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深夜,鹿溪仍是沒有半點睡意。
黃昏說原主有失眠症。
「多長時間了?」
黃昏蹲在窗台上,仰頭看向高懸的一輪圓月。
圓月皎潔如玉盤,鋪瀉在屋簷下,照進入她的眼中,有了光。
她想了想,「大概一年了吧。」
每每主人睡不著的時候,她都會陪著主人坐在屋前的台階上。
「其實主人沒有像你們說的那麼壞,她隻是喜歡耍小脾氣,哄一下就會好的。」
「主人很愛笑,但是主人經歷了那件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她笑過了。」
她望著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月亮,潸然低下頭。
鹿溪看著小小一隻又可憐的小貓,她心底一片柔軟,走上前輕輕地撫摸她的毛發,就在觸碰到的那一刻。
黃昏的毛發突然豎起,進入戒備狀態,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豎起的耳朵仔細聆聽外麵的動靜。
鹿溪也察覺到不對,道:「怎麼了?」
「有人來了,但不是府上的人,而且他的身上有血腥味。」
鹿溪意識到危險,旋即抬手關上窗。
然而窗外一隻厚實有力量的手掌攀上窗邊,阻止了她。
「嚇到你了?」
一冷峻的臉映入眼簾,在燭光的照射下,漆黑的眸子泛著柔和的光。
「陸淮序?」鹿溪看清了他的臉,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下。
她真的被嚇得不輕。
陸淮序還沒有完全從驚嚇中走出來,懟著陸淮序的臉,一頓怨說,「大半夜不睡覺跑我這裡來乾什麼,剛才我快要被你嚇死了,你知道嗎?」
陸淮序垂眸,像一個犯錯的孩子,「抱歉,本想給你一個驚喜。」
沒想到竟驚喜變驚嚇。
陸淮序抬起右手,手上拎著兩大包集善堂的東西。
「這是什麼?」鹿溪接過來試圖用手感知出來裡邊油紙的東西。
「集善堂的桃花酥還有芙蓉糕。」
鹿溪打趣道:「今天流行送集善堂的甜點?」
陸淮序顯然愣了一下,「什麼?」
「吶,今天下午鹿萱也送來一包集善堂的蜜餞。」
鹿溪指了指桌上還未拆封的帶有「集善堂」字樣的包裝。
「我去給你開門。」
鹿溪轉身要走,陸淮序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不用了,如此便好。」
陸淮序嘴角噙著笑,低眼看著她,「你在鹿府可還習慣,可有人欺負你?」
「欺負倒是沒人欺負,就是有點不自在。」鹿溪倚著窗,長長的睫毛遮住眸子的光。
可能是做鬼做習慣了,再次做回人總以為別人看不到自己,做些無聊幼稚的事情,等自己反應過來後,那幾個丫鬟已經麵麵相覷,雖不理解但很尊重的看著她,而她尷尬的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有時候做鬼比做人自在。」
做人要遵守各種教條規則,而鬼呢則不受束縛。
鹿溪非常認同他的觀點。
「我今天給你帶了一個人。」
鹿溪愣了一下,「什麼人?」
「你剛來鹿府,對府上的人都不熟悉,各種關係也不清楚,到時候受欺負了不好動手,就由她替你教回去。」
從陸淮序身後走出一個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的女子。
這個人鹿溪認識,是陸淮序身邊端茶送水的丫鬟,紅袖。
此人身懷武功,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紅袖朝她拱手,「奴婢紅袖見過鹿小姐。」
鹿溪淺笑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你既然都把人送來了,改明兒也把大白和小狸來送來唄。」
鹿溪貼近他的下巴,眨巴眼睛,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陸淮序的脖子上,他的手抖動了一下。
「明天,我找個由頭把他們送來。」
「那謝謝你啦!」
鹿溪回身倒了兩杯水,打開門出去和陸淮序說話。
兩人約莫交談了半炷香的時間,鹿溪困意來襲,陸淮序這才離開,走的時候站在屋頂上回頭俯瞰院裡的布景。
看到柳樹下粼粼的一方池塘,低眸有了答案。
鹿溪回屋關上門窗準備睡覺時,黃昏走到她的腳邊,仰頭,「你跟大理寺卿陸淮序很熟悉嗎?」
鹿溪打了一個哈欠,疲憊道:「對啊。」
正是因為熟悉,她這八年來一直賴在陸淮序身邊不走。
說來也奇怪,陸淮序沒有陰陽眼居然能看到她的存在,還能和她說話。
「你們的關係好到哪一種程度?」黃昏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這個問題她還沒有想過。
鹿溪撐著下巴,皺眉思忖,「嗯……朋友也是親人。」
她來這裡便是亂葬崗上的一縷一絲不掛的魂魄,好在有一個好心的鬼大娘給了她一件合身的衣服,讓她做鬼也體麵些。
再後來她四處尋找肉身,碰到了上墳的陸淮序,便跟了他。
沒成想,這一跟便是八年。
這八年,她見證了他的成長,看著他一步一步從科考進士坐到大理寺卿的位置。
「你問這個做什麼?」鹿溪好奇,大白那個大嘴巴居然沒有跟她說過關於她跟陸淮序的事情。
黃昏輕鬆地跳到床尾的高凳上,眼神異常堅定。
「我主人沒有私藏男人!」
「是他們撒謊!」
「有人要我主人死!」
正在鋪薄被的鹿溪手上的動作頓住,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鹿溪放下手中的被子,側身看向通體發黑眼睛發亮的黃昏,神色復雜,「你的意思是你主人的死另有蹊蹺?」
「嗯,自從出了那種事,我主人雖然傷心欲絕,飯食難咽,但她從來沒有想要死過。是夫人突然早起上山祈福的那天,主人才生了尋死的念頭割腕自盡的。」
「而且那個男人不是主人藏的,是有人陷害主人,主人已經在查幕後的凶手了,絕對不會突然死掉的。」
她蹲坐在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鹿溪。
鹿溪腦子異常的清醒,有條不紊的分析她說的內容。
簡單地說,有人想讓原主死,所以找了個男人先毀了她的名聲,讓她無顏活在世上。
而這個很有可能是郭夫人。
「之前藏在屋裡的男人去哪了?」
「夫人怕傳出去毀了鹿府的名聲,讓人亂棍打死,扔到亂葬崗了。」
死無對證。





