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林晨當然不會回答孟子涵的問題。
她看著孟子涵方寸大亂的臉,像在看戲台上的蹩腳小醜。
但她不介意趁這個機會,把釘子往她的心裡釘得再深一些,讓孟子涵那點可憐的、一戳就破的虛榮心徹底癟下去。
最好能讓她往後一想起自己,就心裡發毛,再也不敢跑到她麵前來礙眼。
要是能順便給她找點麻煩,讓她後院起火,那就更好了。
葉林晨身體往後靠了靠,饒有性味地打量她,嘴角那抹笑意不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孟子涵,你真以為自己那點破事,無人知曉嗎?稍微長點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裡頭的貓膩。」
她說得很平靜,孟子涵卻聽得心亂如麻。
「貓膩?什麼貓膩?」她失聲問道。
葉林晨將目光轉向她那身光鮮亮麗的行頭。
「你那公司,真的是你自己的嗎?」葉林晨拋出第一個問題。
孟子涵一愣,立刻反駁道:「當然是我的,法人代表可是我孟子涵!」
「是嗎?」葉林晨憐憫地笑笑,「法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說了算。公司現在到底在做什麼生意,走的什麼賬,款子從哪兒來,又到哪兒去,你自己心裡有數嗎?」
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精準地問到了孟子涵最心虛的地方。
這些事,當然不是葉林晨自己查到的,都是顧景然的助理打聽來的。
不管是孟子涵上一個的皮包公司,還是現在這個所謂的服裝品牌,賬目往來都亂七八糟,有好幾筆大額款項的進出,跟服裝生意根本對不上號。
更重要的是,孟子涵這個「老板」,除了掛個名頭,隔三差五去公司晃一圈、發號施令罵幾句人之外,公司的實際運營、進貨渠道、財務流水,幾乎全攥在她那個叫琳達的助理手裡。
孟子涵每個月能從公司拿到一筆相當可觀的「分紅」,這就足以讓她心滿意足,以為自己真成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女強人,對公司裡那些真正要命的事,她一概不知,也根本不關心。
一個被人推到台前的空殼木偶,一個隨時可以用來頂罪的工具,偏偏她自己還被蒙在鼓裡,真以為自己一步登天,成了了不得的人物。
葉林晨選在今天把這層窗戶紙捅破,還有另一個原因。
葉林南和葉林北一門心思想考政法大學。
孟子涵是他們的親表姐,真要是因為洗錢、走私的破事被抓進去,檔案上留下個汙點,將來政審的時候,天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他們的前途。
葉林晨可以跟葉家兩口子一刀兩斷,但這兩個真心待她的弟弟,她不能不管。
所以,現在點醒孟子涵,一是為了讓她慌神,讓她回去查賬,跟她背後的人狗咬狗,她就沒精力再來煩自己。
二來,也算是提前排雷。
萬一孟子涵還有點腦子,能及時抽身,也免得將來牽連到弟弟們。
孟子涵前後兩世都沒有真正做過生意,腦子沒轉到這一層。
她隻聽懂了葉林晨話裡的質疑,讓她感覺尊嚴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你什麼意思?!」她高聲質問道,「我的公司不是我說了算還能是誰?那可是我一手一腳做起來的公司,做的是最時尚的時裝,品牌用我的名字命名,我自己還是設計師,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一個井底之蛙,什麼都不懂,敢質疑我?」
「是嗎?」葉林晨望著她,玩味地看著她。
不知為什麼,望向葉林晨那好像洞悉了一切的眼神,孟子涵的氣焰莫名其妙矮了半截。
她……
確實不怎麼管公司的事。
她討厭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報表,也懶得去跟那些土了吧唧的工廠老板打交道。
她覺得那些都是掉價的事,是手下人該乾的活。
她的任務,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當好公司的活招牌,然後等著數錢就行了。
對了,這次的「新品」,就是琳達自作主張,說是從一個新渠道找來的「工廠貨」,款式新,價格便宜,利潤高。
難道是那批貨有問題?
難不成琳達,膽子大到敢背著自己,借著進貨的名頭,搞非法勾當?
走私?
還是別的見不得光的東西?
孟子涵越想,心跳得越快,後背上一層一層的冷汗往外冒。
而且琳達花錢確實是越來越瀟灑,才買了個最新款的摩托羅拉傳呼機,說是為了方便聯係業務。
現在想來,處處都是疑點!
肯定是琳達,拿自己的公司當幌子,在背後搞些鬼名堂!
孟子涵當即站不住了,腳直發軟。
不行!
她得馬上回去!
她得去公司看看,查查賬,問問琳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公司可是她的全部指望,是她揚眉吐氣的本錢,千萬不能讓琳達毀了!
想到這裡,她哪裡還顧得上跟葉林晨爭強好勝,滿腦子都是她的公司千萬不能有事。
她轉身就要走,高跟鞋在地上磕絆了一下,差點崴了腳。
狼狽離場前,她回過頭,沖著車裡的葉林晨,惡狠狠地撂下一句場麵話。
「葉林晨,你別得意!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變得比你更強,過得比你好一百倍!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
這威脅,乾巴巴的,一點力道都沒有,葉林晨好笑地眨眨眼,「關心」地補了一句。
「別放狠話了,還是先想想怎麼把你的公司查清楚,把那攤子爛事收拾乾淨吧。別等到下次我想見你的時候,還得去監獄裡隔著玻璃探監。」
「探監」兩個字,砸得孟子涵身子一顫。
她張了張嘴,想罵一句「你胡說」,嗓子眼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好半天,才齒縫中擠出一句:「你,你給我等著!」
說完,她沖到路邊,拚命地朝著出租車招手。
不待車停穩,她拉開車門就鑽了進去。
「去機場!快點!」孟子涵想都不想,急切地道。
車子「嗖」地一下開走了,隻留下一陣黑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