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葉林南和葉林北就瞧見葉林晨孤零零地站在報刊欄前。
昏黃的路燈下，她的身影被拉得老長，在冬夜裡顯得格外單薄。
現在還不到八點，天卻已經完全黑了。
呼嘯的北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生疼。
葉林南和葉林北裹著厚厚的防寒服，戴著帽子圍巾，還是覺得冷颼颼的。
而葉林晨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舊棉服，背脊挺得筆直，仿佛感覺不到寒冷。
她不時低下頭，又抬起頭，像是在抄寫著報上的什麼。
「她在乾嘛呢？」葉林南捅了捅葉林北。
「過去看看。」
葉林北也很好奇，朝葉林南一擺腦袋。
兩人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靠近葉林晨。
他們年紀雖然比葉林晨小，個子卻比她高了一頭。
透過她的肩膀，兩人清楚地看到，她正在往一個小本子上抄著招聘廣告。
難道她要找工作？
葉林南葉林北交換了個眼神。
她不是鬧著要讀書，要高考嗎，怎麼又在找工作了？
就算要找，也該讓爸爸幫她找嘛，怎麼會在報上找？
兩人不明白了。
葉林晨確實是在抄招聘廣告。
她把公司名公司地址和聯係方式都記在了小本上。
這時已經密密麻麻記了一頁。
其實這些招聘信息她並不滿意。
基本都是百貨商場招營業員，條件是需要年輕女性，初中以上學歷。
還有酒樓招女服務員，包吃包住，要求五官端正，身高1米65以上，工資麵議。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廣告，搬家公司招工人，家政公司招保潔。
這些工作工資低，工作時間長，對學歷要求不高，但並不適合葉林晨。
葉林晨現在最要緊的是學習，考上大學才是唯一的出路。
但她還是認真地把上麵的聯係電話都抄了下來。
萬一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還是可以試一試，總比沒有強。
葉林晨抄完最後一個電話號碼，將本子和筆收進口袋，嗬著凍得通紅的雙手，剛要轉身離開，卻驚愕地發現身後立著兩道黑影。
她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一步，一臉警惕地盯著他們。
「姐，你在乾嘛？」其中一道黑影開口了。
「葉林南？葉林北？」
葉林晨這才看清麵前站著的是自己的兩個弟弟。
她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臉上卻依然是驚魂未定的表情。
這兩兄弟什麼時候站在後麵的，她怎麼一點沒有發現？
葉林晨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葉林南的問話，葉林北打量她一眼，語帶責備。
「姐，你知不知道爸媽都擔心死你了！我們都去派出所報案了！家裡被你攪得雞飛狗跳，你倒有閒心看報紙！」
葉林晨嗤笑一聲。
這兩個弟弟，還真是和她記憶中的一樣，自私又冷漠，從來不會設身處地為她考慮。
他們隻看到了她離家出走給家裡帶來的麻煩，卻看不到她這麼做的原因。
她挺直腰杆，冷冷反問：「既然我讓家裡雞飛狗跳，那我更不應該回去了，在外麵不是更好？」
葉林南和葉林北被她的反問噎住了，兩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葉林北眼神閃了閃道：「姐，你不要這樣說，爸媽是真的擔心你，你一個人在外麵……」
葉林晨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不是擔心我！他們是心疼到手的血包跑了！」
葉林南心中慍怒，提高了音量，直呼她的名字。
「葉林晨，你心胸怎麼這麼狹隘，把別人都想得那麼壞！」
「難道不是嗎？」葉林晨挑挑眉，反問，「你們出去打聽打聽，成績好的孩子，哪家父母不是再苦再累都要供她讀書？哪有不讓孩子讀書，反而讓孩子打工賺錢的道理？孟雪雲有手有腳，身強力壯，她要養她侄女，自己怎麼不去賺錢？她好吃懶做，怕苦怕累，就要犧牲我的未來？」
葉林南激動地道：「你怎麼能這麼說媽，她是你的長輩，你對她有一點尊重嗎？」
葉林北攔住他，向葉林晨解釋。
「你真的是誤會媽了，媽是覺得你學習不好，鄉下來的，跟不上城裡的教學進度……」
「跟不上？」葉林晨打斷他的話，「你又了解我嗎？你知不知道，我在學校每次考試都是全校前幾名，這叫跟不上？我參加分班考，考了八十三分，李老師說，火箭班的尖子生也隻能考這麼多，這叫跟不上？」
葉林北張了張嘴，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打圓場道：「那就是你和我們分開太久，媽不知道這些情況，她真的不是故意冤枉你，她已經和爸道過歉了……」
「嗬嗬，可笑！」
葉林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出聲來，笑聲裡滿是諷刺。
「被冤枉被打的人是我，她跟葉政華道什麼歉？」
她不想再和他們浪費口舌，她擔心他們會拖住她，然後去通知父母，把她抓回去。
葉林北鬼點子多，她可不想自己的獨立大業被他破壞了。
葉林晨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道：「你們願意給孟子涵當血包，當犧牲品，我不管。但要想犧牲我的未來去成就她，絕對不可能！」
她走了幾步，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的兩個弟弟。
「你們告訴他們，我不會回去，讓他們別再找我了，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她決絕地道，「孟雪雲的生恩，我已經還她了！」
葉林南和葉林北想要反駁葉林晨。
可是一想到孟雪雲為了孟子涵的補習，犧牲掉了他們的牛奶，兄弟倆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之前家裡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緊著孟子涵，他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畢竟孟子涵是女孩子，又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怪可憐的。
孟雪雲做為姑姑多疼愛一點也是應該。
可是自從葉林晨回來之後發生的幾件事，讓他們漸漸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孟子涵在孟雪雲心裡的地位，似乎比他們兄弟倆還要高。
對孟雪雲來說，孟子涵才是最重要的。
這次隻是開始，以後還會要他們犧牲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