又何必將我留在宮中,你的百般試探,不就是想確定你的想法,我根本不是王妃……對麼?」
楚玉瑤幾乎使出了全身力氣,高聲對其嗬斥一句。
蕭景珩攥著她脖頸的那隻手,力道更重了幾分:「朕說過,最厭惡的便是擅自揣摩聖心之人,你可莫要自以為是!」
「你根本就不信我,也不願信我就是楚玉瑤……咳咳……咳……」
她險些要窒息,已經到了唇邊的話卻也難以說得出口。
就在楚玉瑤快要堅持不住之際,忽的感到身子朝著後方重重摔去!
是蕭景珩鬆開了手!
她震驚之餘瞪大了一雙丹眸,吃痛的唏噓一聲,用手捂著腰:「蕭景珩,你渾蛋!」
「陛下恕罪!」
隨著王喜聲音落下,無數宮人整整齊齊跪到一地,一個個都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朝著蕭景珩看去。
更甚是有人背地裡心中暗暗腹誹,這懿嬪不想活了,也不要給他們帶上啊!
直呼皇上名諱已經是犯下了滔天罪行!
她還敢在此惡聲惡氣的辱罵皇帝,怕不是真的活膩歪了吧?
楚玉瑤眼角噙著淚,用著滿目失望的眼神注視著蕭景珩,「我對你,太失望了!若你真的覺得我不是,那便不是,日後也大可不必處處為難試探,我楚玉瑤也更是不屑於博得你的愛憐!」
無人能夠體會此時她心頭的哀涼。
明明隻是在馬車裡打了個盹,再睜開眼,竟已到了十年後。
愛人、家人,全部對她萬般猜忌。
蕭景珩一遍遍的試探,一次次將她推開,已經狠狠地傷到了她的心。
若是可能,楚玉瑤寧可自己來時根本不在後宮,哪怕是做個閒散平民,也總好過在這裡陪他們勾心鬥角的強!
男人眸色哀涼,眼神灼灼的注視著那一抹奪門而出的倩影。
年幼時楚玉瑤曾跟隨父親奔赴北疆,試煉場上從馬背上摔下來,就此落下了腰疾。
生與鄢時,孩子過大,導致險些難產……
就此每逢刮風下雨天,她都會腰痛不已。
後來蕭景珩為她遍訪名醫,這才幫她治好了腰傷,不過卻仍是有隱疾。
她每次發病的時候走路一瘸一拐,宛若方才那般走姿。
實在是,毫無差異!
蕭景珩邁開步子往前追了兩步,卻不曾想,那一抹倩影已然消失在無盡的夜色裡。
他轉身回殿,一把掀翻了桌案!
跪地不起的宮婢一個個的瑟瑟發抖。
不過短短一日的功夫,楚玉瑤大鬧乾清宮且還指著皇帝的鼻子罵,這事便傳遍了闔宮上下!
夏盞心驚膽戰,時不時的朝著宮門外窺瞄兩眼。
可楚玉瑤卻仍舊是那麼一副,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般,臉上毫無半分憂色,自顧自的繡著那虎頭小褂。
「小姐,您真的就不擔心,萬一要是陛下待會動怒將您打入冷宮,那您,興許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公主和太子了。」
夏盞緊咬著唇瓣,淚眼汪汪的看著她。
楚玉瑤長籲一口氣,莞爾一笑:「擔驚受怕能有什麼用呢?能讓他減免對我的猜忌,還是能當飯吃?既是已經到了這般局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被打入冷宮,那就從禦花園的密道裡逃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屆時待她離開京城,找到父親以前部下,豐滿了羽翼再用手中兵權找蕭景珩換孩子!
卻不料……
這節骨眼上一眾宮人正朝著她的甘露宮走來。
嘉貴人比內務府的率先一步進入宮殿。
她一進門,便用著得意的眼神注視著楚玉瑤,將其上下一番仔細打量。
「大膽嘉貴人,見到我們懿嬪娘娘,還不速速行禮問安?」
夏盞氣不過開口幫自家小姐討回公道。
嘉貴人卻掩唇戲謔一笑,「現在是懿嬪,隻怕待會就不是了,嬪妾來看望懿嬪,是想著看看有什麼能幫到你打點的,不過,冷宮懿嬪還有老熟人在,應當是用不著嬪妾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